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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侑日 / 戀愛過去進行式07〕



　　宮侑一覺醒來便看到日向翔陽一臉陰沉地坐在旁邊。

　　他驚醒，很少看見日向翔陽這樣，腦袋自動回憶起自己有沒有做錯事情──昨天拉著日向翔陽躺著做、站著做、跪著做、趴著做.......嗯，他確實做錯了很多很多事情。

　　「翔翔翔陽！我以為我們昨天都很爽──」

　　「侑前輩！」日向翔陽發現宮侑醒來後撲抱過去，淚眼汪汪地說：「戒指不見了！」

　　「咦？」宮侑微微一愣，「昨天你不是還戴著嗎？」

　　「我本來是收在浴袍的口袋裡，但現在找不到......」

　　「沒事，冷靜點，離我們退房還有一段時間，我們慢慢找，嗯？」

　　「嗯......」

　　很可惜在退房之前兩人都沒有找到戒指，事後也有請櫃台人員幫忙注意，總之能做的都做了才離開飯店，宮侑看著心情低落的日向翔陽，輕咳幾聲吸引他的注意力：「翔陽，你還好嗎？」

　　日向翔陽搖搖頭，哭喪著臉答：「說好了要一直帶在身邊，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我知道。」宮侑牽起日向翔陽的手，讓他看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說：「但我的還在，回憶和約定就都不會消失，而且，我們可以再去做一個啊！做一個更好的！」

　　那不太一樣。

　　把長久以來帶在身邊的戒指弄不見讓日向翔陽莫名有種不安的感覺，從最一開始戒指便是代替宮侑陪伴他的存在，但是現在宮侑就在他的身邊，或許不用想那麼多，日向翔陽最終在宮侑的安慰之下恢復心情，順便算帳。

　　「好吧，那麼，侑前輩，說好的玩呢？」

　　「昨天不是玩得很嗨？甚至在窗前看風景感動到哭了，哭不停。」

　　「侑前輩！」

　　「好啦好啦，其實我昨晚本來是想再浪漫地吃個燭光晚餐慶祝，就、嗯......錯過了，雖然客房服務也不錯，但就少了那一點感覺是吧？誰叫我們做到停不下來。」

　　「......侑前輩。」

　　「好、好，我不提了，真的。」宮侑忽然面有難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聲：「不過老實說我是跪著拜託教練才成功請假，今天一定要搭車回去才趕得上集訓，所以，我是想......」

　　「想？」

　　「剩下的時間給你托球？」

　　「好！好好好！」

　　「嗯、你那麼爽快地答應反而讓人的心情有點......」

　　「好了侑前輩，不要浪費時間快點走吧！我背包裡剛好也有球！」

　　「欸什麼叫做浪費時間，太過分了吧，翔陽你快說我和你包裡的排球掉進水裡你會先救哪一個！」

　　「嗯......」

　　「還考慮啊！」

　　日向翔陽哈哈大笑，拉著宮侑跑了起來，他們一起到附近的公園打球，兩個排球痴的話題頓時圍繞著排球轉，也嘗試了不同版本的快攻，日向翔陽還重新體驗宮侑發球的威力，整個午後都在打排球，事後兩人都很盡興，坐在樹蔭底下的長椅休息，宮侑將手裡的水杯還給日向翔陽，懶洋洋地提問：「翔陽，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一樣！準備去巴西！烏養教練有介紹在教沙灘排球的老師給我，大概會先跟老師修練，而且還要學習其他語言......所以應該會蠻忙的！」

　　「這樣啊......我、我也挺忙的！比賽差不多要開始了。」

　　「那感覺又有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

　　「嗯，不過──」宮侑一頓，突然靜默幾秒，轉頭問說：「翔陽，你難道不會害怕嗎？」

　　「嗯？侑前輩是指什麼？」

　　「一個人去巴西啊。」

　　「啊......說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我很期待，能夠變強的日子！」日向翔陽抬頭迎向舒服的微風，揚起笑容應：「到那個時候，也很期待能和侑前輩再打一場！」

　　真的不想分手。

　　宮侑的腦中忽然浮現出這個念頭。

　　日向翔陽對於排球的態度讓他特別感動，如同每一次看到日向翔陽本人，好像更喜歡了，排球也更有趣，有趣到永遠不想結束，一次一次的心動慢慢加疊，彷彿與日向翔陽一同生出貪婪的期待和渴望，想要更多更多了。

　　貪得無厭。

　　卻又狡猾膽小。

　　當初宮侑誇下海口，現在卻後悔了。

　　不想分手不想分手不想分手──

　　不想和日向翔陽分開！

　　還是說，可以試試看遠距離戀愛？畢竟他們現在就是了！但是當時說不會糾纏的也是宮侑，毅然前往巴西的日向翔陽對他會有留戀嗎？明明知道日向翔陽對他也有感情，宮侑卻不敢問也不敢聽答案。

　　慘了。

　　光是想到要分離的畫面宮侑就想哭。

　　因為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是那麼快樂，如此美好的回憶......都只能成為回憶了嗎？再多創造一點吧，可是，也會增加更多的悲傷和寂寞吧？再說了，這麼遙遠的遠距離戀愛真的維持得住嗎？

　　不要走。

　　不要遠距離戀愛。

　　不要分手。

　　不要讓他成為『過去』──

　　膽小鬼。

　　向來自大的狐狸當了一次縮頭烏龜。

　　宮侑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連一點點撒嬌的或試探的玩笑也不敢，就怕醜陋的真心會顯露出來，那是日向翔陽最一開始就決定好的事情，會變得多強呢？宮侑的心底深處其實也很期待日向翔陽兩年後歸來的樣子，他只是以戀人的身分自私地想、不要去。

　　多麼矛盾又不成熟的想法。

　　宮侑知道，所以全部隱藏起來了，連同他對日向翔陽的所有情感，包含他還沒有釐清的部分，簡單來說，他後知後覺才發現日向翔陽是他的初戀。

　　而十九歲的宮侑，要怎麼瀟灑地和他的初戀告別？

　　他不會那麼做。

　　他會默默地開始鬧彆扭。

　　後來日向翔陽送宮侑來到車站，結束這一次的約會，兩人都不曉得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日向翔陽的畢業就像一個起頭，他們站在閘門前，電車再過不久就要啟程，宮侑低頭凝望著正在思考要說什麼的日向翔陽，忽然微笑輕喊：「翔陽。」

　　「嗯？」

　　宮侑彎腰親吻日向翔陽。

　　「我走了。」

　　他的手留戀地撫過日向翔陽的臉頰，日向翔陽下意識地伸手挽留，卻抓不到轉頭離去的宮侑，他愣愣地看著男人的背影，不安的感覺再次攀上來。

　　「......侑前輩？」

　　日向翔陽的直覺是對的。

　　從那之後，宮侑漸漸地減少回訊息的頻率，就怕日向翔陽提到分手兩個字，一年的時間並不長，應該更要把握能夠相處的機會，宮侑卻不知道在抗拒什麼，煩惱很久都做不出結論。

　　藉口。

　　全部都是藉口。

　　宮侑自嘲，他就是害怕被日向翔陽丟棄，曾經那麼喜歡，現在也那麼那麼喜歡，想必未來也是，可是他到底想怎麼做？不知道，只一個勁地將自己投身在排球裡面。

　　渣男、爛人、無可救藥......！

　　宮侑突然想起和前女友分手時對方的辱罵。

　　對啊，撇除對排球的真誠態度外，他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日向翔陽面對這樣的宮侑，突然親自來到大阪見他，剛好也挑到他休假的日子，日向翔陽都跑這麼一趟了，宮侑也不可能拒絕，帶著忐忑的心赴約。

　　「翔陽。」

　　「侑前輩！好久不見了！今天有空了吧？」

　　「啊、嗯......有想去哪裡嗎？」

　　「哪裡都可以！」

　　久違的日向翔陽。

　　喜歡的心情幾乎要滿溢出來，宮侑忍了又忍，先是帶日向翔陽到大阪的觀光景點，也吃了一頓不錯的午餐，氛圍比想像中的還要輕鬆自在，就像以前一樣，宮侑漸漸地放開來，直到在河邊看風景時，日向翔陽向他問：「侑前輩，我今天可以住你家嗎？我記得你一個人在外面租屋。」

　　｢欸？不、那個......」宮侑下意識地慌張起來，「我房間很亂，而且──」

　　兩個人獨處的話，他真的會哭出來。

　　「我知道了，那就不打擾了！」日向翔陽也很乾脆，他另外提起此趟的目的，說：「對了侑前輩，我去巴西的日子已經訂下來了。」

　　宮侑一震。

　　「謝謝侑前輩這兩年來的照顧，和侑前輩交往......意外很開心！」

　　「......意外是什麼意思啊？」

　　宮侑試圖以吐槽的口吻緩和心情，但一看到日向翔陽就止不住慌亂的心，他正抬頭望向他，宮侑卻撇開視線，日向翔陽因而落寞地說：「嘿嘿，侑前輩，我好像打擾你了......」

　　不是！

　　宮侑在心裡吶喊，下一秒聽見日向翔陽又說：「再見，侑前輩，我該......」

　　餘光瞥見日向翔陽的微笑，那是什麼的道別？宮侑不知所措地打斷日向翔陽的話，抓著他問：「這是、分手的意思嗎？」

　　日向翔陽微愣，彷彿看到希望而擺脫黯淡的臉色，嘗試性地道：「因為當時的約定是這樣，還是說──」

　　「那就這樣。」

　　日向翔陽的話又被打斷了。

　　他愣愣地看著宮侑放開他的手，此刻終於和宮侑對視，宮侑如同以往拽出笑容，推了他一把說：「飛吧，翔陽。」

　　「......喔！」

　　明明是激勵的話。

　　日向翔陽卻激動不起來，胸口好像缺了一角，什麼也填補不了，即使如此，依然要往自己該前往的地方邁進，而宮侑也是。兩個都說不清楚心理話的笨蛋都是以笑臉道別，轉過頭時卻收起笑容，帶著各自的心思越走越遠。

　　回頭了，只見對方的背影。

　　於是他們就此離別，在這燦爛的盛夏。

　　草率的分手了。


◆


　　剛開始覺得沒什麼。

　　日向翔陽一心一意在準備前往巴西之前的相關事項，也很清楚宮侑這陣子會比較忙，但幾個月過去後，日向翔陽才察覺到宮侑有點奇怪，打電話過去總是聊沒多久就掛了，訊息也久久回覆一次，有一次日向翔陽迫不及待地想和宮侑說他找回戒指了，飯店人員打給他說有人在房間裡撿到並繳到櫃台，日向翔陽當下立即前去取回，興奮地想和宮侑分享這份喜悅，宮侑接起的當下卻跟他說：「抱歉，翔陽，我有點忙，等會再打給你？」

　　那種感覺就像被潑了一桶冷水。

　　後來宮侑真的重新打給他，日向翔陽忽然就不想說了，宮侑會鬧彆扭，難道他不會嗎？他只是不能理解為什麼宮侑會突然這樣。

　　『侑前輩，你很忙嗎？』

　　『嗯，每天都被操得要死要活的。』

　　『那侑前輩要加油喔！可不能輸給其他人了！』

　　『當然，是說時間不早了，我先去洗澡，晚安，翔陽。』

　　『晚安，侑前輩！』

　　以前他們之間的對話有那麼簡略嗎？

　　日向翔陽只記得以前躺在床上等待宮侑打來或者跳出宮侑訊息的時刻，那時候他們像是有聊不完的話題，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入睡，隔天以早安開啟新的一天，也許宮侑是真的忙到很累，沒有時間和他談情說愛。

　　......啊。

　　有點難過。

　　日向翔陽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樣而眼眶泛淚，他似乎不知不覺中在宮侑身上放了很多很多的感情，要不然怎麼會因為戒指不見就消沉呢？也不會看到宮侑的笑容就開心，更不會和宮侑做那麼親密的事情。

　　因為是宮侑啊，所以都可以。

　　原來他那麼、那麼喜歡宮侑了。

　　這是日向翔陽第一次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那麼開心，也可以那麼不安，他向來是相信直覺的人，但是現在該怎麼做？日向翔陽不知道，是不是發覺得太晚了？他比想像中的還要害怕，害怕宮侑不再喜歡他。

　　日向翔陽記得的，當他前往巴西之時，說要分手的那個宣言。

　　他有機會讓宮侑收回那句話嗎？日向翔陽不相信宮侑對於他們的點點滴滴一點留戀也沒有，他想賭那個可能性，因此偷偷詢問木兔他們休假的期間，還找谷地學習關於戀愛的知識，谷地卻在看了他們的聊天紀錄後，面有難色地評論：「這是冷暴力吧......」

　　那是什麼？

　　谷地一如往常地慌亂地道歉，說自己不該隨意下結論，日向翔陽讓她先冷靜，總之明白什麼叫做冷暴力後，日向翔陽做出了一個結論。

　　宮侑想跟他提分手了，正在與他拉開距離，又或者，讓他自己意識到提出分手。

　　不管怎麼想，這種行為都很糟糕。

　　「但是，日向是怎麼想的呢？」

　　谷地這麼詢問他的時候，日向翔陽終於下定決心，他鼓起勇氣，不打算理會那些其他的，他要親自找到宮侑以自己的雙眼見證宮侑究竟怎麼想，可是如果談戀愛這麼簡單的話，他們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一點一點的失望，讓日向翔陽失去了說出真心的勇氣。

　　宮侑沒有帶他們的戒指。

　　總是閃爍其詞，閃避目光。

　　一副困擾的模樣。

　　日向翔陽忽然覺得好丟臉，是啊，宮侑就是想分手了，他不應該再造成他的麻煩，原來當時戒指不見的不安已經預測了他們之間的未來，日向翔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膽小。

　　連一句挽留的話也說不出口。

　　這段戀情就這麼草率地結束了。

　　本來也是草率地開始，日向翔陽卻無法輕易遺忘，他越想越難過，冷暴力真的很過分，宮侑怎麼可以讓他陷進去後自己脫身離開，以前口口聲聲說的喜歡難道都是假的？宮侑甚至沒有前來送行，就算分手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算鬧僵，因此日向翔陽還抱著一絲的可能跟宮侑說他要前往巴西的確切日子。

　　於是他再一次地落空。

　　一個人在飛機上越哭越兇。

　　他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他不夠誠實嗎？還是因為他不夠積極？他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沒有跟宮侑說出自己的心意？所以活該如此嗎？只是分手了就那麼痛，要是被宮侑當面拒絕會更難受吧，日向翔陽不敢想像，要是沒有喜歡上就好了，他不禁那麼想，如此刻骨銘心又痛心的初戀倒不如不要有。

　　還以為兩年足夠他收拾好心情了。

　　現在卻趴在淋浴間裡尋找戒指。

　　日向翔陽等所有人離開後一個人留在體育館，以要先打掃的藉口拿到鑰匙，宮侑發現後其實也打算留下來，但還好隊長幫他趕走宮侑，大概是怕他們又吵起來。

　　他也不想啊。

　　可是在痛哭之前，那些甜蜜的回憶也是真的啊，剛才如果不向宮侑說謊的話，又栽在宮侑的手裡怎麼辦？日向翔陽已經不想再去猜測宮侑的想法了。

　　他早已在這段戀情中遍體鱗傷。

　　隊友就好了、真的，日向翔陽明明那麼想，卻在水溝蓋上看見戒指時驚慌地撿起來抱在懷裡，就怕掉下去了再也撿不回來，爾後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笑了聲，又笑又哭。

　　「可惡.....！侑前輩大混蛋！哈、嗚......像個笨蛋。」

　　「根本不懂我是什麼心情......我明明那麼努力假裝沒事，為什麼總要來干擾我？」

　　「壞傢伙，這枚戒指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

　　「獨一無二的啊......」

　　是他從那美好的回憶裡唯一能夠留下來的東西啊。

　　那句喜歡、從來沒有說出口的心意......藏在那裡，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就連日向翔陽也不要了。

　　反正宮侑也不要，他不要日向翔陽了，現在問這枚戒指是不是當時的又有什麼意義？

　　沒意義了啊。

　　日向翔陽忍不住一個人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