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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52


即使是戶外的公共電話亭，三種不同的哭聲也足夠惹人側目，這一側目就更讓人無法理解這三個人與一個小嬰兒，到底是什麼組合。

善逸身在其中，也無法理解。

善逸又哭又要立刻哄小孩，宇髓接了過去，天梓這次可能因為周遭聲音太吵了，比以往多鬧騰一陣子，才被哄的閉上眼睡著，臉都哭紅了，趴在宇髓的臂膀上。

須磨抱著善逸，高興地輕搖晃他。

無需言語，因為這些在那封寄給善逸的長信裡，如此寫著。


「天元大人十五歲的時候娶了我們。我十三歲，牧緒十二歲，須磨十一歲。那時，天元大人的妻子候選人是須磨的妹妹，因為須磨的初潮還沒有來。但須磨想嫁，大哭了一場、撞破拉門，宇髓家欣賞她的積極，就讓她成為了天元大人的妻子。

有了初潮的女子，就有生育能力。忍里的女子都需要受過房中術的訓練，以作為諜報、生育的需求，這是在嫁給天元大人的時候就知道的事，在訓練過程中，我們也非常擅於忍受疼痛。」


雛鶴寫到這裡時，牧緒不贊同地打斷了她：「善逸知道這些很有壓力吧？！」

雛鶴指了指善逸寄來的信。

青澀如蘋果初熟的少年，謹慎地使用「對不起」這個詞，「對不起」說多了，就顯得廉價，又有種「預設對方會責怪自己」的褻瀆，但字裏行間，都看得出沒有寫成文字的悲傷道歉。



因為一次意外，他擁有了宇髓先生的孩子。（對不起。）

在過程中，他對宇髓先生有了非份的感情。（對不起。）

甚至想要跟宇髓先生一起生活，他知道這很自私。（對不起。）

（其實應該要將這份感情安靜地帶入地獄，離大家越遠越好。）（對不起。）

——要雛鶴小姐、牧緒小姐、須磨小姐接納我這份不該有的心意，是很過分的要求。（對不起⋯⋯）



「『我想要一起生活』——將這句話說得那麼悲傷的，只有善逸了吧？」雛鶴撫平了善逸的信的皺摺，善逸的信，令她想起說著「自己會下地獄」的天元大人。

明明做了超乎常人勇氣的決定，卻對自己充滿自厭及自責。

「善逸把他的心剖給我們看了，」雛鶴溫柔地笑了笑，也有點煩惱：「我知道的回報方式好像只有這種。」


——將自己曾有過的黑暗，敞開在善逸面前。共享她們的經歷與記憶。


「十分抱歉，讓你看到了我們以往不愉快的回憶。但我們能想到最快讓你了解我們的方式，就是告訴你這些事。」





清晨，桑島慈悟郎在音屋敷的後山散步。他收到善逸和宇髓天元的信，就立刻下山，到音屋敷。這笨蛋傢伙，雖然不是女子，但經歷生產和波折，身體一定很虛弱，桑島以前再怎麼地獄訓練他，也不想要善逸拖著產後虛弱的身體，還要跑到這麼遠的桃山來找自己。

他知道宇髓天元是音柱，使用的音之呼吸是雷之呼吸的派生，但沒想到，這個宇髓天元，居然已經有三個夫人！

善逸帶著孩子入住音屋敷的話⋯⋯是第四個夫人？！

按照桑島的性格，男主人不在，他就會選擇住在附近的旅社，但為了善逸可能要與這三位夫人相處的未來，抱著觀察的心思，桑島就住了下來，一住就是兩日。



「桑島爺爺！有人來拜訪您。」牧緒呼喚他：「然後，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謝謝。」桑島道謝：「總是麻煩妳們三位。」

「桑島爺爺太客氣了！」牧緒說，雛鶴冒出來，笑得很溫柔：「須磨一早就出發接天元大人和善逸君，午飯前應該就會回來了！桑島爺爺，我們去街上買好吃的料理回來，您想吃什麼？」

⋯⋯這兩天，她們喊的都是「爺爺」，桑島總感覺自己多了三個孫女兒。

「桑島爺爺，善逸君喜歡吃什麼？」牧緒接著問。

「那小子，」桑島露出一點笑意：「只要甜的東西他都喜歡。」

每年的桃子，善逸都要等到軟熟甜膩的時候才吃。訓練善逸的第一年冬天，善逸熬的紅豆湯也特別甜。

廚房裡冒著紅豆與糯米的香氣。他拄著拐杖走向會客室，裡面端坐著一個黑色的、沈默的身影。




「快、快到家了⋯⋯」善逸緊張地想往回拔腿就跑，無奈背後還有個肌肉達摩堵住他的去路。

須磨攬著他的手蹦蹦跳跳：「桑島爺爺一定很開心！」

「不不不須磨小姐妳不認識爺爺，他才不是會為這個開心的人⋯⋯話說回來！你怎麼一臉悠閒啊！！！」善逸指著宇髓大叫，宇髓豎起食指叫他閉嘴，指指自己背巾裡的天梓。善逸不甘心地朝他齜牙咧嘴，像小麻雀膨起毛威嚇。

「話說回來，妳們已經華麗的叫老爺子為爺爺了？」

「對哦，桑島爺爺很親切～」

「幹得好！」宇髓稱讚，善逸突然發現不對勁，為什麼天梓是給宇髓先生抱，那麼自己豈不是沒有任何能抵擋爺爺怒氣的盾嗎！

「宇髓先生，我要抱天梓⋯⋯」善逸忽然愣住了。


「⋯⋯獪岳大哥？」


從音屋敷方向走來的，是一個黑髮隊士，頸子上戴著勾玉，一臉冷漠，皺著的眉頭還是赤裸的顯現不知何起的憤怒。

善逸原本要張口說些什麼，但發現，他身上沒有穿著當年他離開時，爺爺送他的羽織。


「喂，垃圾，讓開。」


須磨跳起來，張開手擋在善逸面前，生氣地喊：「喂！」獪岳冰冷地看了善逸一眼，善逸愣愣地讓過一邊。

同時，宇髓從後面摟住善逸的頭頸，讓他埋在自己懷裡，貼著天梓的臉。

黑色的身影就這樣走了。


——啊、那個、大哥，雖然很難啟齒。但還是希望能聽到一句話就好了。

或是解釋你身上，為什麼沒有爺爺送的羽織。


「這是什麼人啊！！」須磨朝獪岳的背影揮拳頭，宇髓收回注視獪岳的視線，低頭問：「那傢伙就是那個？稻玉獪岳？」

「對，」善逸貼著天梓閉著眼沈睡的小臉蛋，還有宇髓先生的大手、須磨小姐的憤怒，感覺一點點的被轉移難受的心情。

「但獪岳大哥本來就是這樣啦，」善逸笑嘻嘻地拍了拍宇髓的手：「我沒關係！」

宇髓捏著他的臉左右看了下：「他以前就是這樣土氣的對你？」

「但大哥是很努力的人，我很尊敬他。」善逸說，宇髓明顯地撇了撇嘴。

「善逸君也很努力啊！」須磨跳腳，善逸嘿嘿一笑，聽到他們幫自己生氣的心音，感覺有什麼一直鬱結的晦暗，明亮了一點。

善逸趁機向宇髓伸手：「梓給我抱。」

「不要，」宇髓說：「你等一下是要華麗挨打的。」

「你有什麼自信不會被打啊！！！」善逸暴跳，衝口而出：「你可是、可是搞大我肚子的傢伙哦？！」

「啊～啊，我現在就是在華麗地負責了啊。」

「那給我抱吧！」須磨快樂地自薦。


吵嚷間，有一聲極度熟悉地斥喝：「我妻善逸！」

善逸肩膀一縮，本能地想逃跑。


「站住！！」


善逸僵硬地轉身，爺爺站在路的盡頭，拄著拐杖，明明只是在路中間，卻像山頂上沉肅厚重的烏雲，即將劈下閃電雷鳴。


「爺、爺爺————」


善逸跑過去。

啪、撲倒在地上，像以往那樣因為訓練太辛苦了在地上撒潑耍賴。

很放心。放心地可以這樣胡鬧。

爺爺握拳敲他的腦袋，但力道比以往輕許多，幾乎不痛。

「還跑！笨蛋傢伙，不是跟你說過不准逃了嗎！出了大事，就該留下來和人商量，留下羽織就逃跑是沒有意義的！！」

「不要重複您寫過的信！我也不是逃跑嘛！就是怕拖累爺爺啊———！」

桑島一瞬間心軟，手都停了，但立刻繼續敲他的頭：「快起來！都有小孩了還這個樣子，不像話的傢伙！」

善逸抱著他的腿，哭得一把眼淚鼻涕地抬頭。

「那⋯⋯爺爺⋯⋯要看小孩嗎？」

「等會再看。」


桑島拄著拐杖，抬起頭，盯著不遠處的那個退役的後輩，宇髓天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