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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巧克力

　　LINE的關鍵字特效出現時，聰實才意識到今天的特殊性。
　　鮮紅巨大的愛心，幾乎佔了一半空間，想不看到也難，群組裡平時比較不過節日的人問了：背景是怎樣？有幾個人同時解答：白色情人節。
　　白色情人節是商人的節日。
　　至少和聰實是沒什麼緣分的，他曾經是收過幾次義理，同學也調笑說回禮三倍，但終究玩笑的成分居多，忘記也不是大事。
　　「岡。」大學今天最後一堂課結束，幾個單身之徒約去吃飯，其中一個人喊住收東西的聰實，「要不要一起？」
　　若是以往的三月十四日，聰實可能會說好。
　　「不，今天有事了。」
　　「什麼？難道岡你也——」
　　顧不上一臉被背叛的同學，聰實拉起包出了教室，熟門熟路往後門的方向前進，樓梯人影漸少，沒人留意他。聰實腳步突地停頓，在跨出一樓走廊前拿出手機。

　　成田【放學去接你】10:32
　　　　已讀 12:05【要做什麼？】
　　成田【秘密😊】16:48
　　成田【在平時那個巷子ㄛ】16:48

　　指腹摩擦著螢幕。

　　　　17:06【要過去了，請稍等】

　　送出訊息，等出現已讀兩字，聰實才收起了手機。

　　＊

　　「去甜點吃到飽吧。」狂兒說。那種以前無數次半拉半拐將人帶去唱卡拉OK的語氣。
　　車子空調適宜，驅逐了三月寒氣，聰實有在手套箱發現過斷指的陰影，對隱藏的空間就有一種不碰為上的策略，比如他們的話題時深時淺，卻從不越界，大部分圍繞在聰實的大學生活上，是一種秩序生活的假象，藏起來的像海裡的冰山那麼多。
　　聰實抱著包，偏過頭，虛靠著車窗，街頭的景色一直後退，看不清光點。
　　而狂兒真帶他到一家看上去就很高級的甜點吃到飽，也不知道這黑道大叔是怎麼知道這家店的。服務生領著他們到一個粉色可愛的雙人沙發座位，周圍盡是響應節日你儂我儂的情侶，沒什麼人注意到這對絕妙的組合。
　　狂兒掃了眼菜單，點了有巧克力噴泉跟草莓串的套餐。服務生收走菜單離開，世界又突然彷彿只剩他們兩人了。
　　無論周遭多喧囂，狂兒總是能不可思議地屏障掉那些。
　　「聽說這裡的草莓很好吃。」
　　聽誰說的？聰實拿起玻璃杯喝水，有淡淡的檸檬味。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裡甜品一道一道端上。
　　甜點是好吃的，食物沒有罪過，甜膩的奶油滑過喉嚨進了胃，他成長的喉結滾動。
　　「為什麼突然來甜點吃到飽？」聰實問。鬆餅被他戳了幾個洞。
　　狂兒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起一串草莓泡進巧克力噴泉裡，「今天不是白色情人節嗎？」
　　「……我可沒在情人節時送狂兒哥巧克力。」
　　「有什麼關係，聰實弟弟真嚴肅啊。」
　　大有關係，真是亂七八糟。商人規劃的傾訴與回應之間的因果，就這樣被一個黑道大叔打亂。
　　禍首毫不在意地將那串沾滿巧克力的草莓放在聰實面前乾淨的碟子上，對他笑了笑，男人五官銳利，可眉眼卻是彎的，生出一種讓人親近的感覺。
　　聰實沒有馬上拿起那串今天誕生也今天殞落的甜品，他的指尖摩娑著棍子尾端，三顆連在一起的草莓，最後一顆還沒被巧克力完全覆住，露出的部分艷紅又鮮麗，使聰實想起狂兒幾年前買的那盒紅姬。
　　節日的意義是能被賦予的。
　　白色情人節已經不完全是商人的節日，但說是戀人的節日也還差了十萬八千里，聰實想提明年的二月十四日，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他望了眼沒心沒肺般吃著聖代的狂兒，咬了口那串草莓巧克力，多甜，微酸，微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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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