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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War of Ours





我們早已經忘了戰爭的意義。

戰車淪為娛樂場上如同賽馬一般的存在,只有在下注的時候才有意義。
當然作為學生,我們並不知道戰車協會的背後,究竟有多少的利益與商業機密。
然而這個世界的利益可能就是促成戰爭的主因。

但是……只要發生戰爭。
其他的事情就毫無意義,能留下的只有傷痛。

「如果有戰車就好了。」
「外面那種手法粗糙的軍隊,只要有邱吉爾,一定輕鬆可以解決。」
阿薩姆焦慮地在室內走動。

「阿薩姆,我們談論的是軍隊,即使是學校的戰車,那些砲彈都不具有殺傷力。」我一邊微笑一邊將衣櫥裡面的重要物資放到木盤上,打算將這些帶去儲物室。
在我眼前的這座殘破的房間,地上散落的破損的木板與傢俱,前幾天薔薇果不知道到哪裡去弄了一把鐵撬,我們才能敲開這個上鎖的衣櫃,發現了一些相當有價值的物品。
乾淨的衣物、布料,還有一些繃帶、碘酒、消毒水等,在這種環境下,這樣的物資極其珍貴,特別是薔薇果探索的時候作法稍微有些粗魯,雖然叮囑過了,但仍不免受傷。
在沒有醫生的狀況下,我們還是得盡量避免受傷,如果發炎或是感染就麻煩了。

「妳最好還是把那些危險的想法移出腦袋會比較好。」白毫站在一旁輕聲說道。
「那些人有槍,並且訴諸暴力。」我頓了頓,淡淡接著說道:「而暴力是盲目的野獸。」
「阿薩姆,妳最好記得這點,並且記得我們來到這裡的路上,遇過了什麼樣的事。」

阿薩姆咬牙沉默,似乎因為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而眼角泛淚。
我的目的並不是在辯論上贏過阿薩姆,而是要她冷靜下來,不要浪費太多力氣在無可奈何的事情上。
只是提及之前所發生的事情,我也很不好受,我不能像是薔薇果一樣輕易地克服這些遭遇,但是我會從中學到教訓。
而現在,我應該給予阿薩姆一些空間,她很快就會回復。

「我們還有多少糧食呢?」我接著轉向白毫。

白毫嚴謹地回答:「鮪魚罐頭還有十幾罐,奶粉三罐,麥片、麵粉各有兩大袋,那些可以稍微撐一陣子,屋頂上的菜園應該過一陣子就可以收成了,至少入冬前的糧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是蛋白質的來源似乎不太夠,那些罐頭應該要留到冬天緊急的時候使用。」
「也就是說,我們明天還是得出去一趟。」我沉吟道。

盡早把有用的物資帶回來……。
而且二、三樓外牆的破損也得想辦法補起來,也許得想辦法找一些比較完整的木板,但先別說破損大小,阿薩姆和白毫她們似乎也不擅長這種木工,到時候真的要補起來問題也不小……,這個問題之後再考慮好了。
畢竟如果有入侵者也必須爬上一樓磚牆高度,在那之前,我們有極大的優勢可以讓對方放棄這樣的行為,像是丟下堆在二、三樓的所準備石塊,就像古代人防守城牆的那種感覺,在上來之前就受傷的可能性很大,一般人不會為了不確定的戰果就輕易冒險,而即使就算真的爬了上來,武器方面也有:廚房菜刀一把、水果刀一把、鐵撬一根,可以在對方站穩之前拿下對方。
但由於我們只有女孩子,體格又不算是強壯,應該最好能想辦法弄到槍械之類的武器。

我一邊沉思,一邊盤點著現有的物資。

「大吉嶺大人,明天要去探索吧?」薔薇果一臉精神地問我。
「是,明天我一起跟妳出去。」我回答。
「咦!大吉嶺大人。」阿薩姆驚訝的口吻,雖然是驚恐的成份比較多:「出去這種事情太危險了吧。」
「妳想說至少由妳去這種話嗎?……我不認為我去跟妳們去會有什麼差別,妳現在先冷靜下來。」我頓了頓:「妳跟白毫再把這裡整了一下吧,記得雨水收集器上的破洞要補起來。」
她一向是非常遵從命令的孩子,阿薩姆沉默了一下,很快回答:「是,我知道了。」
「很好。」我頓了頓:「只有妳們兩個人留守在這邊的時候,記得千萬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我又強調了一次。
「任何人。」

在殘破的學園艦靠岸後,我們被陸地上的人掠奪了,這些人似乎原本只是一般平民,但是比我們多了幾個月的戰爭經歷,有一些武器、簡單的手槍,我們這些完全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為了要保護我們,學生、居民與艦上的教職員工做了最後的抵抗,雖然保不住最後的物資,但是像這樣能留下一條命,還能保有自由,應該要慶幸了。

經過了一段掙扎的生存時光,最後來到了這個二、三樓破損但形狀還算完整的公寓,在戰爭砲火的攻擊下,這附近的城鎮已經滿目瘡痍,但不論移動多遠,似乎只能看到更多類似的景色,現在已經逼近十月,晚上的天氣已經開始感受到一些涼意,如果我們想要繼續生存下去,至少得先找個根據地,然後想辦法撐過這裡必定會下雪的冬天。
我們根據地的公寓,二、三樓以上的西面圍牆因為砲彈的轟擊損毀了一大片,邊緣的房間可以直接看到天空。當然這並不算是全然安全,作為防守而言,完整的一樓磚牆已經很足夠了,至少,會比木造的房子安全多了。

就這樣一邊考慮著事情,白毫就一邊把料理好的晚餐拿出來,雖然說是晚餐,也只是簡單一碗麥片粥加熱水,還有半顆維他命。
在能確保食物來源之前,只能像現在這樣先省著點使用,等到下週收成的蔬菜之後,食物的種類會多很多。

「下週會有四季豆、蕃薯、生菜還跟南瓜,到時候可以作的菜色可多了。」
「冰箱還有剩下奶油,如果能有蛋的話,也許可以作南瓜派喔。」白毫說著,但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驚慌:「當然,這也是要能找到的狀況下啦,不要勉強喔。」
薔薇果裂嘴一笑:「我知道分寸啦!」
「白毫,這就是妳的問題了。」阿薩姆補充了一句。
「越對人生有所期待,人生便越美好啊。」我隨口講了一個愛默生所說過的格言。
「美國的作家啊……。」
「總之,今天守夜第一班就還是讓白毫來吧,薔薇果探索的那天都會比較早起所以第二班就讓薔薇果來擔當,可以一邊做出門的準備,但考慮到薔薇果的體力,明天我們會早點回來。」我稍微調整了一下排班,然後為今晚做了結論:「沒事就早點休息吧,恢復體力也是很重要的。」
「是,隊長。」

今晚很平靜地過去了。
這是令人值得開心的事。
記得剛開始這樣的生活時,因為時刻擔心被掠奪、被傷害,每個晚上都睡不著。
最後白毫對我發了脾氣,因為擔心而流下眼淚,我才漸漸接受了這樣的生活。
現在雖然偶爾也會感到不安,但總算能稍微向前而行了。

「所以說,大吉嶺大人說的蛋白質,果然還是必須找看看是否有魚類或是肉類罐頭了。」薔薇果一邊把玩手上的鐵撬,一邊與我並肩而行,我們居住的這一帶人煙非常稀少,大概是因為物資都已經被搜刮的差不多了,拜這點所賜,我們公寓的週邊還算是安全。
其實說到探索,薔薇果一個人探索的時候成果通常都很顯著,也能很快就回來了,所以一般來說三個人留守,是我們最常採用的作法,但是因為今天打算去的區域是之前沒有探查過的區域,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兩個人一起前往。
而說到要尋找食物,當然偶爾還是會運氣好在附近的住宅中找到一下剩下的物資,但最近收穫實在太少了,這樣下去我們消耗糧食的速度已經比能會比找到的物資還快。
「但東區那邊是有友方的軍隊營區,只是經過軍營,他們倒還算紳士,但也不會提供多餘的物資。」接著我便沉默了。
那是因為我們是在軍營附近。
前往東區有很高的機率會遇上別人,一般的百姓也好,軍人也好,如果我們兩個少女單獨遇上一兩個成年男子,安全就很難說了,所以我一直認為到商業區還是比在附近民宅探索風險還要高很多。
但最近好幾次都空手而歸,還是得踏出這個安全的區域。

一邊思考著各種事情,我們走了大約五公里後,總算是進入了商業區,這邊的建築明顯跟公寓週邊不太相同,看得出哪個是服飾店,哪個是麵包店,轉角又有咖啡廳,雖然遭受到砲火的攻擊,建築物依然殘破不堪,但比起住宅區還是有種不同的生氣。

「要去超市看看嗎?」薔薇果指著地圖一處的角落,她那一頭狂野的紅髮與精神奕奕的雙目,讓人很安心。
「好,但是因為是物資集中地,多半會比較危險,我們要小心。」
「收到。」

我記得跟白毫和阿薩姆說過,今天會早點回去。
我是這樣打算沒錯。

當我一腳步入超市,我跟薔薇果就聽到了驚人的呼叫聲。
一個女性似乎在搜取物資的時候,被這兩個穿著迷彩軍裝的軍人給逮到了。
嚴格來說軍人有自己的備糧,平時並不會來搜索老百姓可以取得的物資,剛剛有稍微瞄到了肩膀的臂章跟軍服的款式,應該是友方的軍隊沒錯……。
應該是友方……。
但是……。

「等等啊,小姐。」
女子一手拖著被打落的背包,想要撿起散落在地板上的罐頭,但卻被其中一名軍人抓住了手臂。
「一個人嗎?」
另外一個男子則是一邊笑著似乎很愉快。

在超市的多層置物架間,而大吉嶺跟薔薇果老遠就聽到了聲音,所以躲在有段距離的柱子後面。
看來這裡果然還有不少物資。

貨架擺設雖然散落一地,但仔細搜索的話應該會有收穫……。
當然那是原本的計畫……。

約莫二十多歲的女子似乎試圖掙扎,但完全無法贏過職業軍人的力氣。
「哎呀,別急啊。」站著嘲弄著女子的軍人稍微敲了一下手上的步槍:「吶,妳不發出聲音的話,應該很快就可以結束了喔。」

其實不用聽到軍人的發言,大吉嶺跟薔薇果早就知道這兩個人渣的意圖。
薔薇果握著鐵撬的手指因為緊握而發白,而我則是稍微抓住了薔薇果的手臂,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對方有槍,多半還有小刀之類的武器。
如果繞過對方,我們多半能夠快速地搜取一些物資並且離開。
現在軍人的集中力都在那名女子身上,注意力不會那麼強。

「但果然真是難以令人忍受。」我說道。

薔薇果稍微看了我一眼,她眼中怒火的顏色跟她的頭髮一樣紅。
一邊聽著女子掙扎吼叫的聲音,幾近焦慮的感受在我心中一樣燃燒起來。
正因為同是女性。
對這種事情果然很難忍受。
但要怎麼作,我該怎麼作?
對方是職業軍人,配備武器。
即使是我跟薔薇果二對一,也不見得能打贏一個軍人,更不要提是兩個人。薔薇果的武器應該能瞬間敲昏其中一個人,但另外一個人怎麼辦?如果他開槍了,也許會有人受傷。

「大吉嶺大人。」此時薔薇果用單手拿住了鐵撬,然後將我按住她的手給鬆開。
「不用想得太複雜,如果我失手了,妳要安全地把物資帶回去喔。」

聽到這樣的話,我立刻又抓緊了對方的手臂。
「不行。」
「我無法忍受這種事情,請您理解。」
「不行,薔薇果。」
我一邊聽著女子的聲音似乎音量變低了,似乎是嘴巴被摀住之類的,兩個軍人的音量也逐漸變低。
時間不多了。
該怎麼辦?

我一邊咬著嘴唇,疼痛的感受與血腥的味道散開,我低聲說道:「想想白毫跟阿薩姆,妳要丟下她們兩個嗎?妳留下。」
薔薇果咬牙轉頭,不與我的目光接觸,但眼神中怒火像是要噴射出來一樣。
「給我。」
「什麼?」
「鐵撬給我。」我一伸手將鐵撬從她手中拔出。

在薔薇果來得及反應之前,我已經走到了那些人的附近。

我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分析並提出戰略是我的專長,我根本想不起來上一次像這樣有勇無謀是什麼時候了。
我繞到了掩蔽著三人後方的貨物架上,從架子的間隙中觀察著狀況。
一個軍人將衣衫不整的女子壓在地面上,另外一個正準備脫下自己的褲子,步槍隨意放置在一旁的地板上。

很好。

我悄聲繞到了腰間有配手槍的軍人後方,猛然對他的後腦撬下去,對方立刻昏了過去。
「起來,快點。」我伸手拉起女子。
她驚慌站起身即使衣衫不整還是立刻抓起了背包拔腿就跑。
女子逐漸遠去的背影。

「混蛋!」
回神的軍人將我拌了一腳摔倒在地上,鐵撬掉到了地板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還醒著的軍人拔出了小刀,並一拳往剛爬起身的我招呼。
沒能躲掉。
肩膀直接受到一拳的我飛了出去,背部撞到鐵架上,一陣劇痛從背部傳來。
我又再度摔在地上。

力氣差太多了。
可能逃不掉了。

一個擊中的悶聲。
軍人似乎背部受到什麼東西的重擊。
薔薇果拿著剛剛掉落鐵撬在我面前出現,但似乎沒有打擊到要害,軍人又伸手一揮拳將薔薇果打倒,他爬了起來,這次撿起了步槍。
槍口對準了在剛爬起來的我。

妳為什麼又跑了出來!

「妳們。」他一手撫摸著疼痛的背部,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雙手舉起來,站到同一邊,背對我。」
然後我們只能先照作。

軍人一腳把地上鐵撬踢開。
「真是自己送上門。哈哈,一個變兩個,我也真是賺到了!喂,快起來。」持槍的軍人踢了地上昏倒的夥伴一腳。
那個倒在地上的軍人迷迷糊糊坐了起來,眼神有點迷惘。

我一點也不責怪那個女人自己先跑了。
任誰遭受了這樣的經歷,都會先逃跑吧。
愚蠢的是我們。
沒有確實的勝算,卻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跪在旁邊。」
我跟薔薇果一起跪下,眼前歪斜的鐵架上有幾片破掉的包裝與散落的斜管麵。

「你沒事吧?被小兔崽子敲了一下就昏倒,你也太沒用了。」
「你也被敲敲看不就知道了。」

咬舌自盡會痛嗎?
但如果身體還是被這兩個人所玷污,那也沒辦法,薔薇果怎麼辦?
白毫跟阿薩姆怎麼辦?
果然還是得忍耐,也許對方會留下我們的命。
不,我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就這樣被偷偷帶回軍營去,結果可能更慘。
還不如現在……。

我轉頭偷看了薔薇果一眼,卻發現她眼中的淚水。
我突然意識到了,我也跟她在同樣的處境。

我們大概……是回不去了。

然後我的肩膀被提了起來,上衣被扯了開來。
我,依然維持著冷靜。
但是,我還是什麼……都沒有辦法……。
我閉上雙眼。
溼潤的淚水從眼角邊溢出。

我想念以前的生活,想念沒有戰爭的生活。
我想念學校。

突然之間,聽到男子的悶聲,然後又接著一聲,就沒了聲音。
過了幾秒,發現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我略為奇怪的睜開雙眼,視線還很模糊。

「妳……打算就這麼躺在地上嗎?」
我揉了揉雙眼,然後視線漸漸清晰起來。
第一進入眼中的印象是淺金的捲髮。
在光線的照射下是這麼地閃耀。

「Hey,我沒有看過這麼有勇無謀的作法,妳是被什麼附身了嗎?」對方露出了笑容,這個聲音,這個開玩笑的口氣。
溫潤的笑容,略淺的金髮。
是凱伊……。
桑德斯的凱伊。

身後的薔薇果,從後方抱住我哭了起來。

雖然凱伊的手上還握著沾滿鮮血的軍刀,她低身隨手撿起了一塊破布,將刀上的鮮血擦乾,這樣的凱伊一點也不像是個做了壞事的人,反而像是騎士一樣,凜凜生風。

然後我的淚水又再度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