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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titled.〉

凌晨三點的街道已然杳無人煙，令疾馳的計程車得以在路上暢行無阻。然而比起車上那人焦躁鼓動的心，這樣的速度顯然還是遠遠不足。

「不能再開快一點嗎？」

司機隔著後照鏡瞥了眼坐立難安的女孩，接著無聲搖頭，權當是替自家老車與超速罰單抗議。見此，自知理虧的葉翳只好低下頭，指尖無助地絞緊圍巾。

——如果我也像他一樣擁有翅膀，是不是現在就能立刻飛到妳身旁？

曾聽林茵傾訴的幼稚念想突然閃現，但很快就被她搖搖頭甩在腦後。她知道此時此刻，茵脆弱的背脊再也承受不住更多羽翼的重量。

宛如過了一個世紀之久，計程車終於在急診門口停下。強勁的東北季風挾帶潮濕氣息，爭先恐後從短髮與圍巾間的縫隙竄入，而那個平時總賴在伴侶懷中撒嬌取暖的女孩此刻卻是堅決邁開步伐。踏過室內映出的冰冷白光，停駐的影子拉長成雙。

「翳。」

對上眼的那刻，她仍舊綻開了那抹她最熟悉、也最喜歡的溫婉笑意。

堅韌、美麗，好似一切一如往常。

「這麼晚了還讓妳跑出來，抱ㄑ……」

歉疚尚未出口，便被深深揉進擁抱。指尖的溫度被冷風帶走，令林茵一時無法反應。來不及以最恰當的力道、在最恰當的時機點回擁。來不及像以往一樣，為了不讓女孩擔心，以最理智堅強的模樣笑著說：我沒事、我可以的。

「茵。」

壓抑的語調使葉翳的聲音變得比往常沉穩許多，令呼喚更深沉地敲擊心口。擁抱強勁有力，卻又小心翼翼，彷彿害怕一鬆開手，那纖弱的身影便會破碎在呼嘯的寒風裡、消融入深沉的夜色中。

「我在這。」

於是她輕喚、呢喃，以堅定的語氣一遍又一遍地複述。感受懷裡那人由起初無措的緊繃逐漸軟化、感受冰涼的指尖捉緊衣角、感受紊亂的呼吸化為破碎嗚咽。

「翳，我……」

林茵埋首於葉翳胸前，柔軟的嗓音染上沙啞。敏銳的她察覺了她其中蘊含的自責，於是指腹輕柔拂過頰側，最後停駐在唇角。順著動作抬起的臉龐比起往日多了幾分憔悴，朦朧眼底僅僅映出她的倒影。

「茵，妳知道嗎？妳是我見過最勇敢、最堅強、最溫柔的人。」

葉翳自認不是一個擅長表達的人——語彙總是不足以傳達出她內心的豐沛感情。不過此刻，她只想把心裡的話語盡數傾吐。笨拙、卻無比坦承。

「就算背負深刻的傷痛，妳還是選擇回到家人身邊，勇敢面對你們共同的課題。」

「就算陪伴與照顧如此艱辛，妳還是不辭辛苦，盡心盡力做到最好。」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妳溫柔的愛包容了一切，讓彼此的最後一段時日不留遺憾。」

輕淺一吻落在抿緊的唇邊，表露著無盡的心疼。趁著深呼吸的間隙，淚水自眼角滑落、途經雙頰，濡濕了葉翳的指尖。

「這段日子，妳真的真的很努力，辛苦妳了。」

「接下來，讓我和妳一起面對。」

——讓我成為妳的家人。

年輕的心悄悄許下誓言。

望著眼前泣不成聲的林茵，葉翳以擁抱安穩承接，任由一直以來沉寂的感情肆意抒發。無須壓抑、無須隱藏。

無處可去的哀慟終於找到歸宿。

而她將無條件接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