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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抹銀光自虎杖悠仁的指縫間落下,沿著水泥地骨碌碌地滾動。他彎下腰手去撈,硬幣卻總在千鈞一髮躲過原主人的動作,像擁有自我意志似地越滾越遠,撞上小石頭拐了個彎消失在虎杖的視野裡。
悠仁嘆氣,踏著大步拐進巷道,心裡已經做好和一百日圓道別的準備。宿儺今天下午就不見人影,伏黑和釘崎各有事要處理,獨自一人回家的悠仁於是選了條平時少走的路,慢慢踱步欣賞陌生的街景,正想著口有點渴就看見了自動販賣機,還想著時機真是恰到好處。

「難得想喝點甚麼的說……」

他喃喃自語,目光掃過狹窄的巷弄。灰色的牆壁上污漬早已褪色,又被更深沉的色塊蓋上。菸蒂七零八落地散在水泥地上,有些尚存一絲餘溫,大概是不久前某個沒有公德心的人丟的……

果然。

那個人斜斜倚在牆上,逆著光看不清面孔,但那怕化成灰悠仁也認得他的雙胞胎哥哥。虎杖宿儺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撥弄著打火機。火光照亮那張布滿刺青的臉,點燃白色的紙捲升起一縷裊裊輕煙。他站在城市一隅的偏僻巷弄裡,遺世獨立,腳下血流成河,橫七豎八躺滿了不知哪來的倒楣鬼,活脫一幅現世地獄圖。

「……不是說了別抽菸嗎?」悠仁扶額,千言萬語匯集成一句無力的抱怨。
虎杖宿儺緩緩轉過頭看了悠仁一眼,不可置否啐了一聲,吞雲吐霧朦朧了臉上的表情。
「吵死了,小鬼。」
「別叫我小鬼,你只比我早出生一分鐘。」悠仁反射性地回答,他低下頭,仔細打量著那群『屍體』穿的高中校服。「這些人這就是你今天下午翹課的原因?」
「想太多。」宿儺冷冷回答。「我只是路過,而他們擋路了。」

很好,悠仁心想。因為路過就把附近高中有名的不良少年集團全部打趴,非常虎杖宿儺。「你這樣鬧一場,過沒多久他們又要叫人來尋仇了……對了,你沒受傷吧?」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宿儺直起身,順手將菸蒂按熄,在斑駁剝落的水泥牆上印出一個新的焦痕。「別把我跟這些垃圾混為一談。」
「那就是沒事了。」悠仁拿出手機。「我叫下救護車。」緊急求救電話理論上不需要解鎖,但他還是按著螢幕上的數字鍵盤。0-3-2──
「少做沒意義的事。」宿儺抽走了他的手機,動作流暢得理所當然,彷彿他才是手機的主人。「只是幾拳而已,死不了的。」
「我不會死不代表別人不會死啊。」
「要是這樣就死了代表他們太脆弱,就算你現在救了他們遲早也會出事,那現在就死掉不也一樣。」
「你是以刷掉考生為樂的駕訓班教練啊?」悠仁翻了個白眼,對宿儺的強盜邏輯不予置評。「快點把手機還我,叫完救護車我們就走。」
「不要。」宿儺皺起眉頭,拇指又點了幾下螢幕。「你還沒交代你來見誰。」
悠仁的頭上瞬間出現好多問號。

「我?我要見誰?」
「那是我的問題,小鬼。」
「別叫我小鬼。」悠仁反射性地回答。「還有我怎麼不知道我平白無故多了個見面對象?」
宿儺抬起頭,眼神冷冽。「別和我撒謊。」他向前踏了幾步將悠仁逼得不斷後退,直到對方的背抵上牆壁。「不是和別人見面你會跑到這種陰暗的小巷弄裡來?」
他的拳頭收緊,泛白的指節握著銀白色的機身吱嘎作響。宿儺此時的表情和氣勢足以讓杉澤第三高中的絕大多數師生立刻採取適當的保命措施,例如說逃跑,或者下跪。
可惜對悠仁沒用。
「撿錢啊。」悠仁誠實地回答。「我的一百元滾到這裡來了。」
「……」宿儺頓了一下,在腦中思考悠仁回答的合理性。「你追著一枚百元硬幣從校門口一路到這?」

喔,不是問這個啊。
悠仁這才反應過來。
「偶爾也想換條路線走走看嘛。」他聳聳肩。「然後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來了。」
「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呢?」
「都有事,我們今天分開走。」
「你就為了偶爾的心血來潮獨自繞了大半個仙台市?」
「不然呢?」這傢伙怎麼問題那麼多啊,悠仁心想。「反正現在回家也沒人啊。」
「呵。」
宿儺輕笑一聲,嘴角揚起譏諷的弧度,眉頭卻鬆開了些許。「原來是沒有主人的小狗在到處亂晃啊。」

冷靜,要冷靜。

悠仁閉上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以免直接一拳轟上宿儺的臉。「我愛往哪裡走不關你的事,現在可以把手機還我了嗎?」
「急甚麼,反正也沒人找你。」
「那是我的手機。」
「你的就是我的。」
「你是強盜啊!」
「這是社會的法則。」他的雙胞胎哥哥回答,笑得更開心了。「只要有本事,到了我的手上就是我的。」
「宿儺,拜託你去回去翻字典查查『法律』這個詞是甚麼意思,然後記下來好嗎?」悠仁很誠懇地拜託自己的雙胞胎哥哥。「我不太希望哪天得在監獄裡和你會面。」
「弱者才遵守法律。」宿儺自信滿滿地說。「強者操縱法律。」

這傢伙開始說一些像是漫畫裡的大魔王才會說的台詞了。
「你就得意吧。」悠仁無力地垂下肩膀。夕陽西下,天邊的雲霞染上了火燒般的色彩,漫無目的走了一段時間,疲勞卻直到現在才湧上心頭。「這麼自信小心哪天陰溝裡翻船。」
「不說教了?」宿儺半逗弄地問。
「說教有用嗎?」悠仁嘆息。「你也不是會因為別人的言語而改變心意的人。」
他將自己的右手覆上宿儺的,一根一根掰開手指將手機抽了出來,默默放回口袋裡。宿儺沒多做阻攔,輕輕一拉將悠仁擁入懷中,微風與青草的氣味盈滿他的鼻腔,是自兒時起熟悉的味道。
「又去河堤邊打滾了?」他在悠仁耳邊輕聲說道,呼吸詭異地輕柔。「真是淘氣的小狗。」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比喻成狗啊。」悠仁把頭埋進宿儺的頸窩裡,悶悶不樂地說。「我哪一點像了?」
「難道不像嗎?」宿儺撫摸著悠仁的頭髮,微刺的手感深得他心意。「喜歡熱鬧、看到目標就甚麼也不想地衝上去、奇怪的忠誠心──」他的手沿著頭頸的曲線慢慢向下,滑過脊背,細細摩娑著腰窩,品味每一寸細微的顫抖。「還要叫救護車嗎?悠仁?還是我們現在就回家?」
「……不要以為每次用這招就可以混過去啊。」
悠仁半報復性地在宿儺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半圈淺淺的齒痕。低沉的笑聲迴盪在宿儺的胸腔裡,放在腰間的手圈得更緊。「還說不像狗,撒野的方式是和誰學的?」
「不知道啊,是誰呢?」悠仁又咬了宿儺一口,抬起頭對上那雙腥紅的眼。他湊近宿儺的唇低聲細語,注視著鮮血般瞳孔裡凝聚的慾望。「反正不是我先開始的。」
「說得沒錯。」
宿儺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那麼身為主人,管教一下不聽話的狗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吧,悠仁?」



回家路上。
「你為什麼把我的通訊錄全刪掉了啊啊啊啊啊!」
「哪有?我的不是還在嗎?」
「你的資料我都記在腦袋裡,在不在還不都一樣!」
「那就不需要別人的了。」
「虎杖宿儺你這個大混蛋!」

後來經過威脅(晚餐沒有肉)利誘(晚上可以OO再XX再**),宿儺第二天花了半個下午把悠仁所有來往的人都加回通訊錄。
「……你還真記得我的通訊錄都有哪些人啊……」在家臥床的悠仁看著自己的手機,臉色複雜。
「當然。」宿儺翹著腳坐在床邊削蘋果,心情特別好。「你每天和誰見面、說了甚麼話我都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該怎麼辦啊。
悠仁煩惱著,張開嘴一口咬下宿儺遞過來的蘋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