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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凜】非典型浪漫喜劇

前言:
1.情人節賀文,笨蛋情侶小甜餅。
2.久違的現代Paro,警殤賊凜。
3.世界觀同過往現代Paro創作。




殤不患正面臨一道世紀難題。

他站在某知名甜品專櫃前,眼前是各款寶石造型的巧克力琳瑯滿目,在職人巧手下乍一看以假亂真,並非是有選擇困難症,他第一眼就相中了紅石榴石造型的巧克力。
單純是聯想到那人艷紅瞳色,且說到影視劇中的怪盜,總有一種鍾愛珠寶名畫的印象,高檔奢華與其氣質相襯,應該還算是有創意又用心的禮物。
加上稍早前他收到花店通知,前些日子訂購的紅玫瑰花束可以如期取件,目前為止的準備一切順利。

對於穿正裝在西餐廳共進燭光晚餐,這樣的經典橋段有些抵觸,就算想做些與本性不符之事也有個限度,殤不患光是想像就覺得窘迫,故約會地點還是選擇在家,二人簡單晚餐後喝個小酒配電影聊聊天,溫馨愜意。
殤不患自覺不解風情,這些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想像力的極限。
結帳後拎著那小巧精緻的包裝袋,視線掃過附贈的介紹文宣和品牌標語,不細看也知道,頂多用字遣詞有所差異,內容千篇一律是「在這特別的日子向所愛之人傳達情意」,再動人的詞藻也掩蓋不了節日本身的商業色彩,曾經的殤不患對此不以為然。

突然間他的目光被相鄰的專櫃所吸引,腳步亦不由自主停下,僅僅是一個畫面閃過腦海,上前的服務人員招呼話語尚未脫口,殤不患就掏出了信用卡結帳,是絕對會被質疑衝動消費的購物效率。
那麼,只剩下唯一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殤不患和凜雪鴉算是在交往嗎?」




平日裡灑脫幹練的殤警官最近有些不對勁,頻繁投來的視線有些燙人,若是問起也只得到欲言又止、敷衍搪塞的回應。
這情況一進入二月就越發明顯,大概心裡有數的凜雪鴉,選擇配合對方裝作對此毫無察覺。
他輕笑著迎上殤不患又一次停留的目光,湊近給了對方一個吻,即便已經親吻過無數回,心跳還是稍微得加速,而回神的殤不患會加深親吻,按住他的後頸、以舌敲開牙關與之纏綿。

說來好笑,在兩人睡過前凜雪鴉曾覺得這個男人憨厚老實,怎料上了床就變成大型肉食動物,再經不起任何一絲撩撥,由僅剩理智維持的溫柔中,時不時穿插的粗暴舉動,凜雪鴉覺得挺好的。
雖然真要分類的話,自己應該是喜歡施虐的一方,但對象是殤不患的話,受其擺布、被征服的新鮮感他並不排斥,況且凜雪鴉也有的是方法從對方手中找回主導權。

殤不患至今從未讓他感到過失望,兩人性情都不是循規蹈矩的類型,骨子裡的不羈也是能走到一起的原因之一,他們互相尊重著彼此的原則底線。

掠風竊塵人如其名,應是普天之下最自由的飛鳥、水裡撈不到的月亮,殤不患並不像那些妄想著能將他馴服的凡夫俗子,更不是凜雪鴉感興趣的扭曲惡徒。
與過往尋求樂趣和刺激的遊戲不同,這是段何時厭倦都不奇怪的關係,而結束的契機可以只是一句隨口提問: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固定性伴侶?」炮友就炮友,屆時他必定會裝模作樣得用這種令人不快的說法反問。

倘若站在殤不患的立場,不難想像他此時此刻都在思考糾結些什麼,一夜的及時行樂倒還好,但時間一拉長就會衍生出一些無聊問題,一些凜雪鴉一點也不在乎的問題。
所以說他現在對殤不患的評價多高,到那個時候就會有多掃興,掃興到有可能從此失去興趣。


「凜,你明天也會留宿,對嗎?」
如是問的男人前一秒才離開他的唇,鬆開的溫暖懷抱令人眷戀,近距離下他看見對方眼中的熱,還有自己的倒影。
「嗯。」凜雪鴉輕聲應答,或許他也是在等待對方開口,好奇殤不患會出交出怎麼樣的答卷。




距離下班沒多久,原本殤不患想著先去趟超市採買晚餐食材,再到花店取花束後回家。
無論凜雪鴉是否已經在家等待,殤不患可以獨自料理或者與那人共同烹飪,依對方個性大概會事先準備好喜歡的紅酒,搭配的電影就選凜雪鴉喜歡的荒誕喜劇,原本他是這樣規劃的。


二月十四日也就是西洋情人節,對殤不患而言是相當驚心動魄的半日,從下午四點警方收到「掠風竊塵」的竊盜預告函開始,目標是美術館正在展覽的紅寶石──「傾天下」。
原本銷聲匿跡好一陣子的傳奇怪盜,復出消息瞬間走漏,當警方抵達即將閉館的美術館時,現場已經擠滿各大媒體記者和想一睹怪盜真容的一般民眾。

時間過於緊迫,來不及疏散人群和調派更多的警力支援,他們勉強在「傾天下」的展廳設下了完全稱不上天羅地網的警戒線,哪怕館內有著最先進的保全系統,殤不患確信對於那名怪盜而言,仍好比自家廚房走一圈。
除了殤不患外,眾人皆繃緊神經盯著鐘錶或手機上的時間,屏息等待著預告函上所寫的時刻——下午五點美術館閉館,同時也是殤不患今天預計的下班時間來臨。

彷彿連一根針落在地上的響聲都震耳欲聾,而他仍默默撥打那無人接聽的電話,當分針與秒針於正上方交疊,忽聞有一人高喊道:「封鎖出入口!」

在場只有殤不患知曉,那聲音並非出自警方或媒體民眾,他絕不會錯認那人音色,無論其語氣聲調再怎麼變化。
正當他回首,想要從人群中尋找聲音來源,下一秒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館內的照明線路被切斷,即便已事先在配電室安排了兩名警員卻還是被得逞。

來不及思考下一步,館內緊接著迴響起一陣劇烈轟鳴、連環槍響從四面八方傳來,過於浮誇的特效,倘若能冷靜下來觀察其實不難察覺,那不過是預錄製的音檔經由廣播播出罷。
但本就高度專注的精神即將鬆懈的瞬間,被突兀的話語奪去注意力隨後又失去視野,恐慌不安的情緒瞬間吞噬了從眾的羊群,他們尖叫、哭喊著或臥倒或尋找掩護,但更多的是筆直衝向那個「即將被封鎖的出入口」。
由內而外被輕易衝破的警戒線,殤不患奮力逆向而行來到展櫃前,開啟手機的手電筒照向那顆萬惡寶石,微弱光源下是艷如鴿血的紅,如同它前一個主人一樣散發妖異光芒。

說起「傾天下」曾是西幽魔性之女「照君臨」持有的珠寶,當年在西幽政商界引發數起惡性事件,與東離孿娘子的八仙樓案相比是有過之無不及。
故對於這件無價藝術品,西幽出身的殤不患只覺得晦氣,但他還是仔細檢查了整座強化玻璃展示櫃,在確認了這一切都未被動過任何手腳時,館內照明被修復、展廳的燈光逐一亮起,甚至連那唬人的廣播都戛然而止,時機剛好得詭異。
殤不患叫住了幾名茫然的同事換手,快步越過館內一片混亂狼藉來到了鼎沸騷動的美術館門口,外頭依舊是人山人海,眾人皆抬起頭仰望空中那不容忽視的飛行物體。

殤不患知道警部會調來兩架警用直升機,對付掠風竊塵而言稱不上小題大作,雖不常見但也不是什麼值得人們嘆為觀止的奇景,怪的是那顆憑空出現於天際、比直升機還要大的巨型氣球。
無論是原本就停滯於高空再下降,或是什麼瞬間充氣的黑科技都無所謂,驚掉下巴的殤不患能肯定的事只有一件。

「這回還真是大手筆啊。」
他的喃喃自語,被淹沒在人群的驚呼中。
似煙花絢爛綻放,炸裂開來的氣球中是成千上萬朵的紅玫瑰,隨直升機旋翼的氣流攪動、花瓣飛舞如雨飄下。
這什麼好萊塢電影的橋段,一齣排場過大的荒誕喜劇。


……

「今天比較晚呢。」
言者語氣之無辜,好似他真苦等許久。

二月十四日晚上十一點三十分殤不患終於回到家,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慵懶得仰躺在沙發上的凜雪鴉,穿著寬鬆白T恤和休閒褲,懷中還捧著一束火紅玫瑰。
當殤不患勉強趕上了花店即將關門,店員卻困惑得表示他訂購的花束稍早前就被取走,取件人持有單據是一名銀白長髮的男子。

「先吃晚餐嗎?」
聞言他才看向餐桌上擺著二人份的餐點,色彩繽紛的水果沙拉、盛盤不久尚有餘溫的牛排,佈置好了餐具和兩支高腳杯旁是一瓶價格不斐的紅酒,看來時間是掐算得挺精準的。
走向沙發的殤不患接著注意到茶几上擺著眼熟的包裝,是他準備送出的巧克力。

拿起包裝袋旁的遙控器打開電視,夜將深但每一家新聞台都仍在報導傍晚的美術館鬧劇,殤不患又接連切換了幾台後才關閉,而原本肆意霸佔整個沙發的凜雪鴉此時雙膝曲起、收斂起腳尖,給他騰出了個空位。

「美術館那齣是怎麼回事?」
這是殤不患回到家後的第一句話,他坐上沙發望向身旁凜雪鴉,看不清那人藏在三十六朵玫瑰後的表情。
「心血來潮,今天是情人節嘛。」
沒有狡辯閃躲,凜雪鴉答得輕描淡寫,心血來潮就登上晚間新聞頭條、把警方媒體耍得團團轉。
美術館斷電期間並沒有發生嚴重的推擠踩踏,幾乎無人受傷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但這等規模的惡作劇殤不患還是難以一笑置之。

「花和巧克力呢?」
他接著問道,視線落在凜雪鴉修長的雙腿,曲膝時褲管下會露出整截腳踝,是纖細得能以單手環繞掌握,殤不患試過。
「不是本來就是要給我的嗎?」
得到了更加理所當然的回應,那人語氣帶著輕挑笑意依舊維持著躺姿,凜雪鴉隨手將花束放置於茶几上、那顆寶石造型的甜品旁。
「雖然比起石榴石,我更中意真正的紅寶石。」
二人終於對上了視線,殤不患靜靜注視著那雙殷紅半晌,超時工作的疲勞反而讓他思緒無比清晰,又或者只是自作多情,他甚至產生了眼前人其實意外得好懂的錯覺。

「你並沒有碰到真品吧。」
因掠風竊塵擁有偷天換日的本領,即便警方和保全公司再三確認過,寶石展櫃並沒有打開過的跡象仍難以安心,已經安排鑑定專家確認「傾天下」的真偽。
「就說了是心血來潮,既然沒有製作贗品的時間我要拿什麼調包?你送的巧克力嗎?」
比起話語本身更明目張膽的挑釁,是凜雪鴉伸展開的一隻腳,跨過側坐的殤不患右膝頭,腳掌輕踩在殤不患左大腿內側,這舉動像隻胡鬧的貓既親暱又惡劣。

「倒是你,又是送花又是送巧克力,這麼浪漫真不像是我認識的殤警官。」
凜雪鴉似乎很滿意自個腳掌下、殤不患的細微反應,分明知道所作所為的下場仍一副有恃無恐模樣,和始終縱容、藏賊引盜的自己不過半斤八兩。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提問的凜雪鴉終於從躺姿坐起了身,唯有腳仍擱在殤不患腿上。

「凜,我喜歡你。」
對著那張湊近的艷麗臉龐,殤不患如是傾訴,比起告白更像是在陳述一件天經地義之事,聞言的凜雪鴉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嗯,我知道。」
或許本就毋須言說,他們之間一直有種沒來由的默契。
沒有為眼前凜雪鴉的淡漠神情感到挫敗動搖,殤不患做了個深呼吸,同時出手捉住那人越發不安份的纖細腳踝,開口道:
「但有件事,我想先說清楚——」




殤不患的來電從下午四點開始到五點的這段期間,就幾乎沒有中斷過。
凜雪鴉混在美術館的人群中,現場目睹了對方焦急的側臉,若此時對上視線會被發現吧,他沒來由得想。說也奇怪,這麼一個心大又有些遲鈍的男人,如何能三番兩次識破掠風竊塵的偽裝。

花束的取貨單、三十六朵紅玫瑰的含義、藏在冰箱深處的品牌巧克力,其心意無比透明,卻也過於簡單。
殤不患對浪漫的理解太流於表面形式,讓凜雪鴉忍不住出手示範一次,眾人抬首望向的漫天花雨,亦是他此生寄出的唯一一封情書。
凜雪鴉看見人群中的殤不患表情從驚愕轉為苦笑,如同平日裡拿他毫無辦法,像每每他們接吻後,深棕色眼睛裡會倒映出他的模樣,是一張無聊透頂的臉,笑得像個尋常凡夫俗子。


「我並非膚淺得只喜歡你的外表。」
凜雪鴉並沒有嘗試從殤不患手中掙脫,只是因意料之外的、毫無說服力的發言眨了眨眼睛。也不想想兩人能成事,歸功於誰積極得以色誘之?
「我的意思是,你那張男女通吃、好看到不講道理的臉,還有色到不行的身體只佔了一部......一大部分原因。」
對著與怪盜姿勢曖昧糾纏、一本正經說著虎狼之詞的警官,凜雪鴉不著痕跡得挑了眉。

「就算你總喜歡沒事找事、惟恐天下不亂,反覆無常又任性妄為,同理心幾乎為零,行事常沒個輕重還總要我來善後。」
就算對方說的每句話都是客觀事實,但不代表這不算是一種PUA。
「惡作劇做過頭再心虛也不會認錯道歉,挑食、賴床還有起床氣,明知後果是隔天下不了床還一直引誘我,事後才在那邊抱怨腰疼腿麻,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
哪有人告白到一半開始翻舊帳?況且後半句顯然不該全算在他頭上。

「其實你不用這般隱忍,我並非被認真拒絕後,還會繼續糾纏的不識趣之人。」
稍微對於殤不患一番滔滔不絕感到不快,凜雪鴉試著抽回自己被緊握的腳踝未能成功,他又伸手推了推對方肩膀。
「我又沒說我不喜歡。」
在情人節即將結束的現在,凜雪鴉才見到殤不患對自己笑,笑裡的從容與這段期間表現出的躊躇完全不相符。

「雖說如果能收斂一點的話就幫大忙了,鬼鳥也好、掠風竊塵也罷,那無數的謊言也都是構成你的一部分,關於這點我早已做好覺悟。」
說得好像連同他那顆,有著永遠填不滿窟窿的心都能夠全盤接受。

「被虐狂。」
他輕聲罵道,這是被按倒在沙發上的凜雪鴉,最後微乎其微的反抗。
「你才是吧?每次我稍微粗魯一點,你就——」
凜雪鴉以吻打斷殤不患後半不堪入耳的指控,纏綿之際怪盜將手伸進了警官外套內側的口袋,神不知鬼不覺得摸出了一個掌心大的小盒子。
幾日前他就注意到了,殤不患有一物從不離身,凜雪鴉猜了個大概,卻不想現實真如他所想的荒唐。

「殤不患,你還打算向我求婚?」
凜雪鴉鮮有的、真情實意的驚呼脫口,單手開啟的盒中是一枚戒指。
簡約的銀戒台上是碎鑽拼成的一片雪花,可見挑選者單純的聯想,雖說有點直男審美,但這掐指一算也要殤不患三個月的薪水。
雖說二人都不是特別在乎錢財的類型,一個是本身物慾就低、一個是從未有過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不是?你連我們有沒有在交往都不敢問?」
凜雪鴉還是忍不住吐槽,他近距離下看著眼前人精彩豐富的表情變化,從情動到尷尬,現在是連耳尖都紅透。
「那是一時衝......也不能說是衝動,啊啊——我真沒有想要綁住或約束你的意思!」
慌張到語無倫次的殤不患有些久違了,而凜雪鴉臉上的笑容正在逐漸淡去。
「我不太會說話,總之就是一看到這戒指就想到你。」

凜雪鴉有無數種話術可以敷衍帶過,他知道不完整的東西無法拿來交換,所以他無法給出承諾。
「你能相信我給出的承諾嗎?」
但話到了嘴邊就變了樣,仰望著那人再次牽起的嘴角,眉宇間的溫柔繾綣,再開口的聲嗓所說的話語,於今日也稍微填補著窟窿。
「能,命都交到你手上好幾回了,不是嗎?」

「你這人真怪,喜好也怪。」
凜雪鴉愣道,被對方捧著的真心砸得暈頭轉向。
「彼此彼此。」
輪到殤不患的吻落下,在他的額際、面龐、嘴唇、頸項及心跳稍微快上幾拍的胸膛,他們這是確定了第一回合的地點在客廳沙發,在即將情迷意亂之際,凜雪鴉突然越想越不對勁。

「騙子,今天的你分明特別得能言善道。」
從相識起無數次帶來意外驚喜、時不時扮豬吃老虎的男人,凜雪鴉懷疑起自己才是被套路的那一個。
「可能是因為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再也不知迂迴為何物,被打開情話開關的殤不患實在肉麻,但同一招對他已然失去作用。
「這你說過了,說些我的不知道的事吧。」
情慾的熱從被粗糙指尖碰觸的部位蔓延開來,一點一滴消融了名為理性的薄冰,聞言的殤不患暫停下親吻與他相望。

「認識你之後頭疼事就沒少過,甚至還變本加厲,我想安穩度日,但你恨不得把每一天都搞得轟轟烈烈。」
就算知道對方說話總喜歡先抑後揚,已提前做足心理準備的凜雪鴉,下一秒還是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但我還是慶幸和你相遇了,這樣特別的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也算是不枉此生吧。」

一番話隻字未言愛,卻也是隻字不離愛。
眼前的殤不患打從心底笑得開懷,凜雪鴉也只能舉雙手投降,區區餘生罷,給就給。




二月十五日清晨時分,殤不患一睜開眼便看見那人纖長睫羽,隨呼吸規律得起伏,睡著時的凜雪鴉是這般乖巧無害又無比惹人憐愛。
殤不患端詳了好一會,直到身旁人轉醒其眸光艷而深邃,在顏色上分明更接近紅石榴石,他對自己挑選的眼光還是很有自信。

白天出門前還有些依依不捨,恨不得請假在家溫存,但又想起昨日掠風竊塵的手筆,心中有愧的殤不患今天也準時上班。
而到了下午凜雪鴉出現在警局裡時,他險些沒拿穩手裡的即溶咖啡,這個讓無數人加班加點的始作俑者,竟掛著訪客識別證大搖大擺得在局裡閒逛。

與在家中的慵懶形象截然不同,所以殤不患一時間忘了,這才是平日在外、他人眼中的凜雪鴉,相當得明豔張揚,且該說他時髦還是華麗,總之是一般人難以駕馭的服飾。
而昨晚的殤不患在其頸項和鎖骨處留下了明顯痕跡,使得他不得不收斂低領寬肩的穿衣習慣,光是意識到這一點殤不患就有些心癢。

人當然不是來自首的,而是做為民間的鑑定專家、「煙月」古董店的老闆「鬼鳥」來與警方合作,負責傾天下的真偽鑑定。
整件事突然細思極恐起來,但更怪的還有一事,與他同樣從西幽調過來的同事嘯狂狷,那隻性格刻薄勢利的眼鏡狐狸竟會與凜雪鴉相談甚歡。

「鬼鳥先生真是博學多聞,不止精通珠寶畫作的鑑定修復,連對名刀古劍也有獨到見解。」
「嘯警官人也是和藹可親,有您這樣的青年才俊守護東離,掠風竊塵那等小賊想必是再難以逍遙法外。」

一旁的殤不患聽得有些頭皮發麻,好在那嘯狂狷一見到他便急忙和他交接起凜雪鴉的接待工作,還一口一個喊他「殤警官」,明明平時的語氣都毫不客氣得連名帶姓,殤不患困惑得看向那匆忙離去的背影,身邊的凜雪鴉則皮笑肉不笑得解釋道:「趕著升官囉。」

「曲折離奇」這四個字是殤不患對整個事件下的註解,在美術館館長、策展負責人、警方和民間專家的四方見證下,輔以現場的紅外線監視器、各項數據證據及鑑定結果得出的結論:
確認了於二月十四日展出的傾天下為贗品,不是遭掠風竊塵盜取掉包,而是一開始就是假貨。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美術館裡的寶石是假的?」
鑑定工作一結束,殤不患便拉著凜雪鴉找了間空會議室,門一鎖確保了獨處環境就迫不及待得問出口。
「因為真品早就在上個月,一場黑市的拍賣會上被人買走了。」
難得沒出言調侃殤不患的性急,凜雪鴉拉了張椅子坐下,隨即交疊起雙腿,一副要向他娓娓道來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
殤不患腦中仍一片混亂,他嘗試著梳理前因後果和釐清凜雪鴉真正的目的。
「因為拍賣會那天我碰巧就在現場,別擔心我並不是以買家身份出席,更非提供寶石的賣家。」
說著他優雅得交換了交疊的雙腿,換了一個更舒適的坐姿。
「畢竟你也知道,比起直接用金錢購買想要的東西,我更喜歡......」未盡的話語彼此心知肚明,凜雪鴉朝他無辜得笑了笑。
早知道就不追問了,開始頭痛的殤不患如是想。

「總之最後得標的是名自稱『還俗僧』的奇怪男人,雖說也已經不重要了,但要是殤警官想代替西幽官方追討寶石的話則另當別論。」
聽著凜雪鴉侃侃而談,殤不患突然有一種感覺,或許眼前這人透過雙眼所見到的世界是與常人不同。
「純粹的藝術價值難以變現,能被明碼標價的才是商品,不管是美術館還是策展方都只是商人而已。」
悅耳聲嗓用著說書人般的語調,而他身為在場唯一的觀眾總要有所互動。

「那麼昨天現身美術館的掠風竊塵,又是為了什麼目的?」
殤不患終究還是被誘導著提出這個問題,每到揭曉環節時的凜雪鴉看起來都神彩奕奕。
「你說有沒有可能,他的『現身』就是目的。」
是那樣鮮活靈動,一入了眼殤不患就再也難以移開目光。
「掠風竊塵本領通天,只要是他看上過的目標,就算中途收手也會懷疑是否被偷天換日。」

殤不患想起凜雪鴉曾跟他科普過一個小知識,有一種稱為「亞歷山大變色石」的寶石,在不同光線下會呈現不同的顏色,如果把掠風竊塵比喻成此種寶石可謂貼切。

「所以策劃展覽的相關人員裡,也就是把傾天下拿去黑市拍賣會的那個惡人,才是他真正的獵物。」
原來撒花只是順便,殤不患心情稍微有那麼點複雜,對方竟在設局遊戲的空檔還不忘節日應景。
「警方之後勢必會成立調查小組,你賣了相關情報給嘯狂狷讓他能搶得先機立功,他才做起升職加薪的美夢。」
凜雪鴉賣的這個人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但至少嘯狂狷忙碌的這段期間就不會找自己麻煩。

「推理得不錯,作為獎勵再多告訴你一件事。」
起身離座的凜雪鴉來到了殤不患面前,伸出的右手掌心捧起他的面龐,拇指輕滑過了眼下的淡淡陰影。
「美術館所展出的傾天下雖說是贗品,但也是跟真品一模一樣、完成度極高的作品,一般有牌照、有經驗的鑑定師也未必能判斷出真偽,所以我才利用了關係,毛遂自薦了這次的合作。」
與一臉神清氣爽的凜雪鴉不同,殤不患昨晚回到家幾乎沒怎麼休息,快活是真快活,辛勞也是真的辛勞。

「你覺得這個完美的贗品,會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呢?」
學聰明的殤不患,這次選擇了不問。
即便腦中已經有了事情的全貌,被喻為東離傳奇的存在本就擁有多重面向,贋作工匠、怪盜、古董店老闆、鑑定專家都只是他在不同場合光源下的其中一種顏色罷。


還是沒那個膽量和心態在會議室「辦事」,談話結束的殤不患將人給送到警局門口,無奈於被迫加班的現實,只能看著凜雪鴉頭也不回得朝他揮手道別,夕陽餘暉下其右手無名指上的雪花閃耀著柔光。

而一回到辦公室的殤不患便被數名女同事團團包圍,全都是被那名來去如一陣風、風度翩翩的鑑定專家迷得暈頭轉向,其中不乏已經有對象甚至已婚之人,一時間各式各樣的私人問題將他轟炸,從名字、興趣、喜好、社群帳號、古董店地址等等族繁不及備載,反而是最該被提及關注的「感情狀態」無人問津。

雖然自己不到二十四小時前才說過,沒想過以此來束縛對方,但殤不患還是感嘆自己這戒指真是送對了,他表現得再縱容也還是擁有一般人的佔有慾,以及對於這樣一個特別之人只親睞於自己的虛榮心。

「鬼鳥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人群中扔出了這麼個問題,無數目光落在了殤不患身上,這回他注意到就連隔得遠些的男同事,竟然也都在等待答案。
殤不患想了想,開口道:

「一道世紀難題。」



END


後記:
1.獻給我從2016年喜歡至今的CP,那個7月能與東離劍遊紀相遇真是太好了。
2.傾天下是照君臨的拂塵武器的名字;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喜歡見到他人不幸的凜應該會喜歡吧。
3.簡單概括本篇——
凜:「欸,別問那種問題,很解、很下頭。」
殤:「我愛你,可以與你無關。」
凜:「婚禮要中式?西式?日式?蜜月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