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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崑伊】窗邊小夜曲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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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負期待的將藥草順利的帶回部落後,伊得發現他顯然小看了長老擔憂曾孫的心情,即便初初踏入巫醫診療用的木屋時受到了來自長老的嚴厲質問,但前來勸說的巫醫一見到他們手中的玻璃罐,便訝異的瞪大了雙眼,「這是……這該不會是七葉魔花製成的藥粉吧?」

 「是的,我們正是聽說這對您們有用才將這東西帶來,要是能幫上一點忙就好了。」

 看了眼伊得肯定的眼神,奧利文將藥罐交給了擁上的巫醫們,還想向一旁的長老解釋些什麼時,只見老人家已然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巫醫們身旁仔細的聽著他們討論的結果,確認他們帶來的的確是目前最需要的藥草,連要請示的巫醫話語都被他打斷,中氣十足的說著,「既然是有用的藥草那就趕快去煎藥啊!還愣在這做什麼!」

 預想中的重重困難並未出現,但見長老和一旁孩子父母放下心來的模樣,也不難猜出這孩子的疾病令他們掛心了多久。

 崑西的父母或許也是這樣吧。眼前的景象令伊得想像著,即使當時已經跨入了青春期,生病的孩子還是需要雙親的照護,也正是因為他們細心的照料,崑西才能從險惡的病況中恢復。

 可惜康復後一連迎來了許多的意外,到最後連住慣的部落都被趕了出去。對此,伊得仍是替崑西稍感不平,但也明白這時候並非是平反崑西存在的最佳時機,便和奧利文安靜的待在了邊上,等到藥草確實發揮效用的歡呼從裡頭的房間傳來,他們才緩緩的退出診療用的木屋。

 接下來的日子伊得一如既往,一早醒來打理好了自己就從小徑悄然摸去崑西家中,和對方學習、享受著森林的日子,偶爾被托帕領著去摘採些罕見的果實,或者是一一認識牠在森林裡的朋友們。當然,他也曾耳聞長老的曾孫情況越來越好,燒在短短兩日內便退了下來,甚至已經可以下床行走的消息,雖然期待能從老傢伙那得到些許回報,但卻仍是耐心的等待著。

 要是隨意前去的討要,說不定還會被誤會得更深呢。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將交換的物資帶到崑西家中時,他也曾向對方提及,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一聲簡短的回應,「嗯。」

 「要是更多的人知道崑西你的好就好了,雖然說被我獨佔我也是挺開心的就是。」彎著眼將話題以打趣的方式帶開,伊得從物資裡拿出了包嶄新口味的肉乾,俐落的拆開後向托帕說著,「這是不同口味的肉乾哦,托帕我們來試試看吧。」

 「嘰嘰!」

 「別餵太多,牠胖了。」

 「嘰——!」

 聽著托帕發出了抗議的尖聲嘰叫,迅速竄上了崑西肩上拉扯甚至啃咬著那頭燦爛的金髮,一片混亂的場景雖然讓伊得有些慌張,卻還是在安撫好生氣的白貂,將對方抱回懷裡撫摸時忍不住勾起了笑。

 畢竟他確實感覺這樣溫馨而平淡的日子十分舒適,生而為人,也的確有著私慾,反正他工作上的前途幾乎是斷送了,回去也沒有任何意義,要是崑西的好一直沒被發現的話,就這樣一起生活下去說不定也不錯。



 不曉得究竟該高興或惋惜,帶了點私慾的念頭剛冒出頭,便在祭典當日一早被徹底打消。本想按照以往的路線摸進森林時,剛打開了臨時居所的大門,伊得便見長老帶著一大陣仗正站在他的門外,活脫脫像是黑道前來尋仇的感覺。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對如此誇張的畫面在心裡乾笑了幾聲,但仔細觀察,伊得還是能發現相比上次,這次老頭子的氣勢收斂了不少,在奧利文親切的介紹後,身著華麗服飾的對方緩慢的向前走來,輕咳了聲後道,「既然祭司大人說,這次能找到藥草全靠你幫忙,做為部落長老,是也得跟你表達點謝意。」

 彆扭的說出感謝的話語,淺茶色的眼中還能看見長老因為尷尬而不斷游移的視線,伊得猜想,對方顯然是沒想過有朝一日,他還得跟個被自己臭罵過一頓的小子道謝。

 拼命忍住令嘴角上揚的笑意時,老者朝後方的人們揮了揮手,旋即一樣小巧的物品便被呈了上來,「這是給你的謝禮,是經神靈祝禱過的護身符,若你有點敬畏森林的意思,今日的祭典儀式你想參加也無妨。」

 高高在上的態度只是聽來的話,感受不出對方的半點謝意,然而在長老的話語道出後,佇立在他身後的青年低聲說了些什麼,老者不滿的瞥了青年一眼,卻還是老實的重新說道,「我的意思是,邀請你一起參加我們今日開始的迎春祭,就這樣。」

 都已經是個老傢伙了,表達還這麼不直接嗎。總算忍不住竊喜的笑意,伊得大方的笑了起來,見所謂的謝禮被年幼的孩子拿起,隨後一步步的向自己腳邊走來,他也跟著蹲下了身,等到男孩走到了自己面前,伸手向上等帶著對方將禮物放入自己的掌心。

 「謝謝哥哥幫忙,我已經好起來了,可以跟大家一起玩、一起參加慶典了!」將物品放到伊得手上的同時,男孩稚嫩的聲音開朗的道。

 就是這孩子生病啊。伊得在心裡感嘆的想道,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男孩的頭,見對方欣喜的笑容,淺茶色的眼看了眼不遠處的長老和其他部落居民,他想這時候確實是揭露自己並非真正英雄的最佳時機。

 「不客氣哦,而且哥哥我呢,也只是替別人送藥過來的,真正讓你恢復健康的其實是另外一個大哥哥哦。」

 「唔?那另外一個大哥哥在哪裡?媽媽說得要好好道謝才是乖孩子,我可以見見他嗎?」

 「這個嘛……」吞了口口水,眼神再次的掃過同樣認真等待他回應的人群,伊得帶著自滿的心情,朗聲說道,「是一個住在森林裡的大哥哥哦,他叫崑西,可惜你現在不能親自見他,但我會幫你告訴他,有個可愛的小男孩很感謝他的幫忙的,別擔心。」

 「好吧……」露出了可惜的表情,男孩隨後認真的向伊得叮嚀道,「那就這麼說好了,哥哥要說到做到哦!」

 「當然了,跟你打勾勾?」伸出了小指哄著孩子,見男孩得到承諾後欣然笑起的模樣,伊得也跟著加深的笑,卻不意外的聽見一旁回神的長老陡然的怒吼出聲。

 「簡直胡鬧!」

 一扯上崑西,長老敏感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直指伊得不悅的嚷道,「你居然將那個災厄之子的東西帶進部落裡來,還讓我的曾孫吃下?你這個不聽勸的渾小子!是想害死我的後代嗎?」

 「您這話就說得有點過頭了吧。」有了孩子痊癒做為底氣,伊得的回應自然也有力了起來,站起身的同時邊向長老繼續說道,「難不成這個孩子現在痊癒了是假的嗎?要是崑西真像您說的那樣,這孩子早就不在了吧。」

 「你……!」

 「而且照您之前說的,那接觸最多、最該因為災厄生病的人應該是我吧?怎麼會是您的曾孫呢?您說對吧。」拿出了和客戶談判的態度,伊得認真而理直氣壯的說著。

 擺在眼前的事實顯然比我認為等等虛幻的命題更有用,伊得的話語令長老半句反駁的話語也說不出口,只能滿臉怒意的指著他,卻不想連自己身後的青年也再次開口說道,「爺爺,伊得先生的話的確實是事實,如果沒有……沒有崑西給的藥草的話,巫醫也說了孩子遲早會因為高燒不退喪命的。」

 「你這個胳膊肘往外彎的傢伙,是忘記我怎麼教導你的嗎。」得到了一番勸慰,長老更是氣呼呼的舉著拐杖敲了下身後青年的小腿,卻也因此找到台階下的老者不滿的哼了哼聲,轉頭說著,「隨便你們怎麼想,反正禮送出去我也不會吝嗇到收回來,但警告你們,要是膽敢把災厄之子帶進部落裡來,我就把你們通通趕出去!哼!」

 扔下了不悅的話語,老者隨即快步的離開了臨時居所前,速度快得令伊得都忍不住咋舌,以為自己是哪來可怕的洪水猛獸。

 相較於飛速離去的長老,原本站在老者身後的青年反而走了過來,親暱的將還站在他腳邊的男孩抱起時,伊得才恍然想起對方似乎正是孩子的父親,帶著懵懂的幼童向他再次低頭感謝道,「還是很謝謝你的幫忙,伊得先生。」

 「只是件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客套的回應了青年,伊得抿了抿唇,帶了點不確定的口吻請求道,「只是我希望,之後部落是不是能試著別再去談論有關崑西的流言?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所以……」

 「我明白。」露出了懷念的笑容,青年沉默了會兒,話鋒一轉的問起,「……崑西他現在過得怎麼樣?還好嗎?」

 「是還不錯。」從青年的話中,伊得聽出了些青年對崑西的親近感,先是回應了對方的問題後,抱持著好奇心的問了下去,「你跟崑西認識嗎?聽起來你似乎不像長老那樣敵視他。」

 「嗯,算是曾經很要好的朋友吧。」撥弄著懷裡男孩的前髮,青年有些懷念的說道,「只不過從我父親死去後,我們再也沒說過話了。」

 為什麼?下意識的想開口問起時,伊得忽然想起了在奧利文轉告他的故事中,接連而來的疾病最後襲擊的便是崑西好友的父親,淺茶色的眼眨了眨,他小心翼翼的問起,「你的父親,該不會是在崑西生病痊癒後死去的?」

 「看來你也聽過所有的故事了。嗯,我的父親是在當時死去的。」坦然的點了點頭,青年接續的說道,「雖然我和母親明白崑西的並非那樣的身分,也知道父親的離世大部分也是因為他身體衰弱的緣故,但長老、也就是我的爺爺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更因為在我父親離世後,疾病便像不存在般的消失了,所以他才把過錯安到了崑西身上。」

 「那時候我也不過十五、六歲,不管和我母親怎麼勸說爺爺都沒有用,只能眼睜睜看著爺爺將崑西趕出部落,說實話,到現在我還是相當後悔。」嘆息的將謠言的事實托盤而出,了解事情真相的伊得只覺得唏噓,卻也更明白了崑西不過是在誤解之下成了代罪羔羊。

 人生宛若一齣戲劇,不過一場鬧劇便能迫使人的一生迎來轉折。

 「所以,我確實很感謝你,除了拯救我的孩子之外,也謝謝你願意站在那個溫柔的傢伙那邊,要不是伊得先生的話,我想崑西肯定連替自己平反也懶吧。」

 準確的道出崑西的想法,伊得相信了崑西和青年或許從前真是摯友般的存在,思考了會兒後便開口問道,「你沒有想見見崑西的想法嗎?說不定現在會是個好時機,剛好長老現在看來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樣子……」

 「我想,時機可能還沒到吧。」向伊得露出了道無奈的笑容,「雖然爺爺默許了你和崑西互動,但總歸我還是他的孫子、他孩子的孩子,距離我們能相見的日子或許不遠了,但還得再等等。」

 「在那之前,崑西就拜託伊得先生你多多關照了。」向伊得深深一鞠躬,從對方的動作中,傳達出的真心誠意是他所能感受到的。

 對此,伊得只是向對男孩承諾般的回應道,「嗯,包在我身上。」

 「那麼,我就先進森林裡去找崑西了。」

 在長老有些不甘願的道謝過後,伊得原以為自己便能如同往常,帶著要轉交給崑西的感謝和關心悄悄摸進森林,卻不想恢復精力的男孩活潑的向他邀請道,「咦?伊得哥哥你不跟我們一起參加祭典嗎,很好玩的!」

 原想推辭幾句,卻不想青年搶在了他前頭說起,「迎春祭初日是祭典最盛大的時候,如果伊得先生願意的話確實值得你參加,而且說不定,你也能和崑西談談我們從前一起參加迎春祭的事情。」

 「嗯?以前曾發生過什麼事情嗎?」被勾起好奇心,伊得眨著眼向青年問道。

 「這個說來有些話長,對了,如果伊得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家裡還有套祭祀的衣服可以給你做做紀念,我們邊聊邊走吧。」

 雖然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圈套,但回過神的瞬間,伊得才發現自己早就跟在青年身後回到了對方家中,手上正拿著對方送到他手上的傳統服飾,回想著自己糊里糊塗的跟著走了,伊得不免無奈的嘆息,在心裡調笑了自己真是太好上鉤了云云幾句,邊褪下原本的衣服,將傳統服飾一件件的向身上套。

 換裝完畢,站到了鏡子前的伊得感覺有些新鮮,卻還沒來得及再多欣賞自己不同的面貌,便被青年的妻子按到了梳妝台前,替自己細心的綁上了頭繩,與此同時,嘴裡喃喃的像是道出了一串咒文般。

 見伊得有些困惑,抱著孩子站在一側的青年解釋道,「這是祈福的咒語,簡單來說就是希望神靈能夠保佑我們一年的平安順遂、給予我們幸福快樂的日子。」

 「原來是這樣啊……」感嘆著部落祭祀帶來的新奇感受,在青年妻子綁好頭繩後,伊得便被早已迫不及待的男孩帶出家門,迎接初日的慶典。

 許多不同的活動填滿了他整整一日,像是和孩子們一起製作將要放進森林做為通往祭壇引路燈的花型燈飾、又或者是去邪除噩的淨化儀式——即使需要背對著巫醫,伊得也沒漏聽在儀式進行的途中,長老特地走來向巫醫交代了一番要替他好好〝淨化〞的命令——真是記仇的老傢伙啊。在內心誹腹的同時,伊得仍是乖巧的接受了更為認真有力的淨化儀式。

 熱鬧的祭典直到夕陽西下,夜幕從天邊攏上時來到了最高點,道別男孩後,伊得順利的和在一旁預備觀禮的奧利文會合,站在離中央篝火處不遠的位置上靜待著火焰的燃起。

 點燃第一把火的是今年部落裡剛成年的男性中最善捕獵的少年,見著巫醫們拿著許多道具在少年身上繪製著圖騰,又經歷了一番淨化後,最終由長老替少年披上了象徵榮耀的披肩,並將聖火點燃後交給了少年。

 淺茶色的眼跟隨著少年步向即將點燃的木柴堆移動著,伊得想起了早些時間他從青年的嘴裡聽見的,『要是崑西還在部落的話,我們成年禮那年,點燃迎春祭篝火的人絕對就是他了。』

 要是能見見那幅景象就好了。伊得惋惜的感嘆著,在他眼裡祭祀的神聖是一幅幅值得拍下做為紀念的照片,只可惜長老不願讓傳統的儀式受到任何干擾,早在先前就和教會說定了不能進行拍攝,否則伊得想,他絕對能在迎春祭上拍下無數美麗的相片。

 伴隨著少年點燃篝火的動作,燦爛的火光燃起的瞬間,宛若長笛的傳統樂器便被吹出了第一個音符,熱鬧的晚會就此展開。

 做為部落的客人,伊得自然多數的時間都和教會的人們待在不遠處享受端上桌的美食,雖然是以野味為主的食物,但在特殊的節日裡被製作得更為精緻,碰上了幾道味道不錯的點心,還向部落的居民們打聽是不是能多放幾天,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多拿了幾塊打算到明日再和托帕分享。

 就是不知道今天沒有去,崑西一個人會不會寂寞就是了。聽著耳邊歡笑熱鬧的聲響,想起在森林中燃起唯一燈火的木屋,伊得的心情忽然有些五味雜陳,畢竟他即使做盡了自己能做的,也無法讓崑西自由的參與這場祭祀。

 要是他能在的話,多好啊。淺茶色的眼眸看向篝火邊舞蹈的部落居民,試圖想像著崑西在這裡會是什麼模樣,卻連想也來不及想,長老的曾孫便又跑到了他的身邊,拉著他的手說道,「伊得哥哥,我們一起跳舞吧!」

 「咦?可是我不會跳這裡的舞呢……」要是夜店舞之類的,他倒是挺在行的。

 但眼下絕對不是拿出那種舞種的好時機,伊得露出了滿懷歉意的微笑,打算婉拒孩子的好意時卻又被拉了拉手勸說道,「很簡單的,我們教你就會了!」

 抵不過孩子的熱情,伊得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被拉到篝火的一側,聽著孩子們你一言我一句的開始講解著這支舞該怎麼跳,努力的在短短的時間內學會了七成動作,跟著一起跳起的時候雖然還會落下幾個動作,但半點不減伊得從中感受到的歡樂喜悅的氣氛。

 孩子們的精力像是無底洞,隨後又連學了幾支舞的伊得累得氣喘吁吁的投降,走到一旁的水井打算喝口水休息片刻,卻在仰頭喝下時注意到不遠處的房屋被架上了道木梯,直通二樓的房間窗台。

 那是怎麼回事?抹了抹嘴邊的水痕,伊得仔細一看才發現木梯下正有人攀爬而上,動作俐落地眨眼間就到了二樓的窗戶旁。

 該不會是小偷?猜測著的同時思考著是不是該大吼聲有小偷,雖然能把人找來,但也許會驚動梯子上的傢伙,既然能瞬間就爬上二樓,那逃跑的速度絕對也很快,還是說得先上去逮人才是?但是自己能制伏對方嗎?

 腦袋被無數的想法佔據著,然而下一刻,伊得發現了梯上的男人伸手輕敲了窗戶幾下,宛若上門做客的客人般,旋即窗戶便被推開了來,從窗戶後一名女性探出了頭,似乎是和男人說了些什麼,兩人便熱烈的擁吻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發展令伊得驚訝的瞪大了雙眸,他原先以為是小偷的男人從窗台被迎了進去,窗戶也隨之關上,正當他困惑的想著自己該不會碰上什麼偷情現場時,奧利文的聲音就從後頭傳了過來,「啊,原來你在這裡啊伊得,孩子們在找你呢。」

 「啊、啊啊,我只是過來喝點水而已。」轉頭向前來的友人回應道,伊得又瞥了眼不遠處的木屋,悄聲的向奧利文說起,「不過我好像不小心碰到別人偷情的現場了,該怎麼辦?」

 「偷情?」順著伊得的視線看了過去,發現架在木屋側邊的梯子時,奧利文了然的笑了起來,「不是的伊得,這也是迎春祭期間獨有的活動之一啊。」

 「嗯?」摸不著頭緒的伊得疑惑的眨了眨眼,只能等待奧利文繼續解釋道。

 「聽說部落從前有走婚制度,也就是男性會在晚上透過爬樹或是搭梯的方式從窗戶進入心儀女性的房間,當然是建立在兩人合意的狀態下,若是女方無意於前來求愛的男性,窗戶便會鎖上,若是有意就會把對方迎進去。只是因為習俗的改變,現在似乎只有迎春祭的期間會有人遵循這樣的方式,據說在這段期間交往的男女就能受到神靈祝福,恩愛長伴。大致上就是這樣的活動。」

 聽完奧利文簡略的說明,仍在消化中的伊得只是默默點了點頭,隨後跟著友人的招呼回到了篝火旁,發現確實隨著時間變得更晚,年輕男女的身影也跟著一個個消失,在城市裡絕不可能出現的景象讓人理解一切後仍感覺神奇。

 要是他的房間窗戶突然被隨便個男人敲響,自己百分之百會選擇報警的吧。終於坐回了長椅上,伊得長呼了口氣,撐著臉頰放鬆的看著還在篝火邊繞圈的孩子們邊想道。

 如果真要他打開窗戶的話,那也得是個足夠好看的男人,就像崑西——「呃?」忽地,伊得想起什麼的愣了愣。

 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雨季,為了進入崑西家自己找來的那道木梯,以及聽見他搭著梯從窗戶翻進房間後對方微妙的沉默——他該不會在不知不覺間,就這麼赤裸的和崑西求愛了吧?

 想法躍入腦袋的瞬間,伊得赫然有些羞恥,但想起奧利文說現在也只有迎春祭時會有這樣的習俗,慶幸的同時卻又感到了失落,矛盾的心理讓伊得不得不直視被藏在自己心中的意圖,打從有了和崑西一起生活的念頭冒出,他便有了自己或許是喜歡上對方的意識,只不過被太多的煩惱給掩埋。

 或許是因為完成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被埋在後頭的想法也跟著冒出了頭,也可能是因為赫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做出了表白般的舉動,越是想著,伊得越是有股想立刻見到對方的衝動。

 現在已經晚上了,不應該再進到森林裡。

 但也不過是八、九點的時間,而且森林因為迎春祭,在主要的道路上都擺上了照明用的花燈,直通部落祭壇的方向,並不像往日裡那樣黑暗,更別提通往崑西家的路,他早已熟記於心。

 就去見一見吧?鮮少有過如此的衝動,伊得抿緊唇,在樂曲最後的一個音節響起,他下定決心般的站起了身,和奧利文匆匆說了句自己去趟森林,也不等對方說些什麼便踏著輕快的步伐奔進了森林的小徑裡。

 可一如幾天前站在崑西家門前猶豫是不要求藥的心理,一站到了木門前,伊得卻又躊躇了起來,更別提他回神想起自己現在全身上下只有帶上幾塊點心,從哪都看得出他的臨時起意,讓他忍不住在門前踱起步,遲遲不敢伸手敲響大門。

 然而屋內的人顯然不明白他糾結的心理,第五次走到右側又向後轉去,伊得便聽見腳邊傳來了聲清脆的嘰叫,「嘰嘰!」

 「嗚哇!」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雙腳也不聽使喚地打了結,木屋的大門被推開後,落在琥珀色眼眸間的景象便是倒在地上的伊得和一臉困惑不解的托帕。

 「嘰?」雖然不明白伊得為什麼忽然間有這麼大的反應,但托帕仍舊小跑到他的臉旁蹭了幾下做為牠的關心問候。

 意識到自己出了多大的糗,伊得也只能抱著托帕乾笑道,「謝謝你啊托帕,我沒事……」一邊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就這樣黏在地板上別起來算了。

 「起來吧。」顯然,即使他有這個想法,崑西也不會放縱他就這麼躺在自家門前,大手一伸等待著伊得牽上。

 用出糗的樣子換來牽手的機會到底算不算個划算的交易?乖巧的伸手搭上崑西,借著對方的力帶著托帕站起身時,伊得的思考進入了第二個問題,卻在拍去身上沾上的塵土後轉頭看向崑西的當下,思緒進入了短暫的停滯。

 原因無他,光看著崑西穿著傳統服飾而袒露出的大片胸肌,伊得便覺得嘴邊險些流出口水,回神後連忙抬手擦拭了一番,所幸沒感覺到任何的濕意。

 將伊得所有舉動收盡眼裡,崑西卻也沒多說些什麼,如同以往的側身說道,「進來吧。」

 「……嗯。」分明是再日常不過的招呼,伊得卻不知為何的感到了拘謹,有些僵硬的走進屋內後,見到木屋內也擺上了許多祭祀相關的裝飾,不免好奇的東張西望了會兒。

 原來崑西也會有這種儀式感嗎。淺茶色的眼望向站在廚房內的男人,伊得意外的想著,卻在坐下時發現被自己抱著的托帕似乎發現了什麼,嘰嘰嘰的正朝他寬大的袖子內鑽去。

 忽然間,伊得才想起了被自己用手帕包起的點心,連忙從袖袋裡將東西掏了出來,擺到桌上時,他甚至可以見到托帕閃閃發光的眼神,看上去對他帶來的糕點十分喜歡。

 「可以吃哦托帕,這是我吃到後想你應該會喜歡,特地帶來給你的。」摸了摸托帕柔軟的皮毛,話音剛落,得到一聲欣喜的嘰叫後,白貂便用前肢抓起了一塊糕點,幸福的享用了起來。

 「幸好你喜歡,嘿嘿。」看著托帕滿足的模樣,伊得也不自覺得笑了起來,方才的尷尬氣氛也隨之一掃而空。

 放鬆了心情,伊得這時才發現原本空蕩的桌上如今除了裝飾的花朵外,還有瓶顏色清白的液體,看上去雖然如同清水般清澈,卻又帶了點果實酒的香氣,見崑西拿著水杯從廚房走了過來,便好奇的開口問道,「崑西,這瓶子裡面裝的是什麼啊?酒嗎?」

 「嗯,七夜魔花的酒。」將水放到了伊得面前時,崑西邊回應道。

 「原來釀出來是這種顏色的啊……我還以為你放了那麼多果實,釀出來會像是葡萄酒一樣的顏色呢。」驚奇的眨了眨眼,但伊得多少能理解食物發酵或是混合的過程中,或多或少會因為其中的物質影響,導致最後呈現的狀態有所不同,但親眼見到還是令他感到些許驚訝,淺茶色的眼滴溜溜的在玻璃瓶上轉了幾圈。

 見伊得如此好奇的模樣,崑西自然的開口問道,「想喝嗎?」

 「可以嗎?」一得到崑西的詢問,伊得便似方才的托帕一樣亮起了眼,隨後便將眼前水杯裡的水一口氣的喝光後,滿臉期待的等待著。

 像得有些過頭了。琥珀色的眼在一旁吃得開心的托帕身上看了看,又轉回了伊得寫滿期盼的臉上,崑西隨後拿起了酒瓶,傾斜著倒出裡頭的酒液時,隨著果實的香氣散出的還有股若有似無的花香味,替伊得斟滿一杯後,也在自己面前的杯中再添上一點。

 捧著從未喝過的酒,伊得先是試探性的抿了一小口,確認入喉的口味不會過於刺激後,便張嘴喝進了一大口,雖然不似酒吧裡的調味酒般甜膩且沒什麼酒味,但入喉的時候伊得確實感受到了釀酒的香醇和恰到好處的甜苦味。

 「這要是真的能賣的話,一定可以賣個好價格吧。」飲完了一口,伊得誠心的評論著,喝完後留下的韻味令他忍不住又接著喝了口,不過一會兒杯子便見了底。

 「少喝點。」見伊得意猶未盡的模樣,崑西倒也不拘著對方,只是在倒下第二杯酒時如同叮嚀托帕吃少點般叮囑著。

 「別擔心啊,我酒量還不錯的,至少在酒吧裡還能放倒一堆人呢。」笑咪咪地提起從前自己的戰績,端起第二杯酒的伊得仍是沒有緩下速度,在眨眼間又向崑西討要了第三杯。

 也許是酒精發揮了效用,緩和了原本有些緊張的情緒後,伊得開始叨叨絮絮的分響起今天一早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從吐槽長老真是像極要來向他討債的黑道老大開始,接著自滿的說著自己用著高超的談判技巧堵住了對方不滿的話語,一路說到了男孩要他轉告的道謝,以及最後青年對他說出的真相和那些過往,「……所以說嘛,還是有很多人懂得崑西你的好的,對吧!」

 在這期間,崑西只是沉默的當個聽眾,即使和以往的模樣相去不遠,但仔細觀察後能發現,琥珀色的眼眸中流轉著許多情緒,有著對伊得舉動感到的好笑和無奈、有著聽見孩子感謝時的溫和、也有著對舊友的懷念和感嘆,複雜的情緒在眼裡交織成網,是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見狀,伊得也不催促著崑西回應,他悄然的挪動椅子,帶著因酒精而泛紅的雙頰坐了過去,將肩膀輕倚上了對方身側,用動作表達著自己的陪伴。

 感覺到身旁傳來的暖意,崑西輕瞥了眼看上去已然有些醉酒的伊得,見他看來,淺茶色的眼微微彎起,傻呼呼的笑了起來。

 這樣還能說沒有醉嗎?良久的沉默後,崑西終於開口輕聲應答著,主動的將貼在自己左手手背上,相較自己小了些許的右手握入掌心,迎著伊得驚喜困惑的表情,帶著笑意說道,「謝謝你。」

 「伊得。」

 第一次被那樣溫潤低沉的嗓音呼喊名字,伊得只覺得心頭有些發癢,原本只有臉頰感到些許熱燙,卻忽地連耳朵也跟著發紅了起來,腦海中恍然浮現了不久前看見的畫面,想起熱烈擁吻的男女,連眼神也不自覺的飄向了崑西的薄唇。

 不知道嚐起來是什麼感覺。無法遏制的慾念在酒精的影響下再次冒出了頭,伊得抿了抿唇,帶著試探的語氣開口問道,「崑西你知道部落裡面有、嗝、是叫走婚嗎?就是爬窗戶的那個傳統……」

 見伊得都打起了酒嗝,崑西邊將玻璃瓶的軟木塞從旁拿來,塞住了瓶口以防身旁的小醉鬼還想貪杯,邊平靜的回應著,「嗯。」

 「原來你知道啊……跟你說,我剛剛也看見了哦,然後啊,我突然就想到之前崑西你生病的時候,我不是也爬過窗嗎……」隨著酒精的作用發揮得越大,伊得感覺自己的腦袋變得暈呼呼的,就連靠在崑西身旁的舉動也逐漸大膽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就偎上了對方的左肩,如同小孩子開玩笑般軟綿的說著,「那我是不是,其實也跟崑西你告白、還被接受了啊,嘿嘿……」

 「……好喜歡你啊,我們在一起吧?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被麻痺的腦袋不假思索的將內心的慾求道出,全然離開了椅子上的伊得積極的貼進崑西懷裡,還用發燙的臉頰蹭了蹭崑西的胸肌,活像個騷擾人的酒鬼般說著,「崑西的大肌肌好大好好摸嘿嘿嘿……好舒服……」

 伊得想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以如此失態的表白方法向喜歡的對象告白,隔日一早因宿醉引發的頭疼中醒來,更是想把自己挖個洞埋了長眠,然而在記憶一點一滴緩慢回籠後,將頭埋進枕頭老實當著鴕鳥的伊得想,還是別忘記吧。

 原因無他——「嗯。」一聲應允落入他耳裡的同時,崑西不知道何時將空著的右手還上了他的腰,將他牢牢的圈禁在懷裡。

 「嗯?」他就像落網卻尚未反應過來的獵物般巴眨著淺茶色的眼,抬起頭迷糊而困惑的確認道,「……崑西,你說什麼?」

 從天花板落下的人工亮光甚至不比琥珀色雙眸中來得耀眼,低沉而迷人的嗓音就這麼向他擲來亟欲令人樂暈腦袋的回應。

 「那就在一起吧。」

 雨季裡忘記關上的窗或許是個意外,然而在這個瞬間,崑西因他敞開的心門卻是刻意為之。

 絕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