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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所有人都知道，褚冥漾還沒死，只是醒不過來罷了。

這是學院保全學生的機制，只要還在學院的大結界裡，就注定沒有生命會死去。
但這對褚冥漾來說已經成了枷鎖，一如那年白園他四散的屍骨。
那時候的褚冥漾其實還在的，他的靈魂還在的。

冰炎來到過於安靜的床前時就有所準備，褚冥漾的樣子仍像在沉眠。只是沒了呼吸與體溫。
早就該停止跳動的心臟頑強地多運作了一段時間。
褚冥漾的靈魂仍在這裡。

精靈能看見的。

1.

冰炎被邀請到場。
那是屬於妖師的葬禮。
他們千年來都在竄逃，也許是因為如此，他們的死禮簡潔有秩，參與者只有族長與其胞姊。還有一個和妖師毫無關係的他。

所謂葬，也不過是將褚冥漾置於園中一處草地，沒有悼詞跟繁複的禮節，三人立在褚冥漾身側，形成寂靜不語的三角。
而後火焰燃起，火舌捲過褚冥漾的身軀。

火光映照褚冥漾的面頰，他看起來還這麼年輕，才來了這世界十餘載。如今卻已準備好歸於塵土。
他們安靜地看著褚冥漾消失在火堆裡，成了燼塵。

白陵然是第一個離開的，「進來喝茶吧。」妖師族長說。
「走了。」紫袍巡司隨後跟上，走前回頭看了杵在原地的半精靈一眼。
「漾漾已經離開了。」她提醒對方。

冰炎垂眸，草地上的灰白粉塵如同褚冥漾還是冥骸時的眼珠顏色，就算是最輕微的風也能使之四散。
他看著些許粉末隨風捲到他純黑的鞋上。

妖師的顏色如此蒼白。

2.

冰炎攤開手心，裡頭躺著一塊灰白碎骨。
這是褚冥漾最後剩下的東西。

雖然沒人開口，但他想，他是被妖師家族的兩人寬恕了。
他從餘燼裡拈起這唯一的硬骨。他不確定這是褚冥漾的哪個部分，它小的讓人無法分辨，甚至只夠讓冰炎小心翼翼地護在掌心。

他取來收納昂貴水晶的器皿，將之納入其中。
白骨冷硬。
但毫無疑問，這是褚冥漾。

「是不是太小了？」冰炎看著不盈一握的容器。
是不是委屈你了？

白骨答覆予他沉默。

3.

半精靈的心臟跳動的頑強堅定。
冰炎看著鏡子裡自己的倒影，胸口處多出一處細微的疤，淺粉色的，才剛長好沒多久。

用來盛裝碎骨的小盒放在一旁，空無一物。

冰炎輕按著那處淺疤。隔著皮肉傳來臟腑跳動的頻率。
那同時也是他疼痛的頻率。
應該不是錯覺，自白骨埋下那刻起，傷痕刻骨，灼燙的讓他恍然回到白園那日。褚冥漾的血液噴濺在他臉上，燒灼他的面頰。

「對不起。」冰炎低聲道歉，「很痛吧？」
他剜心埋骨都能感覺得到的痛楚，褚冥漾早就體會過了。

他將碎骨葬於心腑，以心為棺，肉身做槨。
從此以後，褚冥漾將成為他心上的枷鎖。

他將用盡此生埋葬他。

4.

聽說。
半精靈王子死在最光輝的歲月。

人們在其骸骨裡找到不屬於半精靈王子的物品。
其形圓潤，色澤瑩白，像顆納藏靈魂的魂珠。

然而其中沒有靈魂。
它安穩地待在半精靈王子的心口。
沒人知道那是被血液澆灌千年的骸骨。
它就在那裡，被半精靈的心跳打磨的光亮，成了王子千年來心上的痛楚。

人們都說，那是來自妖師的咒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