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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奏安價—獅心組】


「我們分手吧。」任誰都沒有想過他會主動提出分手。

連他本人自己也或許根本沒想過。

瀨名泉放下才剛拿起來的咖啡杯,潛意識認為對方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正當準備開口、他一抬眼時,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噎了回去。

月永雷歐的表情十分認真,跟以往那些玩笑話的都不太一樣;一直以來相處的默契讓他知道對方是認真的再跟他陳述一句肯定句。

不是疑問句,沒有一點商量。


「為什麼?」瀨名泉問。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覺得跟瀨名你在一起很有壓力……」月永雷歐瞥向一旁的落地窗,語氣平淡,「就是這樣。」

「哈?」聽見對方的原因讓他覺得十分莫名,「對於什麼?我本身嗎?你是想跟我一起討論、解決問題,還是想告訴我我是你壓力的源頭?」

這下他也耐不住性子,對方一直以來的任性他都全盤接受,什麼叫做和他在一起很有壓力?

為什麼要把錯都歸咎在他身上?感情的事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儘管如此瀨名泉仍然認為只要彼此互助相惜,那麼這段關係還是能走的長遠。

「對你來說我究竟是什麼?」

月永雷歐把視線從窗外挪回到眼前人身上,內心忐忑。這是瀨名泉在對他下的最後通牒,只要他說出口,這段關係就再也沒有轉圜之地了。



「……。」說不害怕答案是騙人的,他突然有點後悔自己不該那麼衝動的說出那些話,他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麼、對方突然這樣的理由。

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慌,似乎月永雷歐隨時隨地都會消失不見——像以前一樣。

杳無音訊,徹底的藏起來,怎麼樣也都找不到。


「瀨名是我最喜歡的人!......但這正因為如此,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啊。」在內心掙扎了幾分鐘,最後還是說出口。

究竟壓力源自於誰呢?

月永雷歐小心斟酌用語,以為他能平靜地說完這些再轉身離去,然而對上瀨名泉那雙眼睛時又不自覺的逃避。

「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我明明知道不應該胡思亂想,卻對這段感情感到害怕,我很抱歉......對不起啊瀨名......」越是想要解釋就越覺得發出聲音是多麼的艱難,喉嚨裡的乾澀感讓他感到焦急。

他太混亂了。


「你說,我是你最喜歡的人?」聽到第一句話時瀨名泉顯然受到動搖,然而聽到第二句話卻對此抱有疑問,「儘管如此還是要和我分手?」

「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你有想過……」他握著咖啡杯的那隻手默默的用了力,杯裡的飲料表層有些微的波紋。

事到如今,談什麼害怕、談什麼不知道?
難道你對我的感情也是像這樣一知半解嗎?

「想過我的感受嗎?」


「從在一起到現在一切都很順利,是什麼讓你感到不安?」隨著情緒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但還是很好的控制住了音量,「到底憑什麼?憑我對你的你的喜歡嗎?」

瀨名泉一直以為他抓住了月永雷歐,奇蹟的再給了他一次機會後,依然要以悲劇收場嗎?

生氣嗎?當然生氣。這場死刑判的過於突然,連再上訴的可能性都被對方一手掐斷……憑什麼又要讓他決定離開與否?

又憑什麼讓月永雷歐再一次的傷害自己?



「……。」

他看起來好生氣。這是月永雷歐在這瞬間的想法。

為什麼,他又帶給他痛苦了呢?

他只是害怕瀨名泉受傷,他又何嘗不想保護好自己的騎士呢?

從學生時代到現在出來社會在業界努力,月永雷歐自認為自己已經和當初那般脆弱的自己不一樣了。然而他還是會感到害怕,這份愛裡摻雜了多少甜蜜就有多少對等的痛苦,他們走在越來越高的階梯上,一低頭就會發現底下是無盡深淵。

畢業以後前往佛羅倫斯發展的兩人最後還是雙雙回到了日本,記不清是誰先告白了,只知道自然而然在一起的兩人走到現在,已經很久很久了。

可是呢?



他不是不信任瀨名泉,而是不信任這樣的自己能夠好好保護、能夠給瀨名泉幸福。

他又怎麼會不痛苦呢?


「……隨便你吧。」

思及至此,他還來不及做出回應便聽見對方這麼說。

「咖啡的帳就讓我來結吧,」瀨名泉的眼神帶著疏離,用著最快的速度收拾準備離開,「我在你心中……算了,沒事。」


看著走向櫃檯結帳最後快步離開咖啡店的瀨名泉,月永雷歐透過窗和他又再對上了視線,只是這次對方先行轉身,打斷相交的視線。


對方的身影已被人海淹沒,而他還傻愣愣地坐在原處。

怎麼會連起身挽留對方都做不到呢?

月永雷歐對此感到懊惱,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毫無頭緒他開始思考這種時候是不是該找人聊聊才比較好?

他掏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決定先撥給朔間凜月,心裡祈禱這個時間點對方醒著。

「凜月......可以跟你聊聊嗎?」

「我、因為我的任性,我跟瀨名提了分手,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好害怕沒辦法保護瀨名。」

「可是當瀨名離我而去的時候我卻感到後悔......凜月、我該怎麼做......?」

電話一撥通後月永雷歐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堆,結果另一邊一直沒有傳來回覆,他又喚了聲:

「凜月?」

「啊啊、我有在聽……王,你知道現在幾點嗎?」朔間凜月的聲音幽幽的傳來,似乎有點不耐。

「……下午四點?」

「這個時間點我可還在午睡……順帶一提,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十次撥電話來跟我說你和小瀨吵架了。」

「呃……這、這次不一樣!」月永雷歐汗顏,他沒想到朔間凜月會記住這個,更沒想到自己原來自己已經撥了這麼多通電話嗎?

「你每次都這麼說,」要是本人現在出現在這,月永雷歐可以肯定朔間凜月的表情肯定是一臉不思議又不耐煩——自己的騎士他可再了解不過了。
「結果哪一次還不是過幾天就和好了?小瀨那麼容易心軟的人,王你就哄哄啊。」

「可——」
「沒有什麼可是,就是這樣。」

電話就這麼被掛斷了,Knights的軍師說完後一點都沒猶豫、也沒給自己的王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下次絕對不能吵他睡覺。」月永雷歐愣愣地看著手機畫面,覺得這次吵架和以往非同小可,他覺得得再問問其他人。


他決定再打給鳴上嵐,他相信溫柔細心的鳴上嵐肯定能給他一些方向。

「王?」電話很快就被接起,鳴上嵐的聲音還帶著點愉悅,「這個時間會打過來,有點稀奇呢。」

「啊……那個……怎麼說呢……?」月永雷歐這下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突然有點擔心對方會像前一通的朔間凜月一樣。

「我來猜猜看,」鳴上嵐的聲音不知怎的聽起來似乎還有點高興,「是不是跟泉醬吵架了呢?」

「什麼!鳴,你有什麼超能力嗎?!」他大大的驚訝,而後又小心的問,「不會是打太多電話吧….?」

月永雷歐努力的回想這個月撥電話給鳴上嵐的次數,他真的記不太清楚什麼時候是因為私事、什麼時候是因為公事而打得電話。


「不如王猜猜?」鳴上嵐笑著,隨後又用了有些苦惱的語氣,「不過怎麼辦呢?這次的理由怎麼聽都是王不好吧?」

「啊?」

「怎麼可以直接提分手呢?真是,泉醬會有多受傷吶。」

「所以說,我——」
「王這次要好好道歉才可以,所以趕快去道歉!」鳴上嵐少有的直接打斷月永雷歐,隨後又快速補充道,「那麼人家還有點事,就先掛電話啦~」


「什麼?喂、喂?!」月永雷歐不可思議的看著手機,不禁有種被人敷衍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一頭霧水的他現在仍然沒有任何頭緒,道歉他當然懂,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不然他又為什麼要打電話去尋求意見呢?


看著聯絡人裡還有個人還沒和自己通過電話,依照月永雷歐的理解,起碼團體裡的末子還能好好聽自己說一頓,至於能不能給出意見倒也沒那麼在意了。


於是他按下了通話鍵。

「Leader?」

「朱櫻!我跟你說——」
「不好意思Leader,司目前有點不方便接電話,有什麼重要的嗎?」

「誒、那,那晚上……」
「沒有的話司就先掛了。」

顯然朱櫻司完全對不起了他的期望。





「怎麼樣?司醬。」鳴上嵐看見走回來的朱櫻司笑著向人問,叉起一塊蛋糕送入口中。

「塘塞掉了……不過這樣真的好嗎?」後者擔心的問,看著兩位前輩突然覺得頭有點痛。

「嘛嘛、反正王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聽他前半的描述,我覺得小瀨肯定氣瘋了。」

「附、議!」鳴上嵐說,「再怎麼吵架也不該提分手嘛,司醬你說是不是?」

「這個……」沒等朱櫻司回應,朔間凜月和鳴上嵐便自主聊起天來。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前方的紅茶杯若有所思。


難得大家都有空,於是由鳴上嵐提出的小茶會就這麼辦在朱櫻司家;所以月永雷歐第一通電話一到,朔間凜月直接開了擴音,從對方口述的內容中多少也知道了兩人發生了什麼。

要是Leader知道我們三個正聚在一起並想著要如何拒絕,他肯定會鬧脾氣的……唉。




「所以說該怎麼辦呢?」鳴上嵐突然嘆氣,用攪拌匙攪著杯裡的紅茶,「這樣下去會出大事的吧。」

是一定會出大事。朱櫻司喝了一口紅茶,默默等待另一位前輩的想法。

「可是感覺有點麻煩,」朔間凜月也叉了一口蛋糕,被月永雷歐的電話吵醒之後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王說『害怕沒辦法保護小瀨』,又說『發生了很多事』」

他眨了眨眼,繼續道:「那是什麼意思?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也這麼覺得,雖然Leader一向都很亂來,但不太會這樣……怎麼說呢、說出這麼嚴重的話?」

「那要怎麼辦?」鳴上嵐問。


「兩個人一起抓過來?他們倆一個追一個跑,也不是辦法——」朔間凜月提出想法,把空掉的茶杯往朱櫻司的方向推一推,「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我們也不好插手吧?」

「嗯、雖然手段是tough了點,可這樣的確可以讓兩個人趕快把話說開……」朱櫻司接收到對方的肢體語言,替茶杯斟滿香醇的熱紅茶。

他看著杯裡的紅茶,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等等!是要來我家嗎?!」

「不如把他們約到一個地方見面吧?」鳴上嵐轉了轉眼珠,「人很少又隱密的地方,畢竟都是公眾人物。」

「小朱家就很適合啊。」朔間凜月看著朱櫻司,而後者一句「恕我拒絕」後閉上眼不再和前者有視線交集。




「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裡啊……。」瀨名泉把車停好、放好安全帽後圍好圍巾和戴好墨鏡,雖然說今天是假日沒什麼人會在校園裡,但以防萬一還是小心行事為好。

他一直都是如此小心。

然而他的小心卻給人一種難以承受的壓力,不論是誰、他得到的答案總是被逃離。

初春的天氣還很冷,路上的行道樹和地上都黃禿禿的一片,了無生機。


他抬起腳,一步一步地走到了3-A和3-B教室,這個曾經串連兩人地方。空蕩蕩的教室在夕陽的照耀下像是擁有什麼魔力般,靜謐中帶著神秘,吸引著瀨名泉的目光。

回憶如猛浪向他襲來,自己的腦袋宛如被衝擊著的峭壁,一下一下的令人頭痛。

他們曾在3-A有過親密的擁抱、也曾在3-B的教室裡忘情的親吻過,那時真的太年輕了,年輕到連接吻都會因為不小心嗑到對方而吵架;透過時光的淬煉後,兩個人已不是從前那般少年心性,而是更加的成熟穩重……應該吧?

真的有更加成熟了嗎?
真的有更加穩重了嗎?

那些回憶的畫面彷彿還有聲音,在夕陽的加工下呈現在眼前。


一下子之間觸景生情讓他胸口很悶;然而物是人非,曾經和他在一塊締造回憶的月永雷歐,此時此刻跟他已然沒有了任何關係。



天台上可以更加完整的看見夕陽,也能完整的看見整個夢之咲——更能完整的俯視他們曾經在校園裡的每一個角落的縮影。


為什麼呢?只要好好待在保護圈裡就好了啊。

直面落日陽光讓他的愁緒逐漸地增加,整個人像那落日一樣要被黑幕吞噬,既是痛苦和難過。


他知道這個想法和以前那對後輩幾近瘋狂的保護是因為自己的心態已在崩潰邊緣,人在被逼急時總會做出一些過於瘋狂的事。他必須承認那是出自於內心深處的害怕——已經再無法接受自己視若珍寶的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業界的後輩、團體的後輩、自己的摯友……等等,不論是誰、都是如此。

人一旦有了想要珍惜的人事物,那些就會成為自己最致命的弱點;孤高的瀨名泉即使站的再高、再怎麼充滿攻擊性,也會受傷、也會傷心難過。

他只是想要保護那些他所珍視的、只是想要彌補“那件事”過後的心裡的空虛;他明白自己在這之後錯得越發離譜,然而他無法克制自己,面對現實的殘酷他又有多少選擇?只能任由他們備受傷害,而自己始終只是旁觀者。

這片了無生機的土地就像是自己內心那般空虛寂寥。

越是想要緊握就越是會受傷,玫瑰縱使再芬芳美麗也仍無法緊握在手中,只因為莖上的刺會扎傷自己的手心。


這麼多年過去,他明白以前的他有過太多的不成熟,他的瘋狂偏執逐漸化為小心謹慎,用最大限度的自由替人框起保護網,然而他的戀人怎麼說的?

「跟你在一起很有壓力……」他對著半顆夕陽呢喃自語,神情落寞之餘眼神之中多了些迷茫。

月永雷歐說的沒錯,那個壓力不是他的誤會,是在潛移默化之中慢慢形成的一種隔閡。

事隔多年,傷口不曾痊癒、裂痕不曾消失,瀨名泉可害怕極了;他並沒有表面上所看著的那般堅強,事實上他就是如此脆弱又不堪一擊,他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面對一切,可結果呢?


衝著人發脾氣,然而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不是嗎?

他有什麼資格對月永雷歐生氣、又有什麼資格緊抓著月永雷歐不放?


他和之前最大的不同正是學會放手。


如果我的挽回會造成你的負擔,不如就放手讓你舒服些。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天台,問自己:「我是真的喜歡他……嗎?」


真的喜歡嗎?


瀨名泉不禁這麼問自己,可是即使受盡傷害、即使那顆心佈滿傷痕,他依然堅定自己的心意——他喜歡他、愛他,毋庸置疑的。

對一個自己不夠喜歡的人,他可沒那麼多時間和人鬧著玩,也不會分出那麼多心神去注意對方。

從來都不是因為虧欠也從來都不是因為同情,深受對方的一切的吸引,所以最終才會兩個人越走越近,直至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提出分手,自己也乾脆地答應了,挽回勢必不可能。

縱使再喜歡、再愛,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愛情不在少數,現實所逼的兩人終歸背道而馳。

一陣鈴聲打斷這份悲傷,瀨名泉拿出手機接起電話:

「小~瀨~」朔間凜月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瀨名泉眼皮跳了一下,直覺不什麼好事。

「幹嘛?這個時間點你起的來?」

「誒怎麼這樣,我一直都很準時起床欸?」

「少來,算了不提了,怎麼了?這個時間點又這個口氣,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我只是想找多年好友出來一起吃個飯而已,小瀨你幹嘛這樣~」
瀨名泉聽到對方的解釋半信半疑,連走路都懶的人還會想要主動約人吃飯?

「什麼時候、在哪裡?」他決定不戳破對方,撩起袖子看一眼手錶,現在時間已經快要六點了,然而神奇的是似乎今天的日落比較晚。

「你現在在哪裡?」對方反問。

「你直接告訴我在哪就好,我直接騎車過去。」

「不,小鳴有開車,我在他車上,我們去接你吧。你在哪裡?」

「……夢之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對方剛才那句話似乎有些強硬,不易察覺但是瀨名泉跟朔間凜月也認識不短,有一些不一樣還是可以分辨得出來。

「學校的哪裡?」

「天台。怎麼了?你今天沒事吧?」

「那麼久沒見面來個擁抱也不錯啊?那你在天台等我們,拜拜。」

朔間凜月說完便把電話掛了。




他把電話掛斷,回過頭看坐在後座的人,表情和語氣都和剛才講電話的樣子不一樣。


「就只是因為這樣?」朔間凜月突然覺得頭痛,搞清楚原因的他在副駕駛座捏了捏鼻梁。

他以為是什麼太大的事,沒想到月永雷歐只是看到其他同行因為戀情曝光遭受輿論攻擊與蹋伐而感到擔心。

這麼杞人憂天,不管經過幾年,王始終是王啊。朔間凜月無奈地想。

「什麼叫只是因為這樣?!」月永雷歐在後座反駁,對對方的態度感到很不滿,「凜月你能不害怕嗎?」

「所以呢?那又怎麼樣?」朔間凜月冷淡回應,事實上這次要想站在月永雷歐這邊都有點為難,每一次吵架他總是親力親為的幫助月永雷歐,然這次怎麼樣都不能再繼續維護他們的王了。

看見自己的騎士同胞被這樣傷害,作為團內軍師、能夠看透事件本質的他,必須點醒自己的王,這才是盡忠職守的騎士啊。

騎士之間的情誼愛護、王臣之間的忠誠專一,這就是他們——Knights。

「王你應該多相信小瀨,而他,也是該跟你好好談談。」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言語會傷害到對方,本著多年以來的友誼和了解,經過那麼多事的他們都明白彼此可不會這麼容易倒下,「你提分手的原因就只是因為你那不安定又不確定的好笑感覺嗎?」

「凜月醬——」
「小鳴你別說話,」朔間凜月少有的強硬,紅色的眼珠瞥了一眼鳴上嵐後又轉回對著月永雷歐,「不然我這麼問你好了,王你喜歡小瀨嗎?」

「當然喜歡啊!這不是廢——」
「真的喜歡?你確定不是單純的依賴心嗎?」

月永雷歐似乎是被對方那雙鮮紅色的瞳孔給嚇到了,那能看透一切本質的、純粹的紅色眼睛。

這是第一次他和朔間凜月的對話之中,最讓他感到壓力的一次,不知不覺的挺直腰桿、後背已經微微冒出冷汗、打濕了襯衫。

「我、我……」
「當愛人與現實相互矛盾時,你有勇氣背離這個世界嗎?」朔間凜月並不打算給予喘息的時間,緊接著又拋出問題逼迫對方回答,「你又有這個勇氣,為了他、為了小瀨——」

他頓了頓,既緩又輕地說:

「放棄這個世界嗎?」



鳴上嵐在駕駛座保持沉默,他也認為兩人是該對這不明不白的模糊感情有個定義了。

儘管朔間凜月的問題過於咄咄逼人,可是卻能好好的逼出月永雷歐內心裏最為真實的真心話。

「你自以為那是為了小瀨好,可是王,你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是在傷害他嗎?」朔間凜月還在繼續,每一句話都帶刺似的扎在月永雷歐身上,「如果今天和你提分手的是小瀨,那麼你會、也能像他一樣那麼乾脆的放手嗎?」


月永雷歐,你會放手嗎?當夢想與現實相互矛盾時,你有勇氣背離這一切嗎?

他在心裡這麼問自己。天才也是人、也當然會害怕,但比起這些他更不希望瀨名泉為此受傷。

那麼的喜歡、那麼的愛對方,他怎麼捨得?那既然左右都是受傷,為什麼不替自己勇敢一次呢?

月永雷歐,為自己勇敢一次吧。



「放手不表示不愛,只是因為實在是太喜歡了,所以更不願意看到你為此感到為難。」在陷入沉默之間,鳴上嵐出聲緩和氣氛,「和泉醬相處那麼久的王,應該要比我們更加明白才對吧?」

「什麼才是他的真心話、什麼才是他的偽裝,這也正是王你走進他心裡的證明啊。」


鳴上嵐的話斷在這,月永雷歐持續保持沉默。




還站在天台的瀨名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有點不耐煩,他轉過身:「小熊你們也太慢了……吧。」

他怎麼會在這裡?

驚訝的瞪大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方向著光的關係,夕陽照在他身上又更亮了……

這讓眼睛看的不太舒服,瀨名泉低頭閉眼,抬手揉了揉酸痛眼睛。

究竟是因為想哭,還是是因為夕陽光?


「瀨名,我、我想和你說對不起……我只是太怕你會受傷,所以我……」

「都別再說了,你走吧。我說了要分手、要怎麼樣都隨便你了。」瀨名泉別過臉,他還沒做好準備面對月永雷歐,他們之間還有一點距離,可只要在靠近一點,就可以看到他身體在微微顫抖。

「道歉我接受,我知道了。」



被完全的拒絕了,但月永雷歐仍然不死心,他把他為何提分手的緣由從頭到尾仔細地說了一遍,希望能夠再挽回瀨名泉。


「我不是因為不信任你,我是不相信自己不能夠好好保護你……你可是最喜歡的人啊!」他的喉嚨喊到有些乾啞,「我也知道你為了保護我費了不少心思,可是……我想要你也能多信任我一點。」


「信任你?我要怎麼多信任你一點?!」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傷口,瀨名泉激動的大吼,「你又有什麼資格要我信任你?你的不告而別、那些沒有你的日子,你知道我有多麼難熬嗎?」

「拋棄了自己的忠臣而逃跑的國王,又有什麼資格——」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他生氣、憤怒、傷心難過,可這又有什麼用?

造成一切的是他,或許也可以說不是,可是心裡過不去的那道坎,那些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

多少個夜晚聽著他作的曲子、多少個瞬間看見他和他在一起的縮影、多少個日子,想著月永雷歐?

「又有什麼資格,叫自己的騎士信任他——!」

被命運捉弄的瀨名泉自始至終只能保持沉默,不論怎麼做都是錯、不論怎麼做都會受到傷害,始終抓不住月永雷歐。

越是在乎就越是會讓人、讓自己受到傷害,當年冰封的、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原來一直沒有完全解凍。

他已經失去了勇氣,失去爭取的勇氣、失去保護的勇氣,失去面對月永雷歐的勇氣。


「瀨名你就是個膽小鬼!就因為以前那些事——」
「你說夠了沒有!」


「我的喜歡太過沉重嗎?是啊!就是那麼喜歡你,作為你的騎士、你最親密的人,恨不得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到傷害——!」他撕心裂肺的大吼,眼眶早已蓄滿淚水,心中的鬱悶、酸楚,又有多少人能懂他的溫柔建立在小心翼翼上?

彼此帶給對方的傷害早已超載,或許分開才是最好的良藥。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是膽小鬼?你說啊!」

眼淚無法克制的留下,那些委屈、那些空虛,逼得他無所遁形;然而月永雷歐到了現在還在步步逼近,試圖卸掉他的所有武裝,逼他就範。

「你倒是說話啊——!」


靜靜的聽完瀨名泉的宣洩,月永雷歐才懂自己造成的傷害有多麼大。

多麼沒用的國王啊。

自己居然好意思一直佔著王位這麼久,能夠戴上那個皇冠也是因為那些陪伴自己一路走來的騎士們,他說的保護過於空口無憑,就是這麼的沒用,所以在面對困難時才會被自己的騎士給團團包圍在中心——被好好保護了起來。

不就是受傷過一次而已嗎?

為什麼要因為這樣害怕?

因為害怕受傷所以選擇分開,如天才的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麼的自以為是,自以為是的為人好,然而正是這份自以為是傷害了瀨名泉。


逼瀨名泉放手的始終不是現實、也不是瀨名泉本人,而是月永雷歐自己。

因為自己的不信任。

不信任自己,所以逃避;不信任自己的騎士,所以遣散了他們。

以為不跟在自己身邊就不會受到迫害,然而對於誓死效忠的他們而言,失去王等同於失去信仰與方向。


「好,我就問瀨名你最後一個問題,問完得到答案之後我就不會再纏著你了。」

一直沒有痊癒的瀨名泉和一直害怕受傷的月永雷歐,兩個人在一起是否能有結果?


「我在你心中、對你來說,我究竟是什麼?」


「你是我最愛的人。」瀨名泉背著陽光、神情哀悽,即使如此仍然毫不猶豫的回答。



「不管怎麼樣,我一直都是信任你的。」月永雷歐淡淡的說,他越往對方的方向走近。

越來越近,最後越過了他。

他踩上天台的欄杆上,轉身面對瀨名泉,這一下讓兩人的位置調換了。


為什麼會抓不住?
牽手和擁抱,兩個人的愛不正是抓住彼此的證明嗎?


「你還會再抓住我對嗎?還會再一次的、保護我對嗎?」月永雷歐笑著說,此時此刻瀨名泉清楚的看見他翡翠般的眼中也泛起了點點淚光。

「對不起呢瀨名……我的信任給你們太大的壓力,但我一直都相信你們、相信你的。」

「你還信任我嗎?雖然這個請求有點過分,但你還會再抓住我嗎?」

他一直拿月永雷歐沒辦法,他無法完全的推開對方,太愛太愛的結果就是這樣,然而越是緊握就越是受傷——月永雷歐就像玫瑰一樣。


「那就讓我們來各自證明吧。」


他要幹什麼?


月永雷歐的腳慢慢的跨出欄杆,所有感官在這一瞬間被收攏起來,踩著夕陽餘暉的最後一刻落下——夕陽和月永雷歐要一同落下。





「不要——!」

瀨名泉,為自己勇敢一次吧。


在月永雷歐踏出的瞬間,他伸手抓過人的手,將人拉往自己懷裡並一同下墜。


周遭的景色飛快的掠過,沒有想到兩個人就這麼一起向下墜落了。

說了那麼多,自己仍然無法坐視不管,正視自己的內心實在是太恐怖又太痛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逼我?
我怎麼可能看著你一個人下墜?






「嘭——!」

一陣聲響和一頓悶聲,結束了這場下墜。

瀨名泉感受到了自己陷入了什麼之中,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發現周遭有點擠;懷中的月永雷歐還好好的抓著他。

實話實說這個傢伙也很怕吧?




「喂喂、該起來了吧?」瀨名泉就著姿勢戳了戳月永雷歐的後背,在有限的空間裡彼此相貼的胸膛裡的心跳聲跳的十分快速和大聲。

「啊啊啊、我死了嗎?!」月永雷歐把臉埋在瀨名泉頸肩不願意抬頭,「剛剛好像看見瀨名也跳過來抓住我,天啊!我們要是死了,瀨名千萬別變成厲鬼啊!」



後者大抵也知道前者沒有睜開眼睛確認。

「笨蛋,誰會是厲鬼啊!」

「都是凜月說要這樣做的啊!不要找我算帳——!」

真夠狠的啊,小熊。瀨名泉無奈的微微仰頭,只能透過一點縫隙看到外面的天空。

這不是狠狠的被團裡的人給好好的算計了一番?瀨名泉問也不用問,認為鳴上嵐和朱櫻司也有加入。

主謀不可能是他懷裡的這個笨蛋,就非那個愛睡覺的傢伙了。

「騎士何苦為難騎士啊……。」瀨名泉輕輕的說,隨後出力要分開自己跟月永雷歐,他快要被勒的喘不過氣了,「好了你快給我起來!我要被你勒的沒氣了!」

「那不要和我分手啦!瀨名對不起啦——」

分手你提的,怎麼壞人變成我在當?

「……好、好,不分手,所以你可以快點起來嗎?」

「真的?」月永雷歐的聲音這時候聽起來可憐兮兮的,完全沒有剛剛一絲半點的氣勢,這種時候瀨名泉真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快點!我數到三,一——!」




「啊啦,爬起來了呢!」鳴上嵐緊張的抓住朱櫻司的手臂,十分緊張。他一聽到朔間凜月的計畫連忙反對,然而朱櫻司居然也跟著贊成,雖然無奈但只好尊重多數決。

「鳴上前輩….痛、痛……」朱櫻司拍著鳴上嵐的手,希望對方可以放輕力道,「不過也真是沒想到Leader會和瀨名前輩一起掉下來……好險用的是最高安全係數的軟墊。」

「所以說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吃飯啊?」朔間凜月抱臂、背靠在樹幹,「現在已經六點十幾分了,好餓。」



「你們這些傢伙……」瀨名泉好不容易從凹陷的軟墊裡頭爬出來,三人的對話他可聽的一清二楚,「怎麼能慫恿人做這種事!太危險了吧!」

「還有你這個笨蛋!」

「嗯嗯嗯?!我?」月永雷歐愣了一下,沒想到瀨名泉的炮火又轉回來。

「就你!怎麼能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你瘋了嗎——!」

「哎唷泉醬不要生氣嘛,這都是為了讓你們和好呀。」鳴上嵐趕緊上前去扶人,「走走走,先去吃飯吧?」

「我有一天一定會被你們弄死。」瀨名泉皺著眉看著三人。

「在被我們弄死前會先被王給氣死吧?」朔間凜月事不關己的補刀,「所以說王是不是該請客呀?」

「誒?我請嗎?」月永雷歐錯愕的看著四人。

「我們三個勞心勞力——讓小朱準備這些東西、小鳴開車送人,我幫你出主意,怎麼樣也都該給點犒賞吧?」


「好啦好啦到時候再說,我們現在先走吧?」鳴上嵐再度出來圓場,他一隻手推著朔間凜月、一隻手拉著朱櫻司,「走吧,今天不如來個不醉不歸吧?」


看著三人的背影,月永雷歐頓時不知道該怎麼瀨名泉獨處。

要說對不起嗎?還是要裝傻呢?

「走吧。」瀨名泉說。

「……你不生氣了?」月永雷歐問完這句話之後就後悔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然而瀨名泉只是擺出平常那副表情:
「我要是生氣,你是不是就要去跳海了?」

「我先說,要跳海你自己去,我可受不了也不想奉陪。」

「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還要跳來跳去的?」

「因為我看瀨名你很生氣又很激動……」月永雷歐轉了轉眼睛,笑著挽住人的手臂,討好道,「不過我是你最愛的人,好高興!」

「……快忘了吧,真是夠了。」

瀨名泉拖著月永雷歐向前走,然而後者還沒放過他:「是說瀨名你跳下來時,想到了什麼?不是有句話是什麼……在要死的時候會想到一生當中最幸福的時候?」

「我想到我——」

月永雷歐的聲音在耳邊逐漸遙遠,瀨名泉垂下眼簾,回憶起當時。


茫茫一片的回憶之中,果然還是那天吧?

「吶吶、所以你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了我吃炸蝦蓋飯的時候。」

「蛤——!?」

他揚起嘴角,沒有仔細聽對方在說什麼,心底的聲音、腦海中的畫面——


在你寫給我的第一首歌那天,是我最幸福的時候。


Happy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