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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金反常地用力抓著穹，呼吸裡盡是朝他傾吐的無聲思想。



以炫耀物質為生的孔雀平時也喜歡這樣從背後突襲，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沉默得可怕，從十分鐘前開始就什麼都沒說，生悶氣似的躲在穹的髮尾和後頸之間。



嗯，這個為了取勝，硬生生偽造出了個以假亂真的表演型人格患者可能是換了種形式發病。



得安撫他才行。這是穹腦中唯一的念頭。



「要不要休息一下？想要什麼？我盡量弄給你。」



穹放下手頭的忙碌，身體向後仰，讓自己能更靠近不在狀態的大賭鬼。



砂金的情緒是被刻意打翻的顏料，全混在一起，脫離了賭注中僅於生死剎那間存活的緊迫威壓，其餘的大段時間只剩下深沉黏稠的暗色。穹接著這麼想到。



悲哀。怒火。恐慌。窒息。絕境沉重地壓在白骨上輾出的車轍。孤注一擲的氣魄破開了呼吸的裂口。要令彌天大謊變為深信不疑。



他要贏。



幾乎不能辨別哪種感情佔了主導，所以它們永遠在沒完沒了地爭執。在此情況下，他還得故作鎮定地演出。


精心型塑的面具附著在皮肉上，若想將其撕開，假面便要連同他原有的自我一同消亡。



與活著的星核相遇後，砂金內心的盤根錯節不但沒有拆解，反而更加錯綜複雜。


傾慕。喜樂。嫉妒。憂慮。煩躁。好不容易得到的新鮮空氣被乾涸荒漠長年譏諷出來的想像力輕而易舉地刺出一個漏洞，然後被殘酷地抽空。



他要贏。除得勝之外他別無可得之物。



至死方休。



如果他們走在彼此的身旁，穹也會跟其他人一樣被無情的災害帶走嗎？


他是否能保護好穹，在這對誰都不仁慈的巨大轉盤之上？


可他是如此地想牽起對方的手。穹又是如此地堅強，不會輕易倒下。



他們能在每一局競賽中不斷贏下去嗎？


「你要是不見了，我會發瘋的。」


砂金深深地吸氣，終於捨得將紛亂的思維交換成殘破的隻言片語，於似有若無的笑裡，平靜地轉達最為滾燙的絕望。


穹回頭看砂金。



這個人有著歷經粉身碎骨也能把自己拼湊回來的強大信念。


但裂痕始終存在，從一開始就無可修復至原有的完整，唯有與家人的誓言黏合瀕臨碎裂的寶石心臟。


「砂金，你能說出這句話，我其實很高興。」



雖然很少有人點出，但穹其實比身邊的人都更理解語言的本質。



他說出的每個字都發自不曾矯飾過的真心，充滿一種柔和而堅定的力量。



他代替砂金，傾訴那些連他自己也觸摸不到的強烈渴望。


「把你的傷痛分給我、讓它們流向我吧。這樣，我就能用其他的東西去補上那些多出來的空白。」



「很多事情在過去與現在是沒辦法了解的，讓我們走得更遠一點，去看前方有什麼在等待我們，好嗎？」


沒有其他可做之事。亦不再需要更多的行動。


他轉身抱住了擔驚受怕的人。


而此刻，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環抱著砂金。



未知的阻礙總是令人灰心喪志，它教導所有誕生於世的生命都要學會半途而廢，不要去追求所謂的美好前景。



它說那些理想虛幻如泡影，從來就不存在。



可人若是走得夠遠，直至正確的時刻到來之時，黎明的前兆將從地平線的那端顯現，困擾每個漫漫長夜的惡夢會無可辯駁地退場。



當光照入瞳孔，行者便能真正理解先前所有犧牲的意義。



「穹，只要能跟你一起，任何地方我都願意去。我跟你走。你要帶我一起走。」


他又一次理解了隨雨水降落伴生的孤獨詛咒何時會成為挾帶潮濕氣息的祝福。



他要立即證明等待與堅持終有其結果。


砂金毫無迷茫地回應了穹。



他再度學會了如何與人相擁。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