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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上】


春暖花開之際,首次在唐門迎來雙子生辰。

天還沒全亮趙活就先領著孩子們去早集採購,麵粉、糖跟油做糕,正趕上枇杷盛產之際,不但能作為藥材還能熬成果膠可供甜糕沾食;再買些肉品做為生辰壽麵主角,黔黎喜歡有些騷味的羊肉、鏦兒則偏愛味道清淡的雞肉。

玩具部分被夏侯蘭要去負責,趙活千交代萬叮嚀絕別破費,她知道師傅待人向來不薄,當年在崆峒自己就是受惠者,兩個孩更是手中寶,怕師傅一個沒注意就買多了。

藥舖李大夫一知曉這個好消息後爽快給趙活放了天假,身為醫者自然瞭解母親生產的艱難和風險,不停催促著她去陪孩子,說著今個兒是母難日好好休息。沒差事的趙活就提早帶孩子們上山,趁著三師兄上課時準備料理。

擔憂門生揣測過多,從回門起便無告知倆人生世相關,年齡、生辰、出生地皆三緘其口,連拜見掌門時都沒帶著孩子去,他們也不曾去過正心堂。說到底只是個直覺,若掌門遇見了雙子,搞不好馬上就會知道是誰的種,想想現在還見過師兄們小時候的也只剩唐中翎了。




好聲好氣跟師弟妹借用下伙房,挽起衣袖開始揉麵團,分成兩塊:其一為麵條,另一為甜糕的底,甜糕那份加了點糖、果乾還有丹麴當染色。等待發酵同時用麵粉跟米粉加水、油和成團,切成長條狀下鍋油炸定型,沾上糖漿、裹些芝麻或花生粉,就是孩子們常吃的糖棍兒了。

脹好紅麵團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進蒸籠就完事了,隨後桿好麵條,切點青菜跟肉類,熬一鍋胡椒排骨湯。一切準備完畢後,就等下課讓男孩們吃頓好的,空閒時間處理枇杷,熬成膏能煮水喝,也能入藥。



花蜜吸引蜜蜂,美食勾搭饕客,趙活笑著招手喚門口著粉衣之人。五年過了小師妹沒長個子、到也沒胖,都有些擔心是不是沒吃好穿暖,如今仍習慣在趙活於伙房中忙活時等待專屬於她的吃食;跟在後頭的大尾巴則是嗅到佳餚,屁顛屁顛一道跟來撿漏。

糕點的香氣從蒸籠裡漫出,兩雙眼睛眨也不眨就盯著瞧,趙活奈何不了兩人,揀兩小塊分別吹涼送進他們嘴裡。

「謝謝師姐,好吃。」
「不愧是師妹好好吃。」

兩人呼著氣減少舌頭的負擔,卻沒停止讚美。

「好久沒吃到師姐做的東西。」




心頭微微一顫,這些時日趙活最放不下的就是唐默鈴。

她永不會忘師娘的囑咐,升為人母後更能體會放不下孩子的痛,可她別無選擇,唐默鈴早是個成熟的姑娘又有唐門保護,而兩個孩只有自己。但無論與師兄們最終會走向什麼結局,眼前的女子永遠是最親愛的師妹。

「有空師姐再多做點給妳。」
「嗯。」

顯著偏心多拾塊糕給小師妹,她便端著盤去一旁獨自養享用。

「趙活,我也要。」
「沒有多的了,這包瀉藥拿去吃。」
唐布衣邊笑邊接過紙包的方形物「哈哈、怎麼這樣,那是給誰做的?」

不想多說索性在籠裡找塊破碎的糕,颯爽撒上搶回的瀉藥。

「愛吃不吃隨便你,吵死了。」

唐布衣碰一鼻子灰只能聽話拿著下藥的甜點到唐默鈴旁邊坐下。




雖正午陽光高照,在春日也不會過熱甚至還有些微涼。趙活試喝了口湯,胡椒雖嗆可辣的暖身,大骨熬出的肉味不油不膩,作為湯麵底再好不過了。

遠遠便能聽見孩子們吵鬧的腳步聲,進門時帶來一陣冷風,但馬上暖呼呼的身子就貼在趙活兩側,一人揪著一邊的衣角,殷殷切切望著她手上的湯杓。

「娘、午膳好了嗎?」
「煮個麵條就行,等等啊。」

兩個孩不吵也不鬧,開心站在趙活旁看各式材料被盛進碗中,特別醃漬再快速川燙的雞肉能保持軟嫩口感又不會有過重腥味;為了保持羊肉原本的味,就沒添加辛香料,大火快炒肉片放在麵上就行了。

歡喜接過配料滿滿又有特製肉品的麵碗,許久沒有那麼豐盛的餐食可樂壞了兄弟倆,幾乎是埋頭在碗裡進食,咻咻吸麵差點給嘴皮子燙破,趙活唸了十來次悠著點。

「又是糕又是肉,今天什麼大日子給他們吃得那麼好?」
「難得給我兒子們煮頓好的,你有什麼意見?」

大師兄又只能灰溜溜低下頭裝啞巴,想當然爾他肯定不安分,各偷了塊兩人碗裡的肉就撒腿開溜,氣得孩子追著人跑。是小師妹親自出馬才捉住人,給師侄們揍兩拳洩憤,覺得自己主持正義的唐默鈴滿意不已。




吵吵鬧鬧的伙房引來唐陞關注,今日學生們明顯坐立難安、興奮得四處張望連平日乖巧的弟弟都藏不住。趙活迅速給三師兄泡了茶以及糕點作為小食,不停對教導兒子們之事道謝,她雖然在外時也有教些字,可零零散散也不全,還是得有經驗的人來更加適合。

沒三兩下兄弟倆便清空麵碗,趁著趙活替趙鏦再添了些湯喝,黔黎伸手就往開蓋的蒸籠抓糕往嘴塞,燙的手跟舌都紅了。

「燙燙燙!怎麼還那麼燙!」
「你在幹嘛啊。」

一旁的趙鏦邊抱怨邊放下湯碗,跑去找水給哥哥降溫,沒料到開桶蓋發現空到能見底部木紋。趙活基本上沒見過伙房有空桶,在門內時她確實也偷懶過,但從不荒唐成如此。

「唉,說來真慚愧。」唐陞抹了把臉哀聲嘆氣「好不容易門生是增加了,好吃懶做或是偷閒的也跟著多了。」
「沒事、三師兄這不打緊。你們去後山河那邊解渴,順道各帶些回來。」

兄弟倆明顯不悅嘟囔了幾句,半步也沒移,尤其是黔黎熱腫的嘴噘到幾乎能掛一小桶水。

「我們又不是門生……」
「而且……」趙鏦跟著附和「我們跟娘也不姓唐憑什麼要我們做事。」

正確到有些殘酷的現實。

鴉雀無聲讓兩個孩子無比尷尬,他們抬眼向娘親求助,卻見垮了臉的趙活。趙鏦連忙提起兩個木桶並把其一塞給哥哥,就算不甘願也不能讓娘難受。

「放下。」低沉又威嚴的聲劃破沉默「錚兒,去看值班的是誰,教個規矩。」
「弟子聽令。」




回神的趙活跟大夥一道低頭揖手鞠躬,細聲喚孩子回身邊,卻被掌門發現並擺手制止。

「說起來,趙活妳回來也好段時日,本座尚未見過你的孩。你們都上前來。」
「還、還請掌門別為難孩子,他們、並非唐門門生,若……有任何過錯我作為娘會代替受罰。」

露出馬腳的侷促遭唐中翎逮個正著,年邁者雖疑惑離門弟子的反應,單只在心中記下一筆,未直接詢問原由。他用久違的慈愛溫柔向男孩們招手,見兩人躊躇了一會兒,等到趙活的首肯才踏出步伐。

唐中翊一度懷疑自己老眼昏花出現幻覺。

他記得死不練功卻天賦十足、到處添麻煩弄得眾人雞飛狗跳的大弟子;也記得總算找到師妹的那日,一道回家安靜乖巧的二弟子。彷彿是杏花仙讓時光倒轉,所以他們才以幼時模樣站在眼前。

布衣、錚兒?就差那麼一點脫口而出。

「……再走近些。」

他們聽話地又往前了一步,近到能讓臉蛋被歲月磨皺的粗糙大掌貼上。

「你們叫什麼名?」
「……不讓說。」

趙活清楚孩子們不是故意的,掌門的氣場無人能及,就連現在的她也都是大氣不敢多喘一次,何況是兩個孩?能好好回話就算膽大了。

「不讓說?不讓說給本座聽?」
「大家都沒說。」他們搖頭。
「所以你們都不曉得他倆的名?」

這回除去趙活都點頭了,包含應當為親爹的兩個弟子。滿腹疑問跟不可置信反常地掛在唐中翎臉上,若是只有唐布衣一人還可能只是玩笑話,但唐錚面露難堪把最後一絲希望掃地出門。

女弟子方才的慌亂似乎有了猜測的苗頭。




不及半個時辰趙活就覺得自己被刨出來審視,再被縫回這個爛皮囊裡。

掌門眼神從剛開始的慈愛到孩子走近的震驚,現下則是恍然大悟,她絕望的知道一切全瞞不住了。說到底也只能怪自己,是她心軟跟著回來、是她沒耐住寂寞,是她

——又再次抱著沒有意義的期盼。

趙活想過各種壞可能,最糟的就是她得離開這兩個孩子。



「看來為師來的正是時候。」
「蘭姨!」

一抹藍輕飄飄飛到伙房門口,手上拿了五花八門的戰利品,有偶人、彈弓、風箏還有他們最愛的打嬌惜,除此之外腰間掛了兩串糖葫蘆。男孩們瞬間忘了沉重氣氛,咻一下衝到旁邊討要新奇玩意兒。

「都拿去吧,本來就是給你們的生辰禮。」

他們異口同聲道了謝,轉頭獲得趙活首肯就跑的無影蹤。

「師傅您買太多了!」
「怎麼,妳敢指責師傅?」

早晨的話全被當耳邊風,但在威嚴下趙活也只能閉嘴。欠夏侯蘭的實在太多了,從懷孕到現在若是沒有她的協助,母子三人否平安都是問題。夏侯蘭朝掌門低頭欠身算是打了招呼,嘴角上揚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唐前輩許久不見,小女沒忘過您的話,來找弟子叨擾叨擾了。」
「無妨,老夫一言既出自然守信。」
「那今日來有一事告知,趙活近期為了瑣事武功退步,既為我雪山派大弟子當然得回去修練,順帶兩個孩子也一道同行,近日便啟程。」
「欸?可、」

收到夏侯蘭的殺人眼刀子讓趙活立即噤了聲,眨眨眼才會意過來師傅又救了她,誰也不知道掌門在知道孩子們的親生父親後,是否會強硬的要求他們留下,言外之意就是該離開了。

「全由趙活自己安排,老夫依然只有一句話,只要她想這裡永遠是她家,現在連同她的孩子也是。」




過了一時辰玩成汗涔涔的雙子才又蹦又跳的回山後樹屋,擔心他們著涼趕緊抓起乾毛巾在小臉蛋上搓,明明沒下水卻連頭髮都有些濕。

「餓了吧?糕有帶回來給你們喔。」

玩瘋的孩子也不管手還帶些泥,抓了就往嘴塞,至少沒再被燙到入不了口。沒制止成功的娘親跟蘭姨只能笑著抿口茶,欣賞兩個小可愛狼吞虎嚥。

「娘,那位嚴肅的老爺爺是誰啊?」雖然中途就離開伙房,黔黎心中仍惦記初次相見的老者「好恐怖喔。」
「沒大沒小叫什麼老爺爺,那可是唐掌門,不許沒禮貌。」
「掌門?蘭姨也是雪山派掌門啊,也沒那麼嚇人,還長的漂亮。」

這話若給曾被夏侯蘭揍的鼻青臉腫之人聽去定會碎唸孩童不懂事,誰又能知曉當年奪破幽蘭也能成如此慈祥長者?

「總而言之,這裡沒人能違逆掌門,你們真的看到人要好好打招呼,別瞎胡鬧知道嗎?」
「哥哥,娘這話對你說的。」
「屁啦!」

口出穢語的兄長被漂亮雪山派掌門彈了一指額頭。



趙家兄弟在睡過午覺後,藉著想去講經堂讀書離開樹屋,回頭確認幾次大人們都沒注意,一道轉彎望另個方向跑去。

來唐門好歹也快半年,半步都沒踏入過這棟屋,正心堂三個大字高高掛在門樑上。兩人小心翼翼跨過門檻,探頭探腦的四處張望,沒聞過的香氣讓黔黎打了好幾個噴嚏,不停吸著鼻子,若不是趙鏦有隨身帶著手帕,怕是要用衣袖擦鼻涕了。

「沒有人呢。」
「那我們趕緊走吧,到時候娘知道了會罵人的。」

明顯膽子小的弟弟一直捉著哥哥的袖口,不時用力跩個幾下訴說不滿跟害怕。

「看來趙活沒教你們如何潛行呢。」

沙啞的嗓音從上頭傳來,要尋找的人從尚未到過的樓梯穩健走下,並停在才及他腰間高度的男孩們前。

「掌門爺爺!」完全沒聽進娘親話的黔黎被趙鏦用力巴後腦。
「唐掌門對不起!家兄太沒禮貌了!」

出乎意料沒受到責罵,反而是中氣十足的爽朗笑聲。

「無妨、無妨,隨便你們怎麼叫吧。」



兄弟倆乖巧地站在主位前,雙掌貼腿、抬頭挺胸,字字句句鏗鏘有力說明到來的原因。

「娘在這裡受人欺負了嗎?」

唐中翎瞇起的雙眼讓他們心漏了一大拍,堅強故作鎮定等待答案。

「你們覺得誰欺負她了?」沒有正面回答的長者把問題扔了回去。

完全沒發現被套話的孩子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替娘親抱不平:明明說是娘的家卻沒有她居住的地方、除了幾個師伯好些人都不待見娘親,最重要的是她被迫回到唐門。

「被迫?」
「哥哥被那個男、二師伯放毒,說是不一起回唐門就不給解藥。」
「娘說要住山下,大師伯堅持要她帶著我們上來。」黔黎補上另一人的事蹟。

長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並沒有正面回答男孩們。

「那、你們的爹呢?怎麼沒護著她?」
「不知道,娘從來不提,蘭姨都說有那種爹不如沒了也好。」
「所以你們沒見過?」

兩人一起堅定左右搖晃腦袋,對他們來說爹是誰其實不太重要,從沒擁有過的不會去期望。重點是娘親,她若想待在這裡,就希望她能別遭人欺負,等到長大、有能力了,便能帶人離開。

「掌門您說這裡是娘的家,您又是這裡最厲害的人,那能否拜託您保護娘親?」趙鏦誠懇提出他們來的目的。



明明該是低聲下氣拜託人的那方,兩個孩子卻表現得氣焰熊熊。唐中翎又笑了,他欣賞也喜歡這天生的傲氣,加以培育定會是一番人才,不過現在得先挫其銳氣,免得以後變成目中無人。

「不是不行,但你們認為單單幾句話就能讓人答應嗎?」面對疑惑的兩張臉,唐中翎接著補充「自古以來,以物易物人之常理,你們打算用什麼來跟老夫做交換?」
「欸?」

完全沒想過的問題堵住剛才還伶牙俐齒的嘴,兩人愣了好一會兒,還朝著對方互看許久,最後在弟弟肘擊下由哥哥發問。

「掌門爺爺想要什麼?」

現學現賣方才唐中翎的問法,自以為聰明的男孩把問題給拋了回去。

「告訴老夫,你們的名字。」
「不行!」

趙鏦想都沒想得大聲回絕,連自己都被聲量嚇了一跳,尷尬的紅著臉低下頭,嘴裡喃著道歉。黔黎摟著弟弟的肩,往身旁拉近了些,輕拍他的背安撫。

「掌門爺爺,咱們不能換點別的嗎?」
「為何不行?」
「娘不讓說。」
「那用寫的吧。」

還沒反應過來,長者已經擺好新的宣紙至於桌面,甚至滴清水入硯台開始磨墨。

「什麼?」
「叫你們不讓說,沒說不讓寫吧?好歹也在唐陞底下學了一段時日,自個兒的名字總會寫吧?」

會。兩人誠實回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大了不被發現時再挨幾個巴掌在屁股上,況且掌門發話他們不可能不照做,娘親還得靠他護著。洋洋灑灑五個字落在紙上,以五歲孩童來說絕對稱得上漂亮。放兄弟倆離開前,唐中翎最後問了個問題。

「今日是誰的幾歲生辰?」
「咦?……我們的五歲啊。」

目送小小的背影遠去,唐掌門恨鐵不成鋼的嘆口大氣,使內力傳音喚閨女到堂內,那怒氣沖沖的樣連唐默鈴都不免打了個冷顫,唯一剩下的鈴鐺跟著響起。

「把你大師兄跟二師兄叫來,順帶跟其他人說,今夜誰也不准靠近這裡。」



唐家大院,趙活看了幾十年。從建立到興盛、隨後落沒,最後跟一群至志同道合且不願屈撓的夥伴保下師門。

她曾以為會一輩子留在這裡。

武林攻上山前她也在這屋頂上眺望,那時好多人都不在,大師兄死了、二師兄叛逃、四師兄下山行商,連小師妹都被迫遠嫁。

如今大家都回來了,趙活反而得走了。她承認一切皆是私心,想讓兒子們看看她的家、看看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爹爹,可至少在短短的童年裡能留下點爹爹的身影。

別像自己當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

「愚蠢的弟子,看夠了嗎?」

趙活輕巧跳下屋頂,隨著師傅回樹屋整理行裝。

是時候該離開了。



作為在正心堂挨揍的常客,唐布衣實在太熟悉這感覺,只是沒想過都到了這個歲數還被罰跪,甚至多了一位稀客。

「師父大半夜的、」
「閉嘴!」

進來也跪了有一個時辰,掌門除了一句跪下就沒再開口。唐布衣幼時就不是乖乖受罰的個性,現下都要而立之年更不可能無理由的安分受罰,開口問沒獲得答案自然就想撒腿開溜。

「孽徒,你們居然到現在都不知曉自己幹了什麼混帳事!」

法杖不偏不移大力落在兩人背上,跟往常簡直天壤之別的力道讓兩人都悶哼一聲。唐布衣跟唐錚在對方的眼神中都發現困惑,這很少有,十之八九他們都略知彼此近況,即便不知也有猜測的頭緒,現下卻束手無策。

「掌門,徒弟確實不知。」
「正是不知才荒唐!本座沒想到錚兒你跟布衣做如此喪盡天良之事!我就問趙活的事,要如何解釋?」
「您是指下毒一事?確實為誤判,情報來源並沒有提及、」
「虎毒不食子,你們居然連親骨肉都下的了手!」

兩雙瞪大的眼讓唐中翎的怒火節節攀高,又是好幾杖打在身上。

「瞧瞧你們的熊樣,眼睛全瞎了是吧,那兩個孩就是依著你們的樣刻出來的!」

杖打聲幾乎要蓋過喝斥跟來不及脫口的疑問,唐中翎不打算給他們發問的機會,只是一個勁兒往身上招呼,就看打了痛了,腦子會不會清醒些。法杖斷了就換藤條還逼人把衣服脫了,不值得為他們壞了件衣。



怨嘆身體不比當年,連揍兩個孽徒都會累,唐中翎喘口氣後坐回主位,把擱在一旁的宣紙扔到地上,飄到兩人旁時還沾到了點被藤條抽出來的血漬。

趙黔黎。
趙鏦。

「這字還真好看。」

散開的髮遮住了唐布衣平時嘻笑的臉,話中的稱讚帶了悔恨、繫著惆悵,疼痛讓手開始顫抖卻沒有鬆開薄紙,像是寶物般用手緊緊攥著。唐錚用指尖滑過與自己成對的單名,慢的是要將這字印在心中。

「他們說,今日是倆人的五歲生辰。」

最後一塊碎片補上,所有的疑問全解開了。

在唐布衣跟唐錚尋找的五年,趙活一個人帶著他們的孩在外頭流浪、居無定所,好不容易找著人卻是用最低劣的方法強逼回來,甚至憤怒又忌妒趙活跟別的男人相愛生子。

從未變心、始終如一的人一直都是趙活。

最初的自以為事釀成大錯,如今要趙活如何相信自己一直被兩人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