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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飴村亂數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比起只能這樣提心吊膽的、抱著明天就會死的念頭苟延殘存⋯⋯我更想活下去!都已經那麼努力撐到現在了,才來說放棄未免也太遲了吧!幻太郎、帝統,你們說是吧?」 飴村亂數知道他們一直沈默到現在、沒有打斷醫生與詐欺師的對談的原因,但比起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數據與藥品,小克隆人更希望的是一睜開眼就能夠看見作家與賭徒的明天,「我想跟你們一起活下去,還想跟你們做好多好多事情的。」 「既然我們家亂數都那麼堅持,看來沒有小生插話的餘地了呢。」不再是站在身後護住的姿態,無奈的笑了笑,夢野幻太郎走到飴村亂數的身邊,搭住他的右肩。 「別說那些不吉利的,幻太郎不是說過有言靈嗎——亂數一定可以活下去!亂數一定可以活下去!讓我再說幾遍都沒問題,我就把運氣全部賭在亂數你身上了啊。」有栖川帝統唐突的大喊引來其他人的注目,他也搭上飴村亂數的左肩,差點撞的兩人往反方向倒成一片。 嘻嘻哈哈沖淡了方才的緊張感,神宮寺寂雷聽著天谷奴零在一旁喃喃自語說怎麼感覺自己變得像是壞人一樣。長髮男人望一旁看去,詐欺師環著手,墨鏡雖然擋住了眼睛,但還是讓他莫名看出了一種老父親的姿態。 「您幫助他的理由是什麼?」他是和天谷奴零不熟,也不是看不出飴村亂數對這個男人的反感與不信任,然而就是這樣的天谷奴零,直接主動的把自己拉進了「飴村亂數拯救團隊」的一員。 那人不知道自己和飴村亂數已經在天台做下約定,其實是不用在那粉髮少年的面前把自己協助過中王區的事情爆出來,自己也會盡全力去救下飴村亂數的。 「嗯⋯⋯」 神宮寺寂雷覺得天谷奴零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也可能只是微微偏過頭而產生的錯覺。那個男人點起了菸,並不急著回答醫者的問話,直到吐出的白霧模糊了眼前那三人和樂融融的模樣。 「中王區的時代結束了,催眠麥克風大概再過一陣子就會變成完全的管制物,甚至是直接全部銷毀、不再使用吧?」 「如果連飴村亂數都死光了的話,我這些年做的可就什麼都不剩了,只好勉為其難的拉他一把嘍?」 * 飴村亂數的改造體質實驗在新宿市立醫院的特殊病房與強制休養同步進行,主治是總是與他大眼瞪小眼的神宮寺醫生。 天谷奴零來的時間反而沒什麼規律可言,不像總需要定時巡房、確認他身體情況的醫生。那個男人偶爾帶著大量的數據與新藥物來訪,確認哪些材料可以暫時將糖的維持時間延得更長,偶爾會抓著神宮寺寂雷討論手術該怎麼動,才能夠截斷身體機能對於缺乏糖而做出的反抗。 神宮寺寂雷可以看出,這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準備的資料——哪怕中王區一開始所要的是無法脫離她們控制的飴村亂數,詐欺師兼發明家大概也沒打算完全照著做,那麼,沒有被完全剝離的情緒與自我意識到底是不是意外或實驗誤差,大概也只有天谷奴零自己知道了。 神宮寺寂雷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身分去問,飴村亂數覺得問了也得不到什麼正經的解答,兩人難得的取得共識。 實驗進行的很順利,順利到天谷奴零一開始所要他們做好的心理準備像個笑話一樣——自然是不敢這樣覺得的。他們都很清楚,這不是錯了一步可以打哈哈退後重來的事情,可以順利是因為已經做了大量的準備再加上持續青睞他們的運氣。 說得很輕鬆,但飴村亂數還是會在夢野幻太郎與有栖川帝統離開病房後,忍不住身體的痛在床上打滾,差點從床沿掉下去。 他也會在吐出一口髒血後,無視自己狼狽的姿態,瞪著站在床邊的主治醫生,要他不許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給他的Posse 知道。 藥物排斥與戒斷反應並不能完全避免,但只要沒有到危及生命,都還是飴村亂數可以接受的小事。 嘛、總歸是順利的就是了。 手術加上復原時間讓飴村亂數幾乎在醫院度過了一年,雖然外出允許並不是那麼難獲得,粉髮少年還是總看見神宮寺寂雷就咕噥著「自己什麼時候能出院」這類話。 花個幾日出遠門就不大行了,飴村亂數通常都是在新宿的醫院與澀谷的工作室間跑來跑去,偶爾在秀場露個面。 SNS的貼文下問著小設計師什麼時候有空跟她們出去玩的留言多了不少,粉髮少年眨了眨眼,露出期待的表情將筆記型電腦轉了個方向,得到了如果是跟夢野君和有栖川君同行就沒問題答案。 ⋯⋯可惡,撒嬌對老頭子來說已經沒用了嗎? 而耗損的身體沒辦法恢復到更好的狀態,從察覺到「糖」的效用開始逐漸簡短時,飴村亂數就有心理準備了。 除非直接換個身體,不然那些開始衰敗而導致異常出血的器官不可能回到正常的樣子——這也導致,就算手術無疑是成功的,在復原後的飴村亂數還是比一般人虛弱了些,追趕跑跳碰還可以,就是天氣變化的時候更容易被病毒找上。 雖然有點可惜,但本來就不是所有事都能盡人意⋯⋯飴村亂數很少會有「這樣就夠了」的感覺,但在讓自己可以不再受制於糖這件事上,這樣的結果他已經很滿足了。 留在醫院的時間越來越短,通常只是做個身體健康檢查的流程,神宮寺寂雷對飴村亂數的碎碎唸只維持在讓他好好照顧自己身體。 醫生的本分、曾經的朋友的本分,還是可敬的對手的本分?這一年間,他們的交流並沒有恢復到可以稱作「朋友」的程度就是了,就連天谷奴零閒來沒事找他拌嘴的頻率都比神宮寺醫生高上許多。 但他還是最最最討厭神宮寺寂雷了,如果是中王區的話還要再多一個最。 「?」 而神宮寺寂雷發現自己又被扔回去飴村亂數的封鎖名單,是在對方回診日的那個晚上。 回診也不過是早上的事,他們只是要確認上次抽血檢查的數據是否出現異常、回報日常生活中還有沒有出現需要注意的問題,連續幾次的檢查都是差不多的結果,代表飴村亂數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在對方回去後,神宮寺寂雷想了想還是重新打了份關於日常生活要怎麼照顧自己與保養的醫囑要傳給對方,然而訊息並沒有傳出去,一旁的紅色驚嘆號與醫生頭上的問號同一時間冒出來。 「亂數?他沒有跟你說他要出國走走嗎?」 神宮寺寂雷第一時間聯絡的是在這一年間交換過聯絡方式的夢野幻太郎,對方果不其然是知道飴村亂數的去向的,只是訝異的口氣像是覺得自己也該知道這件事才對。 夢野幻太郎知道這兩個人的關係已經比以前緩和很多,好一段時間需要天天見面,還維持劍拔弩張的氣氛是真的有些累人。可能是期望的事情都進行的很順利、飴村亂數在抱怨的時還是時不時提到神宮寺寂雷的名字,作家夢野氏以為自家隊長與隔壁隊長的關係⋯⋯還算可以吧? 不能算普通朋友的話至少可以算個孽緣,再怎麼說,神宮寺寂雷還有個主治醫生的身分,所以夢野幻太郎是真的沒想到,飴村亂數完全沒有跟對方提過出國這件事。 「護照是半個月前小生陪亂數去更新的,機票則是主辦方替他準備好的。雖然是以特別來賓的身分參加,不過亂數他說他想趁這個機會在國外待一陣子,擴展一下視野。」夢野幻太郎頓了頓,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太過失禮,「班機沒有延誤的話,亂數他現在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小生還以為亂數是已經跟神宮寺醫生討論過這件事。」 「⋯⋯我知道了,那麼晚還打擾夢野君真的非常抱歉。」 認識飴村亂數也五年多了,神宮寺寂雷再次深深感受到,以為能夠讓對方不要再輕易的從自己眼前跑開,真的就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他還是沒辦法簡單就理解飴村亂數的想法,但對那人會做出的事已有模糊的預想,說意外也不是真的那麼意外,無奈至極的同時卻又感到理所當然。 雖封鎖了對他的聯絡方式,但也不致於連社群軟體都做的徹底,打定了老人家不怎麼用、也不會特別藉此去看他過的怎麼樣。 而就是這樣的飴村亂數,在他的生活中整整消失了兩年。 就如離開時那樣毫無預兆,無人預料到飴村亂數的回國,他只是又重新強硬的、不分由說的踏進神宮寺寂雷的生活中。 就如他們在戰地醫院的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04. 已經是中午了,衢君吃過了嗎?如果有空檔的話,我想在電話裡跟你講些事情。 簡單吃過後的午休時間還剩不少,睏意也不知不覺間變得沒有早上那麼明顯,因此神宮寺寂雷打消了補眠的念頭,改成傳訊息給那個正在外地求學的孩子。 雖然那孩子的課表他是有一份,也知道接下來的兩堂如果沒有特別安排,應該要是空堂,神宮寺寂雷還是選擇先確認對方是不是真的有空——一部分是出自他的性格,另一部分是因為凌晨的事情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已讀通知與肯定答覆來的很快,在新訊息跳出的幾秒後,神奈備衢反而先打了過來。 「啊、我這樣直接先打過來會打擾到您嗎?」 「不會的,畢竟我本來就想這樣做呢。」 神宮寺寂雷不急著進入正題,只是先問過神奈備衢在外地生活的情況,問那名少年的身體是否有異狀、問他對於醒來後的社會與學校生活是否會感到不適應。 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神奈備衢的復健才終於在半年前告個段落,出院的時間比已經跑到國外溜達的飴村亂數晚上許多,畢竟他所要面對的是因長期躺床而無法避免萎縮的肌肉與一個時代的結束。 神奈備衢是真正麥克風與克隆體技術的直接受害者,昏迷時正處在地區爭奪最如火如荼的時候。 他的記憶還停在那個被追逐的夜晚,沒有天分的自己在面對精神攻擊時,只能作為任人宰割的羔羊的無助感。 克隆人的甜膩的嗓音與電子雜訊貫穿他的惡夢,但無論這名少年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片段,再一次墜入黑夜之前,他牽掛的仍是那名不知道敵人就在自己身邊的醫生,希望短訊可以順利的讓對方接收到。 就算在這裡倒下來,他也絕不會讓自己最敬愛的那個人繼續被欺騙。 好不容易終於脫離無盡的夢鄉,得到的消息卻是中王區鐵幕的崩塌、催眠麥克風的停用與飴村亂數也同為受害者的答案。 再怎麼說都因此浪費掉了幾年時光,錯過的時間是真實的、需要復健才能回到正常生活的肉體也是真實的。 沒有人開口要神奈備衢去原諒、又或者體諒那名克隆少年,告訴他關於克隆的事是因為他是有權知道真相的一份子,而後神奈備衢要怎麼想、要不要面對飴村亂數,都是他的選擇。 雖然還沒等他糾結出一個答案,就聽到自己的養父轉達(也可能是抱怨)那人已經溜出國的消息。長髮男人無奈的表情與過去別無二致,眼角卻是多了好多記憶中沒有的細紋。 神奈備衢還沒有答案,但他可以慢慢地想,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問題都需要一個答案就是了。 這或許是這名少年在身體無大礙後,選擇主動提出回到校園的原因之一:沒有足夠的能力是無法幫上寂雷先生的,戰爭與Division Rap Battle都成為過往,曾經的神奈備衢不追求那人身邊的位置,只求自己可以繼續追著那人的背影前進、走過同樣的足跡。 現在的他知道這不是唯一可以幫上忙的方法,儘管明白走上不同的道路會讓自己因為看不見神宮寺寂雷的背後而有些迷茫,但他相信自己是有辦法繼續堅持下去的。 課業上並沒有遇到什麼困難,教授重點關注他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復健好幾年的身體,沒有教授會不喜歡虛心向學、主動積極的學生的。他也有在學校交到幾個朋友,但空閒的時候,神奈備衢還是更傾向跑去池袋的萬事屋看看有沒有自己幫的上忙的地方。 或許是年紀、或許是經歷,他與山田家的孩子們更說得上話,也或許是因為他們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因為這禮拜週末和一郎君他們有約了,所以下禮拜我才會回家一趟,啊、保暖的衣服我在這裡有自己多買了幾件,不用您費心這個。」 「據說今天凌晨下了雪呢,真可惜今年還是錯過了⋯⋯」 神宮寺寂雷的身邊不乏是已經有孩子的同事,儘管他也是帶著養子的,但偶爾他還是會覺得自己與那些人的話題對不太上,明明都是在說自己家的孩子。 神奈備衢太早就長大了,交通事故與戰爭、催眠麥克風與地區爭奪,十七歲的孩子卻沒有十七歲該有的樣子,這大概是那個時代部分孩子的通病,早早就站出來面對轉變的社會,不去撒嬌、不去求助。 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直到那個孩子主動分享學校遇到的事情,那塊在過去就一直壓在心口的石頭才終於得以放下,他還是不稱職,但至少那個孩子終於像個孩子。 「之後還是有機會的,嗯——畢竟衢君還年輕,真的想看的話,之後稍微熬個夜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呢。」 「真的是⋯⋯先生說的好像自己已經是老人家一樣。」神奈備衢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的先生在這些年似乎變得更喜歡開玩笑了,「寒暄的話我想已經足夠了,寂雷先生不還有要告訴我的事情嗎?」 「是的,我想讓衢君早點知道,飴村君已經回到日本的這件事。」 「欸?那麼突然的嗎?」不訝異是不可能的,兩年過去了,雖然對方回來了也不代表他們一定會碰到面,但神奈備衢還是不太確定自己是否已經做好面對那個人的準備。 「你們大概會有機會碰面⋯⋯嗯、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可以盡量安排錯開的時間,只是希望你不是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撞見他。」 「您已經見到他了嗎?」神奈備衢可以察覺到對方話語間的保留,神宮寺寂雷說話很少有這麼猶豫的時候,打這通電話大概不是只是告訴他飴村亂數已經回來了那麼簡單。 「沒有意外的話,飴村君現在應該還待在我們家。」補眠。神宮寺寂雷沒有補上後面的話,他決定不告訴自己的養子,自己大半夜跑去機場的事情。 「嗯?」這確實是有點超乎神奈備衢的預料,他是不知道飴村亂數什麼時候回來,但他們目前好像不是可以隨意拜訪對方的關係? 「事實上,飴村君問我是否願意嘗試和他在一起看看⋯⋯衢君?」電話那頭傳來不明的撞擊聲,與神奈備衢慌張但模糊的說話聲,神宮寺寂雷大概能夠猜到對方是失手讓手機摔了出去,耐心的等他把東西撿回來,「你還好嗎?」 「我沒事⋯⋯就是一時錯愕沒有拿好手機,請別擔心。」這資訊量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太大了,神奈備衢覺得心跳還沒平復下來。 他前面還在想神宮寺寂雷與飴村亂數應該不是可以串門子的關係了,結果沒想到下一秒就聽到那個人對他的養父告白的消息⋯⋯應該是告白吧?本來在擔憂如果見面了要怎麼辦的心理準備,頓時被資訊量給擠到了沒那麼重要的角落,「聽起來您還沒答應他呢?寂雷先生是想採納我的意見嗎?」 神奈備衢猜的沒有錯,神宮寺寂雷的確是想在做決定之前先詢問他的意見。 就算這兩個前隊友算是和解了、也算是過命的關係,神奈備衢與飴村亂數之間還是有不能輕易帶過的芥蒂在——他是神奈備衢的養父,那個孩子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尷尬、會不會直接反對,都是神宮寺寂雷在意的問題。 當然,他也在意飴村亂數為什麼會提出這種邀請,但如果這是不讓表情被看清時才能出口的問話,神宮寺寂雷便不打算追著知道那人的用意為何。 「嗯⋯⋯」神奈備衢陷入思考,突然覺得這幕和以前似乎有相似之處:飴村亂數同樣出現的唐突,只是過去是神宮寺寂雷問粉髮少年是否可以成為師生關係,這次反而是飴村亂數主動提出要不要在一起試看看的問話。 說實話,有The Dirty Dawg 分崩離析的前車之鑑在那邊,神奈備衢實在是無法在提起有關飴村亂數的事情時,不戴上有色眼鏡去看待。 飴村亂數的性格他不能說是完全不知道,但也摸不透。他記憶中與對方相處的時間還是太短了,大部分都是惹人喜歡的可愛笑臉、誇張的撒嬌語氣,直到跑馬燈的尾部才察覺到似無機物的藍眼睛,裡頭的冷意是如此令自己恐懼、像被蛇盯著的青蛙一樣無法動彈。 那些有關克隆人的真相與苦難,他也不過是經由他人轉述才能大概理解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神奈備衢沒能在第一線看見粉髮少年為了活下去嘶聲力竭的渴求、沒能看見血絲從捂著的手指間滲出的慘狀,飴村亂數甚至是在他們有機會重新見面前就跑出國了。 他沒有機會親眼看見那個人的改變,所以他也沒辦法輕易的就因為旁人的說法而改觀,正如神宮寺寂雷對他說的:他有知道的權力,自然也有不去原諒的權力,而這絕非不識大局的任性,因為他是獨立的個體、是經歷這些的人,別人的道德感不該為他做決定。 「很高興先生這樣為我著想,但是⋯⋯」神奈備衢頓了頓,感覺到自己的嘴角上微微上揚,露出沒辦法被電話那頭看見的微笑,「您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因為這是他的先生的事情。 神奈備衢相信神宮寺寂雷會知道怎麼做,才是對這段關係來說最好的選擇,因為他是他最敬愛的寂雷先生。 任性一點就這樣說吧:寂雷先生又怎麼會做出錯的決定呢? 「啊啊、我知道了,那麼衢君有什麼希望我轉告給飴村君的話嗎?」明明最近才有孩子終於像個孩子的感覺,神宮寺寂雷覺得神奈備衢給出的答覆,又成熟的不像話了。 「請亂數先生不要亂鑽到我房間⋯⋯?」 「應該是不會,飴村君這幾天都跟我睡在一起。」 「那聽起來還真是讓人羨慕的事情啊⋯⋯」 「午休時間差不多快結束了,我記得衢君下午還有課?就不繼續佔用你的時間了,好好休息吧。」 通話已經結束了,但神宮寺寂雷還沒退出通訊軟體,午休的時間確實剩下不多,但已經足夠讓他給出一個答覆。他邊這麼想,邊撥通了下一個號碼,雖然曾經幾度被封鎖但還是存在於他常用聯絡人的那個名字,沒有響多久就被接通了。 「對於飴村君凌晨所說的那件事,我想了想,似乎並沒有其他因素會讓我決定拒絕飴村君的樣子。」 「是這樣喔⋯⋯嗯?喂、你等一下!」通話方大概是剛醒沒多久,聲音都還染著濃濃的睡意,對於聽到的話也只是下意識先做答覆,然後神宮寺寂雷就聽到了有東西摔下去的聲音,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聽起來很像是摔下床,但還沒等他分析出個所以然,那頭的飴村亂數就乾脆的掛斷電話,留給他一串莫名的嘟嘟聲。 神宮寺寂雷其實只是想著早點把答案告訴對方⋯⋯等待的那方總是比較煎熬的,他也可以把問題暫時解決後繼續下午的工作,但飴村亂數似乎不是這個打算。 遲遲沒有等到回撥,神宮寺寂雷只好把事情先放一邊,開始下午的看診。吃過飯又打了兩通電話後,整個人的精神確實是清醒了些,至少他沒有再反被他的病患叮嚀需要好好休息。 而神宮寺寂雷再次聽見飴村亂數的聲音是在休診後沒多久,不是藉由通話,而是在護士轉達有訪客時,直接從敞開的門溜進來診療室的飴村亂數本人。 從對方莫名掛斷的電話到今日的休診,大概間隔了四個小時,神宮寺寂雷本以為自己會在這段時間內得到回電、又或者是一則訊息。 他慢慢等,在叫號的空閒間看了眼有沒有新的通知,想要得到答案的是飴村亂數,而他並不著急知道粉髮少年會因此做出什麼反應。 但他確實也沒有想到,飴村亂數會直接在自己的下班時間過來堵人,神宮寺寂雷還以為飴村亂數真的有那個餘裕把告白與回答端上今天的餐桌,當作晚餐的主菜,但那人現在的表情卻不像這回事。 「怎麼不說聲就來了?」長髮男人把看診椅轉個了角度,正對著站在門口的來人,雙手在膝上搭成塔狀。 他有點意外自己才是那個比較有餘裕的人,至少他並不因突如其來的告白而混亂、也不因一時情緒做出決定⋯⋯嗯、也可能是因為那時候他真的很睏了就是了。 「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護士小姐識趣的先退了場、順帶關上了門,她還記得曾經的新宿代表與澀谷代表水火不容。 「不先坐下嗎?」 「你那麼容易就答應了⋯⋯?搞不好我根本是在跟你開玩笑嘛!還是說,寂雷根本沒有想那麼多?」飴村亂數扯著圍巾,看了看可以當作座位的診療椅與病床,決定還是站著——至少他站著的時候比坐著的神宮寺寂雷高一點,說話上比較有氣勢。 「飴村君不希望我答應嗎?」開玩笑這件事,神宮寺寂雷也並不是沒有想過,只不過他認為那時候的飴村亂數既然是真的在機場等著他,那麼在暗燈時所說出的話,也不會是臨時起意。 而如果是玩笑,現在的飴村亂數也不會掩飾不住臉上的氣急敗壞,好不容易忍到他下了班,又匆匆忙忙的跑來醫院堵人。 或許,是飴村亂數希望他把這句話當作一個玩笑也說不定。 「⋯⋯你才不是那麼隨隨便便的傢伙。」面前人的模樣實在是太過輕鬆,甚至是從保溫杯裡倒出熱茶來,喝茶聊天、一派輕鬆的模樣。飴村亂數突然覺得自己從神宮寺宅到新宿醫院這段路上悶著的氣,根本找不到出口,只能像自然洩氣的氣球一樣慢慢乾扁下去。 「事實上,我確實思考了很多事情,也有參照別人的想法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神宮寺寂雷把熱茶倒在紙杯裡,推到那人的面前,「期待越大、失望越大,飴村君是因為本來希望著我會乾脆的拒絕,所以現在才這樣不知所措嗎?」 「⋯⋯才沒有不知所措,是寂雷你想多了。」關於期待的話他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飴村亂數撇了撇嘴,還是捧起了那個杯子,掌心整個溫暖了起來,慢慢的蔓延到身體的其他部分。 「反正你也知道,我搞不好隨時都會後悔——嗯、開始工作後又會開始找小姊姊到處去玩了嘛。而且我們的個性本來就超級合不來的,以前是好隊友所以體諒一下,現在都吵過那麼多次架了,才想來好好相處未免有點太晚了吧?」 「好嘛!雖然是我先提的,現在才來提反悔真的有些莫名其妙,我就沒想到你會真的答應⋯⋯所以說,做出這種選擇的寂雷也很奇怪⋯⋯」飴村亂數滿腦子找理由,說明他們兩個不適合的原因,說著說著真的覺得自己凌晨說的真像是個大笑話——所以他決定不讓自己一個人在這邊鬧笑話,要把對方也拖下水。 「對、選擇答應我的寂雷也很奇怪,所以你不能只覺得我很奇怪。」 明明拒絕對誰來說,都比較輕鬆啊。 「好吧,就當作我也很奇怪吧。」男人聳了聳肩,看著一臉糾結的粉髮少年,進退兩難的樣子讓他不自覺笑出聲,「你所說的那些也在我思考的範圍內,畢竟飴村君以前的事蹟確實是讓人望塵莫及。」 「那樣的生活並不適合我,但我也不是沒有與這樣的飴村君相處過就是了——儘管當時的我們各自懷有其他念頭,但也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不是嗎?」 「我並沒有想到在飴村君出國之後,我們還會有再次見面的時候,畢竟當初刻意沒有跟我說一聲就無消無息消失的,是你。」 「我也以為我們的關係在調整好你的身體後就結束了,無論是隊友還是朋友、又或者是醫生與患者——雖說如此,那段時間我並沒有把你當作我的病患過。」神宮寺寂雷朝面前人招了招手,得到了那人的滿臉狐疑,「如果飴村君還打算以新的關係與我繼續相處下去的話,那就過來吧。」 「而如果你堅持那時說的話只是一時衝動所開的玩笑,那我也會當作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就如我有答應你的機會,你也有反對我的理由。」 「⋯⋯你之後後悔也來不及了,我可沒有那麼輕易的被擺脫。」反對的理由實在是太多,多到全部亂成一團、像解不開的毛線球,多到對不起他平時的伶牙俐齒,嘴上說著後悔的話,但飴村亂數也不知道最後後悔的到底會是誰。 所以他乾脆什麼都不想了,眼睛一閉、心一橫往前抱上對方,感覺到那雙手在接住自己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自己的背部。 「時間也差不多了,回去一起吃飯吧,有想吃外面的嗎?」 「喂、你是把我當作小孩子了嗎?」 「那就有點為難了,畢竟我的道德感並不允許自己和小孩子交往,飴村君認為自己是小孩子嗎?」 「⋯⋯混蛋。」飴村亂數覺得自己現在好像已經開始後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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