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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__的葬禮〉
 
  「Charlie,或許我們都是註定要流浪的人。」
 
  在她身分被揭穿的那一刻,Charlie就確定自己不會留在這座塔。無論他是否願意,他只能留在她身邊——他不會表現出半點樂意的模樣,這一切都只是因為Eve是他的嚮導。Charlie當然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是他不想就這樣透露出去,Eve畢竟是個狡詐的女人,不得不防。
 
  追趕一個逃亡者要比尋常的任務來得困難一些,卻也不是那麼難。他本來是這樣想的,直到Eve死在他面前。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其實自己並不這麼介意流浪。
 
  「Charlie。」
 
  Charlie彷彿能聽見Eve用一種近乎病態的輕快嗓音喊他的名字,野薑花的味道溢滿他的鼻腔、肺臟,暴虐地侵入每一粒肺泡,似乎安撫了因嚮導死亡而引發的劇烈疼痛。
 
  他知道她其實沒有說話,她已經不能夠再說話。但Charlie可以感覺她就在自己身邊,那是超越五感的複雜感受。Eve正以最寧靜的姿態做最暴力的指揮。她用自己的死亡指使他:Charlie,我的哨兵。殺掉這裡的所有人吧。
 
  他不記得為什麼Eve會死在他之前,明明他才是應當作戰、站在嚮導身前的哨兵。是誰允許她死在他面前?雖然他明白,Eve確實是最不願聽話的那種嚮導。她熱愛玩弄規則,以至於將她的聰明才智奉獻給可控的一切,包含她自己。
 
  或許Charlie早就盤算過這個場面,他們總有一個人會先死,而另一個人緊隨在後。但他從沒有想過Eve先死的可能,縱然他是不忠誠的哨兵,Eve也會是他誓死捍衛的唯一對象。此刻Charlie意願自己的匕首劃破敵人脖頸——實際上,他也不能再操控自己冷靜下來,能夠安撫他的人早已經死去。於是這只能成為一次盲目的、沒有任何防守的進攻。
 
  在不知道第幾次揮動匕首,讓所有曾對他們刀兵相向的都成為屍體之後,不擅長正面襲殺的Charlie早已遍體鱗傷,但即使如此,他也要宴請這些人,以他們的鮮血替Eve妝點這場盛大的葬禮,以血肉為她鋪墊一條最柔軟的道路。
 
  Charlie用盡最後的力氣走向引發這場戰鬥的「罪魁禍首」,那個名叫Eve的女人,是入侵塔的間諜,是沒有道德底線的傭兵,卻也是他的嚮導,是他的迷宮。
 
  ——但願這次,她走得慢一些。
 
 
 
  「迷宮不再是令我們迷失的路,而是回歸之路。」
      ——〈尼采眼中的阿里阿德涅之謎〉,德勒茲《批評與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