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

虎杖悠仁在高二那年得到一個新同學。

轉學來的，看上去高高帥帥的，一頭黑髮翹的弧度很是誇張，一雙眼在陽光下宛如覆著似墨似綠的光膜，流轉看不透的光芒。轉學生一踏進教室就得到所有人的目光，女孩們興奮到嘰嘰喳喳，連他這個直男審美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挺帥的，他當時這麼想到。

只是不知是不是錯覺，虎杖總覺得轉學生從進到教室以來視線就若有似無地停在他身上，但每當他回神認真注意時，被注視的感覺又會倏地消失。
好像知道他的底線一般，總在他要抓到點頭緒時便銷聲匿跡。

「伏黑惠。」

轉學生用不冷不熱的音調說著自己的名字，日文特有的拼音組織成的名字像一把種槌敲上虎杖悠仁的大腦，他猛地看向台上的人，道不清的灼熱情感在燃燒，他卻想不出原因。

虎杖悠仁可以確信他沒見過這個人。

卻有什麼在喧囂。

伏黑惠最後被安排在他前座，看似冷淡的人在落座後轉過頭來，朝他點頭致意，「你好。」
「欸？喔、你好？我叫虎杖悠仁。」
伏黑惠，他的新同學，在聽完他的自我介紹後，悄悄地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嗯。」

虎杖悠仁在高二那年得到一個新同學。
而在認識的第一天，他就見到伏黑惠的笑容。

2

他和伏黑熟稔起來的速度超乎想像。

伏黑惠寡言，如果在眾人面前當聽眾的時候居多，對於自己的事情幾乎閉口不提，頂多順著話題淡淡地應上幾聲。但若是他們倆獨處，虎杖悠仁就他會聽到一些旁人不曾聽過的話題，會看到一些旁人不曾知曉的伏黑惠。

例如他國中時期的荒唐事蹟，他的家庭，有個不知去向的父親和他珍惜的姊姊，聽說還有位像小孩一樣的領養人。虎杖悠仁表示他想像不出來心智年齡和小孩一樣的大人會是什麼樣子，但伏黑惠再三強調那人有多幼稚，才讓他不得不信。
說著這些事情的伏黑惠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放鬆，還時不時露出淺淺的笑容，對，笑容。若不是這麼常和這個人待一塊，虎杖悠仁怕是永遠都不知道伏黑惠還這麼喜歡笑了。

「伏黑，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沒關係嗎？不會想交女朋友？」一口咬下便利商店的麵包，虎杖悠仁一邊聽著伏黑惠又在訴說領養人的大小事，突然想起早上一些女孩求他打聽一下伏黑喜歡的類型，不由得將問題脫口而出。

虎杖發誓他只是隨口一問，高中男生不都一個樣嗎？他偶爾也會想交個女朋友，偶爾會和死黨們討論關於戀愛的話題，對他而言，這問題真的不過是日常中的一部分，沒什麼特殊意義。

伏黑惠的反應卻比他想像中來的大。

持在手中的筷子按上便當盒時發出堅硬的碰撞聲，伏黑盯著他的眼神既濃又稠，宛若透不了光的深淵，吸收了所有炙烈陽光。

「你不喜歡？」他的聲音很輕，卻莫名地讓人有壓力。虎杖悠仁望著看似平靜的伏黑惠，略顯僵硬的線條在他人眼裡或許是個不起眼的細節，但他準確地抓住伏黑惠不安的情感。

虎杖選擇接住。

「不會啊！跟伏黑在一起很開心。伏黑雖然不太笑，但很溫柔，看起來很冷淡，但意外地也有不服輸的一面。嗯……我不太會講？但就……」虎杖悠仁細數這一個半月以來他所發現的伏黑惠，沒有被伏黑的一反常態給嚇著，相反地他現在挺開心的，因為這人又展現了新的一面給他看。

「跟伏黑在一起很舒服，我很喜歡啊！」

墨綠眼瞳在虎杖笑的爽朗的面容上掃過一圈又一圈，最後在確認他說的是真的後才放下心，像隻貓收束起炸毛般軟化了態度。

「那就好。不然……」

似是喃喃自語的低語在傳到虎杖悠仁耳裡前就被清風吹得碎散，只剩模糊的音節糊在春天的空氣中，虎杖一邊回著「你說什麼？」一邊看向伏黑惠。

「沒什麼。」

3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度過了極其開心的一年半，甚至讓他開始覺得相見恨晚，彷彿他在高中才遇到真正的知己，如此契合。

如果有人問他，高中最深刻的記憶是什麼，他一定會答「伏黑惠」這名字，而不是什麼單一事件或某個絢爛的片刻，從見面的第一刻開始，從聽到這名字開始，伏黑惠對他而言就是最特別的存在。

「伏黑！你在這裡幹嘛啊！」

虎杖悠仁在一片爛漫櫻花雨中找到孤零零一人的伏黑惠，他就和轉學來的那天一樣，高高帥帥的，頂著一頭翹髮，冷峻的面容因為墨綠的眼眸而添了一分沉穩。

但也有什麼不一樣了。

例如當他看見虎杖悠仁便會反射性地揚起一抹淡笑，會伸手替他撥去落在頭上的落花，會趁著虎杖悠仁不注意時輕啄他笑著的唇瓣。

「現在還在學校耶。」
「大部分的人都走光了吧？」
「也是啦，你在這裡幹嘛？我找你超久的。」
「在道別。」伏黑惠說得模模糊糊，卻帶著一抹釋然和解脫，虎杖悠仁詳端了他半晌，最後牽起他的手往前拉。

「那就走吧！回家！上大學！」

少年人笑得多麼燦爛，承載著對未來的期許和青春的爽朗，伏黑惠望著虎杖悠仁，看著似曾相識的場景，終於能在這刻揮別過往的陰影，踏上前往未來的路途。

「嗯，走吧。」

回家吧。


3.5

「伏黑，再見啦！」

虎杖悠仁死了。

作為容器，作為造成澀谷大範圍傷人的罪魁禍首，他終究沒有逃過上層下達的指令，笑著和他說再見，再笑著離開。

那是伏黑惠第一次知道，小說裡握拳至出血都是真的，修剪得宜的圓潤指甲能夠刺破手掌肌膚是真的，流出的濃稠艷血也是真的。

再見。
是哪種再見？

他攤開掌心，浸血的櫻花花瓣沈重地無法乘風而起，只能順著他的動作孤零零地滑落地面，再被掩埋於眾多的殘花之中，

和虎杖悠仁一樣。

「騙子。」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