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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未脫下

　　某一天安達看著黑澤在家試穿全套的新西裝，裡裡外外的，然後別開了眼，從床頭的玻璃水瓶裡接了一杯水。

　　他的迴避被黑澤發現了，從鏡子裡面。

　　於是黑澤滿面春光又不動聲色的把他的西裝穿好，確認自己是安達難以抵抗、充分發揮外型長處的樣子、撥了撥頭髮後，他轉身向安達提出建言：他覺得安達也應該有套工作之外、正式場合穿的西裝。

　　安達有些懵的看他的男朋友，不知道他突然在說些什麼、為什麼突然像個西裝品牌的業務員，向他開啟商務營業模式；出席正式場合的西裝，他有啊，是成人式時訂做的，不是他要說，他到現在……應該還穿得下、至少在接受黑澤的餵食前，他是穿得下的。

　　成人式的西裝了話，那是十年前了吧，款式可能和現在的安達…不太合適。黑澤伸手撫順安達的頭髮，已經開始想像他想讓安達穿的西裝，以及要怎麼梳分他的頭髮；至於嘴上說不合適完全是騙人的，他的安達看起來還是二十代剛剛成年的樣子，就算是十年前的西裝，穿起來也一定可愛死──啊啊、也好想看安達的成年式西裝，之後一定要想辦法誆安達給他看照片或者是穿一次。

　　業務沒有良心。業務從來不介意說謊。黑澤嘴上說著頭頭是道，內心腹誹截然不同的事。然後他又幡然切換成溫柔、卑微的模樣，因為是真心的，所以是本色出演：而且我有好多想要和安達做的事，到時候可能需要安達換上正式的西裝。
　　
　　欸？安達清，三十歲才在進行他人生中的初戀，還單純不知人愛險惡，還沒有想過最愛他的人也是會為了私慾而算計他的。

　　而以下是黑澤用來勸說安達的理由：

　　比方說，有一天他們會去吃很好很好、有星星的餐廳，他想要從頭開始教安達餐桌禮儀跟品紅酒，在餐間和安達聊漫畫連載之類煞風景的話題時，他會小心謹慎的確認安達的嘴角或是袖口有沒有沾上污漬。

　　他也總有一日會帶安達去參加他家族的婚喪喜慶，黑澤再三保證他的家族成員都是很好、開明的人，但可能還是禁不住好奇是誰把他抓住了，所以他會在遠房的親戚、尤其是那些聽過姊姊八卦的表姊妹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時，低頭用為安達整理領帶或者調整袖扣等由頭，把安達遮住大半。

　　他還想要和安達逆著人流在街上散步，閒談中他或許擔心他們被人潮沖散，而偏頭想要去牽安達的手時，就在人海與招牌霓虹閃炫的背景裡看見他的永恆。然後他會被安達穿帥訂製西裝的樣子帥到悸動不已，頓時忘記事時地物而只惦念著人，脫口而出就向安達求婚，回神過來又為了少了玫瑰和下跪的輕率而懊悔不已。

　　安達被黑澤過分具體的想像給逗笑，又喜歡他現在連這種細節都願意告訴他的樣子，笑著反駁黑澤，他已經求婚過了，他也已經同意過了，看，他手上戴著的前不久才收到的戒指。

　　結婚之前，他可以求婚很多很多次。黑澤把滿嘴的歪理說的義正言辭，安達戴著戒指的手被他扣住，順勢就被拉近懷裡，黑澤低低的在安達的耳邊懇求，一點狡猾也聽不出來，只有結尾的柔軟洩漏一點私心和撒嬌：所以別拒絕。

　　安達被耳邊灼熱的呼吸與接下來的親吻分神，未能及時分辨黑澤說的別拒絕，是求婚還是別的，糊里糊塗就答應了讓黑澤為自己訂製西裝；還被哄著成了試脫黑澤新西裝的那個人。

　　直到黑澤訂製的西裝送來了，安達才想起這一件事。

　　他還奇怪為什麼那天是個假日，黑澤卻正裝以待，原來是為了迎接那幾個看起來就要價不斐的盒子；成套的西裝外套、襯衫、背心、領帶被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他們還沒有一個皺摺，他們都是全新的，還沒有被糟蹋，而黑澤甚至還買了襪子；真的特別貴的配件，像是袖扣和領帶夾，黑澤沒買，安達看著黑澤歡快的在衣櫃抽屜裡摸索搭配自己的配件，幾乎要哼起歌來。

　　男人給愛人買衣服，是為了親自脫下，這點常識，安達還是有的：但黑澤做的實在太細緻了，他的樂趣不單是從為安達穿上開始，還更提前到在穿衣鏡前向安達伸出手，邀請他立於鏡前，再謹慎地把他身上的家居服脫下──家居服，的確也是黑澤買的，他有脫的資格。

　　若說脫家居服的動作是謹慎，黑澤為安達穿上襯衫的動作則可以說是規格；安達赤著身體，任憑黑澤讓他昂首抬臂；嶄新昂貴的襯衫與安達以前買過的完全不同，材質舒服，也沒為了筆挺而漿熨的硬，聞起來有香香、舒服、高級的味道。

　　安達連一顆紐扣都被不許碰，於是只能抬著眼睛看黑澤專心理整領口，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意識可以同時發散成三方面：一方面覺得黑澤調整衣領的動作，似乎稍微持續得太久，一方面感嘆黑澤因動作而低垂的長睫，一方面感覺自己彷彿正身處於某家他識不得的、內行人才知道的手工西服店，他莫名扭捏。

　　「安達，挺胸。」玩夠了安達的衣領，黑澤的手指動作流暢沿著安達的背線下撫，順直襯衫的同時，按了按安達微駝著的腰。安達下意識把脊背抬直，就輕輕地撞上了黑澤的肩頭。他看見黑澤隱隱勾起又放下的嘴角。

　　啊，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