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曾經必要的時刻』〉


  手指正在縮小。
  骨節也好、肌肉也好、眼睛也好,感知世界的一切渠道都在消逝。

  故事是那樣開始的。

  從前從前,一個孩子,又或者說一位男孩、少年……曾經的人類?不用管那麼多了,甚至連寫下「十九」這個數字的人都可能對他的歲數計算發生偏差也說不定。能知道的是在這故事起頭,主角的世界在轉眼間沒了聲音,最終就連呼吸也開始吃力起來。

  此時此刻,未來不會成立,過去也都會被埋沒在刺痛肌膚的海風裡頭。

  好像打自一開始就注定是這樣了。
  連返老還童這種笑話都不再是笑話。

  他參與不了異都,參與不了整個世界的歷史,可能成為不了任何人眼裡無可替代的碎片,但是──

  倒楣嗎,有趣嗎?或許這是個可愛的故事,值得一個帶嘔血,鏽氣與臟器變形前的掌聲。然而,源自於誰解譯而出的結果裡,人甚至未去念過現實那過於垂危的疆界。

  至於是說哪部分垂危?

  當然是渺小,渺小的大概人類巴掌大那樣地渺小吧,張開掌心看看,那就是一人份的尺寸,一人份的世界。

  在這裡,這同時也是一螺份的世界。



  手指在縮小,最後另行帶著生而為人的記憶出走,在這簡單的過程裡,讓人窒息的真相是,他就身在此地,歪著灰白的身驅,透亮的水晶體與耳朵輕輕地在任何人的呼喚下歪向一邊。

  叫我嗎?
  他是小小的螺,小小的生命。

  蠕動的身體也好,搖曳的魂魄也好,處處好像依稀地說著他可能曾愛著小動物的故事。
  依稀地,他可能是個在擁抱狗貓時容易露出笑容的人。

  「遺忘」本不是這麼讓人恐懼的事情,他卻記不得上一次為這件事恐懼是什麼時候了。

  記憶決定了太多身分,就在巴掌大的世界裡噗嚕嚕地訴說著故事,噗嚕嚕地爬過了「流浪漢」還存在的笑話──更讓人笑話的是,現在的他甚至不必記得何謂「流浪」了。

  這很溫馨嗎?

  「噗嗚。」

  這是異能自由主義者的說教,還是鎮壓局動物園滿載歡笑的光景?

  反抗有意義嗎?

  「……?」

  有辦法壓制所有絕望嗎?

  「噗嗚。」

  


  在七twelve依稀的記憶裡,比起躺在火鍋湯滾動的笑話,他好像更容易想起一雙手。

  有些纖細,帶著筆繭,纏滿紅線的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手,他也有一個巴掌大的世界,就像他曾經擁有的世界那樣,他會用指尖撫摸自己的臉頰,撫摸自己凸起的小耳朵,還會用柔軟的拇指搓搓他用於爬行的小手。

  那個人,好像有點眼熟。

  但是。

  「……『』……」

  在抬頭嘗試聽清那個人的話語以前,記憶總會在一隻狗狗伸過來的鼻子上莫名地,被一道完美的「下集待續」給收尾。



  你在叫我的名字嗎?



  「汪汪!狺狺狺……」<螺寶寶起床,來去吃火鍋了。>

  他醒來了。第一眼就看到了牠。

  「噗嗚。」

  正想噗嚕嚕地反駁狗狗的時候,他的臉就被那根畸形的長鼻子──還隨時可能會出現在火鍋裡──輕輕蹭了蹭,伴著一陣帶濃濃狗味的鼻息。



  
  好像笑話似的日常生活,對吧。

  沒有什麼「明天會更好」,「今夜早睡覺」這種蠢話,只有逐漸隨殘缺的異能而消散開來的記憶,反覆地,被取了一個綽號「七twelve」的螺寶寶還曾經有過這麼一段故事。  


  在窩進宿舍裡的小碟子睡覺以前,在「流浪」的意義變得不再需要記得以前。

  他以為是哪個好心的狗狗或人類在異都的秘密裡找到了他。

  『……跟我回去你該回去的地方吧。』

  他在紅線裡看見了那人的側臉。


  好像是個不認真起來就很難好好講人話的人……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