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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與手與心臟

這一天，狂風暴雨，點點雨滴重重落在庭園裡那一片開得絕豔的罌粟花。

雨聲滴答滴答響著，像極了加護病房裡那了無生機的電子音效，有節奏地倒數生命。

撇過頭，我望向身旁那金色華美的鐵籠裡，象徵和平的美麗白鴿，她睜著大眼凝望著我。不發一語，透視著我眼裡深切的情緒。

那是一種乞求，我知道。

那孩子渴望自由，我也知道。

「再等會兒，我發誓一定會完成妳的心願，諾麗絲。」

“I promise.”

勾了勾嘴角輕笑，我安撫著有些著急的女孩。

語畢，白鴿咕咕叫著，輕咬那束縛了她的精緻鳥籠。那是我為她準備的，美麗的家。

過了一會兒，也許沒有很久，外頭的大雨逐漸停歇，我望著窗外那慢慢變得清明的景色，彎起了唇角，雨過即將天晴，心裡不禁愉悅了起來，因為任誰都不喜歡雨天的吧。

著急的鳥兒似乎等得不耐煩了，他搧動著羽翼，製造了一些噪音，我皺了皺眉，有些埋怨地看著那孩子。

那一刻，躁動不已的鳥兒停止了動作，晶瑩的大眼骨碌轉著。

見狀，眉間不禁舒緩，彎起嘴角，抬手便解開了那華麗的桎梏。

「哦，冷靜我美麗的女孩。」這麼說著，我張開了手臂，將白鴿擁入懷中。

這孩子不重，並且十分的溫暖，就像個永恆不滅的太陽一般。

看著懷裡的美麗生物，我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身影。他們也同諾麗絲一樣純白絕美，卻比她更加沉著冷靜。

或許是因為無知？

「嘿，諾麗絲，你跟之前那些小傢伙可不一樣，真活潑。」看著這孩子不停拍打羽翼的樣子，我有些無奈地說道。可鳥兒依然故我，不得已之下，我只能隨手抽了條小繩子固定她美麗的翅膀。「有點耐心，好嗎？」

笑了笑，我便轉身帶著諾麗絲離開這裡，上樓前往許久未臨的我的天堂。

想到即將回到那裡，難以言喻的興奮油然而生。那個地方乘載了我所有的快樂及渴望自由的生命的遺憾。

踏著輕快的步伐，我向前走去。不久，一間暗紅色的門扉出現在我眼前。

站在那裡，難以平復的戰慄在心底鼓動著。

滿懷著興奮與期待，我伸手打開了那道門，腥鹹的氣味撲鼻而來，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如花般盛放的綺麗。

那是此生最美的風景。

懷裡的諾麗絲不知為何在劇烈的顫抖著，垂目望著她，我依舊勾著唇。

或許這孩子也和我一樣興奮？

快步向裡頭走去，我將諾麗絲輕輕放在黑暗深處裡那張方桌上。

她不停的搧動著翅膀扭動著身軀，而我仍然微笑著。

「吶，諾麗絲，我會實現妳的願望，妳將獲得妳最渴望的自由。」我彎起一抹笑，輕撫著她滑順的潔白羽毛，感受著掌心下那絲絲顫抖。「可妳也該交付代價囉。」

這麼說著，我一手壓制她，一手向混雜的桌面上摸索著，指尖觸到一抹冰冷，抓緊，我幾乎笑出了聲。

「來吧，給予我妳最引以為傲的翅膀。」

語畢，我揮了下去。

那一刻，彷彿罌粟花的綻放。

耳邊迴盪著悅耳的歌聲，伴隨著兩道清脆的破裂的聲音 。

「來吧，給予我妳最珍惜的——」

「生命。」

話音剛落，手臂往下一拉，我看見了最鮮活的生命之源。

一頓一頓的，逐漸停歇，卻也美麗至極。

像被迷惑了心神一般，我懷著最虔誠的心，如同摘花一樣將那源頭摘取捧在手心裡，投以最恭敬的目光，注視著。

那一刻，動聽的歌聲漸止。

「交易成立，諾麗絲。」

「妳自由了。」


*


今夜，我們獲得了新的線索，有人說連續失蹤案裡，那十位少女，都曾進入那棟洋房裡。

因為位置偏僻，又沒有監視器，我們只能靠著線民前往，並且做確認。

取了搜索票後，洋房的屋主親切的替我們開了門，她唇邊帶著溫暖的笑意，像極了來自異方的天使。

她與我們聊了天，看起來完全沒有身為嫌疑犯的緊張感，悠然自得，從容不迫。

後來，我們在房子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足以裝下兩個成年人的狗籠。

狗籠被鑲上了耀眼華美的金邊，精緻得詭異莫名。

我們詢問屋主，她的寵物在何處。

她說，鳥兒全都重獲了自由。

她說，就在今天，最後的一隻也離開了她。

她說，她很開心能實現他們的願望，即使最後她孤身一人。

她依然笑著，笑得真誠且無害。

可，這裡頭卻連一根羽毛也沒有。

突然間，樓上傳來一陣騷動，過不久一位剛入行的學弟倉皇的跑了下來，神色驚恐蒼白至極，踉蹌幾步跌在我的腳邊。

他顫抖著嗓子，手指向樓上，極為艱難的開口：「樓上的房間……很多血！」

那一刻，我聽見了屋主極為動聽的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

「那不是血，是花哦。」

轉個身，我看見了那個人嘴邊的笑意。


*


最後，我們在洋房外頭的花園那一片罌粟花下，發現了所有失蹤少女的屍體。

整整十具，都缺了雙臂及心臟。

而上頭正開著艷紅如血的罌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