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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百百種：咖啡廳店員　金修

＊沉月之鑰同人


（上）


　　叮鈴鈴──

　　午後悶熱的空氣隨著玻璃門被推開後灌進了咖啡廳，對站在櫃台的店員來說造成了些微的不適，但對於客人而言充滿涼爽冷氣的室內空間簡直是救贖。

　　迎面而來的熱風讓修葉蘭瞇起了眼，站櫃檯的日子總是得遭受這些，他早就習慣了──冷熱交替的不適感也沒什麼大不了，要說不適，眼前這個朝自己咧開笑容的人更讓他不舒服。

　　「今天出門就有種會發生好事的預感，果然是你上班呀。外頭好熱喔。」

　　俊帥的金髮男人──雖然修葉蘭不想承認，但每次這個人出現在這裡時總會吸引到許多女客人的視線──往他面前一湊，眼裡和嘴角盛滿了笑意，淡淡的雪松香氣飄到了鼻尖，搭配他價值不斐的西裝，有種商業菁英的感覺，即便在他的眼裡更像是衣冠禽獸。

　　修葉蘭無言以對地看著他，今天只是自己正巧替同事代班、平常也不上今天的班，怎麼還會遇到這個人？

　　「你一滴汗都沒流，熱在哪？」

　　「熱在我看見你心跳就加速，渾身發燙。」

　　金髮男人輕佻的回應，讓修葉蘭只想拿著桌邊的條碼機往人腦袋上砸。

　　「請你點餐，點完就去找一張離這裡最遠的位置待著，別在我面前晃。」

　　「原來你替我留了桌子嗎？跟你商量一下，最遠那張的隔壁行不行？那裡風景好。」

　　修葉蘭順著他的指尖看著他比的另一張桌子，沒懂風景好在哪。

　　他疑惑的神情惹來對方的輕笑，男人簡單地解釋了：「那裡能看見櫃台，風景好。」

　　又被調戲了。

　　修葉蘭自認自己對客人的態度都很平等，遇過不少追求自己的對象時也能靠著疏離的態度躲開，就只有眼前這個人鍥而不捨地來逗他。

　　但說也奇怪，對方除了來咖啡廳時會與他攀談外，從沒要過他的聯絡方式──這並不表示自己很想要和他交換聯絡方式，只是這樣對自己熱情滿滿卻又不行動也太怪了吧？而且總要行動，他才有拒絕的機會啊？

　　「隨你便。」

　　修葉蘭當作沒聽見方才的話，手指按著螢幕──每次他來都點一樣的──明明只是兩杯飲料卻讓他花上不少時間點單。

　　「中杯熱紅茶拿鐵，加一杓蜂蜜，牛奶換燕麥奶，再加一份濃縮，另外再一杯冰的無糖青茶，去冰裝外帶杯……共一百八十元，現金還是感應支付？感應支付掃這邊。」

　　習慣性地問完後又想起對方都是靠卡感應的，修葉蘭便指尖敲了敲感應的機台，讓他靠卡。

　　「會幫我拉花嗎？還要寫名字。」

　　一大串的飲品實際上只有兩杯飲料，還要拉花？拉什麼拉！要不是之前被對方撞見自己拉了一隻小兔子逗在店內大哭的小女孩，他們才沒有這種額外的、莫名其妙的服務。

　　還有寫名字，明明就會在店裡把那杯茶喝完──還硬要用外帶杯，只是為了寫名字，像是怕自己記不清對方的名字似地。

　　「行，你多消費一個蛋糕。」

　　笑瞇瞇的客人點頭說好，讓他隨意挑一個推薦的口味──修葉蘭本來想挑個賣不出去自己也不想吃的滯銷款，後來還是勉為其難地挑了另外一個水果口味的。

　　掃描的嗶嗶聲又響了一遍，修葉蘭把兩張刷卡單據放上他攤開的手心，反正這傢伙就是這樣，單據放木盤他就不拿了，惡劣。

　　「洛艾爾，名字。」

　　「……我記得。」

　　「那你就別偷懶只寫一個洛嘛。」

　　「我們有自己的規則，請您不要干擾我──去位置上等。」

　　洛艾爾轉了轉眼，笑容不減半分，看著態度冷漠的黑髮店員說完後便轉過身開始弄餐點，多留了一會觀察著他晃動的黑髮和隨著抬手而隆起的肩胛骨，笑了下去到了剛才選的位置上。

　　幸虧這時段沒什麼客人，修葉蘭才得以空出時間完成對方該死的拉花，他不是什麼專業的咖啡師，頂多拉個愛心或葉子，再來簡單的小動物就差不多了，對付洛艾爾不用這麼認真，隨便畫個愛心他就會開心得要死。

　　──於是修葉蘭替他拉了葉子形狀的。

　　讓他高興得要死根本沒必要，反正他無論被自己罵了還是被自己和顏悅色的對待，都還是會帶著那張雷打不動的笑臉照常出現。

　　「您的餐點。」

　　修葉蘭端著托盤，上頭放著他的兩杯飲品跟小蛋糕，先一一地擺上了杯墊後，再把杯子放到了上頭。

　　用著平板看資料的洛艾爾先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去看了熱飲，確認上頭確實有拉花時眼神愉快了幾分，並再拿起外帶杯時看見上頭用簽字筆寫的「洛艾爾」三個字時，笑容多得快要溢出來了。

　　「你對我真好，今天果然是幸運的一天。」

　　修葉蘭瞥了一眼他的得意神情，哼了一聲回應：「剛好沒人罷了。」

　　「謝謝你呀。」

　　「……嗯。」

　　又來了，那種令人心臟發癢的感覺。

　　修葉蘭朝他點了下頭，轉身時輕輕地蹙起眉，走回了自己的崗位，很快地因為接近下午茶時間而忙碌起來。

　　洛艾爾雖然坐得離他遠，存在感卻相當強──即使他沒有像剛才開玩笑所說的一樣不斷拿他來當風景欣賞，但修葉蘭卻會在每次轉身時不自覺地朝那邊看了一眼後又迅速收回視線。

　　專心工作的話回家或是去公司不是比較好嗎？咖啡廳雖然不吵，但偶爾還是會有小孩子邊跑跳邊喧嘩或是學生們聊八卦時處於興頭而毫無克制的笑聲，修葉蘭並不認為這是個好的工作環境。

　　……算了，隨便他，我那麼在意幹嘛？

　　修葉蘭甩了甩頭，清空大腦亂七八糟的情緒，繼續掛著熱情的笑容招呼客人。

　　-

　　傍晚時，外頭炸出一聲悶雷，惹得幾個靠在窗邊的客人短促地尖叫了一聲。
　　
　　連修葉蘭都被雷聲給嚇愣──主要是因為他是下課時順路來的，根本沒把雨具帶在身上。

　　啪答啪答──

　　外頭突然洶湧的雨勢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粗心大意，他本來再上一個小時的班就可以走了，現在一小時後能不能雨停都不曉得啊。

　　玻璃窗把街道上奔跑找尋屋簷躲雨的人和處在咖啡廳的客人分成了兩個世界，一時之間無人進來，也沒人離店。

　　直到滂沱的雨勢又持續了一個小時，到了修葉蘭表定的下班時間時，才有幾個等不到雨停的客人哀聲嘆氣地拿出雨具準備離店。
　　
　　我也想下班──你們至少還有傘呢。

　　修葉蘭眼巴巴地看著人漸漸變少，另一個接自己班的店員也正巧到了，濕淋淋地一邊抱怨褲子鞋子都濕了，一邊圍上了圍裙問他要怎麼下班。

　　「我也不知道，等雨停好了。」

　　「倉庫好像有多的傘，你要用嗎？」

　　「不要，外頭風這麼大，肯定被吹爛的。」

　　雖然決定繼續待在店內，但修葉蘭也沒有加班的嗜好，替自己弄了杯飲品後便解了圍裙找了一桌空桌坐下，撐著臉往窗外發呆。

　　他喜歡聽雨聲，但又不喜歡濕氣，待在這裡一直等待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望著窗外形色匆匆的行人，開始回堵的馬路，還有不曉得何時才會停的雷雨，憂鬱地嘆了口氣。

　　今天來代班果然是錯誤的選擇啊。賺的錢還不夠叫計程車回家呢……修葉蘭低頭看了一眼因為供不應求而不斷漲價的車資，實在無法狠心按下預約。

　　「躲起來偷懶？」

　　耳邊傳來的聲音喚回了他飄走的思緒，修葉蘭倒映在窗上的人影，不確定自己是先因為視覺還是因為聽覺才認出他。

　　「誰偷懶，我下班了好嗎？」

　　湖藍色的眼睛轉了圈，看了一眼他的身上似乎在確認他真的拆下圍裙了，方又開口：「那怎麼不回家，捨不得離開這裡啊？」

　　沒好氣地比了比窗外的雨勢，「這麼大的雨怎麼走出去啊？」

　　「開車啊。」

　　「……我看起來像是有錢買車嗎？」

　視線又落在了修葉蘭的身上，洛艾爾歪了下頭回應：「你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不便宜，像是個有錢的學生。」

　　洛艾爾能認出自己的衣服不便宜著實讓他有些意外，但仔細想想對方也穿著高端訂製的西裝，認識一些高奢品牌也正常。

　　「我就是你們常說的月光族，扣掉房租以外的錢都拿去買衣服了。」修葉蘭聳聳肩膀，對於那本自稱是他父親留下來的存摺半點打開的興趣都沒有，即使他知道裡頭的數字肯定不少。

　　「哦，原來。」洛艾爾點點頭，眼神似笑非笑的，「所以你沒車，也沒錢叫車，只好在店裡等雨停？」

　　「你知道就好，何必再重複一次！」

　　修葉蘭認為自己既然已經脫了圍裙，就不算是在上班──那對於這個煩人的客人稍微有點兇也是沒問題的，更何況對方似乎有被虐的傾向，見到他情緒激動反而還會倍受鼓舞的樣子。

　　就像現在，他不曉得在高興什麼，嘴唇翹起的幅度像是怕他注意不到似地。

　　「那我有個提案，你要聽聽看嗎？」

　　「說。」

　　「我正巧要離開了，可以送你一乘。優點是不用錢，有機會的話以後還可以得到一個免費司機。」

　　孤男寡男共處一車，聽起來不是什麼很好的行為，尤其是眼前的男人似乎對自己有極大的興趣──但比起這個修葉蘭更想質疑某件事，他挑著眉張嘴吐了一個距離咖啡廳十萬八千里遠的位置，問：「我住那邊的話你也送我回去？」

　　「嗯？可以呀。」洛艾爾笑盈盈地同意了，「還會順便載你去看看醫生，看你為什麼要花上兩小時的車程來這裡打工。」

　　修葉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看著那張無辜微笑的臉，和他僵持了片刻後拿起喝空的咖啡杯站起了身，繞過他走去了廚房沖洗。

　　大概是這場雨下得令自己心煩，不想要濃厚的濕氣，也不想要淋到悶熱的雨水，身上的衣服很貴也是重點……也有可能是因為洛艾爾的微笑很有欺騙性，所以才讓自己一時昏頭同意了。

　　洗完杯子、和同事道別後，洛艾爾也收好了自己的東西，手裡揣著一把折疊傘，把公事包和西裝外套往他手裡塞。

　　「你在裡面等。」

　　本來還在懊惱自己答應的太快，想著如果車停的地方太遠──要他撐著傘走上一大段距離的話，他就拒絕好了。誰曉得對方心思縝密地給了他一個保管私人物品的任務，讓他得以繼續待在恬靜美好的咖啡廳內等待。

　　玻璃門推開時風鈴聲被兇狠的雨聲幾乎蓋住，修葉蘭愣愣地看著對方撐著那把看起來撐不上多久的小摺疊傘後衝入了雨勢中。

　　「欸欸，修葉蘭，那傢伙不是客人嗎？」

　　由於沒有客人上門而清閒的同事早就在注意他們，趁著當事人離開後連忙把修葉蘭抓去問話。

　　「喔……對啊，有點認識而已。」

　　「他今天內用啊？」

　　「什麼意思？」

　　「他不是都外帶嗎？好像都喝冰美式吧。」

　　洛艾爾是店內的常客，所以其他人認得也不奇怪，畢竟臉擺在那，還有一頭招搖的金髮。

　　只是對方說出來的「資訊」未免和自己知道的落差太大了吧？

　　「都……外帶？」修葉蘭愣愣地重複，看著對方用力地點頭並興高采烈地補充每次他來女客人都移不開眼的部分，「還喝冰美式？」

　　「是啊。啊，他今天還喝兩杯飲料啊？」

　　同事看了眼對方的桌上，新奇地說。

　　冰美式外帶，只要用五個字就能重複完畢的飲料──和今天洛艾爾纏著自己硬要拉花又寫名字，分外帶杯內用杯的差距，會不會太大了些？

　　就算幫他扣掉拉花的部分，寫名字也扣掉好了──冰美式明顯就跟他今天喝的口味有著天壤之別啊！

　　「……對，我開始懷疑我不該上他的車了。」

　　衝著自己腦門砸的大型單箭頭讓修葉蘭開始不確定自己方才的決定對不對，只是手裡還拿著人的包和外套，還是說乾脆丟著，自己躲去倉庫？

　　他還猶豫不決時，外頭便響起了喇叭聲。

　　隔著一層雨幕，修葉蘭看見了那雙朝自己眨的藍眼睛，捏緊了手裡的東西，和同事沉痛地交代。

　　「如果我明天沒來上班，記得幫我報警，先走了。」

　　「啊？可是我明天沒排班啊──嗚哇，跑真快，根本超期待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