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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惡靈】


不大的空間內人聲交雜，西裝與上好質料的裙擺搖曳交錯。香氣四溢的餐食擺在靠牆處，一旁放有潔白的盤子與銀閃閃的餐具供人取用。

淑女與紳士談笑風生，藍色和粉色的彩帶懸掛在天花板上，與處處可見的玫瑰插花點綴著整個會場。然而最亮眼的，莫過於那身穿純白西裝的兩位新人。金髮那位打著跟上班時相似的粉色領帶，黑髮那位則是藏藍色的領結。他們害羞地露出燦爛的笑容、他們接受親友的玩笑打鬧、他們緊緊繫著對方的手，像是永遠也不要放開。

彷彿與兩人相對似的，一個從頭髮到西裝都是純黑的男人，在不遠處的角落靜靜看著到處敬酒交談的兩人。

「辛苦你啦，難得假日還要讓你特別跑一趟。」
「不會不會，我也是賺到一頓飯了。而且還這麼豪華，很值得呢。」

名為吉岡的男人淺淺一笑，舉起食物堆成一座小山的盤子，對著看似什麼都沒有的上方說。若看仔細些，那上方似乎有一團好似煙霧的薄綠，兩側還各有一坨紅色圓形的圖樣。

「那場演說很精彩呢，我看到很多人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喔，新人和家人們也都鼻子紅通通的。」
「那當然，本大爺可是前教主大人啊。用言語操控人類的感情，對本大爺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小酒窩讓形體更加明顯，露出與剛才借用人家身體時相同的，桀驁不馴的笑容。吉岡呵呵地笑，嘴邊不止地咀嚼剛出爐的爐烤牛肉。

「不過他們竟然能辦成自助餐的形式呢，下了重本啊。」
「光是茂夫那傢伙的弟弟就出了一堆錢啦，當律師賺的可多了呢。」還有靈幻那傢伙的老家也是，雖然說是對他的選擇不贊成，但還是出了不少錢。就跟那傢伙一樣，都是說不出真心話的人啊……吉岡看著小酒窩又開始碎碎念，這次叉子往炸物去了。

「總覺得小酒窩好像很清楚啊，婚禮籌辦的細部情形。」
「嘛，畢竟本大爺也是跟在他們旁邊從頭看到尾啊，場地、裝潢、食物跟流程多少也出了點主意。」
「呵呵，我懂我懂。小酒窩一直看著他們對吧，從一開始就是。」
「……是啊，從一開始就是了。」

從茂夫第一次告白時，他就在一旁看著了。

十四歲的距離是那麼絕對，大人與小孩的界線分明而不可破。他看著靈幻新隆說了千百個理由、逃避了千百次，就是說不出自己不愛茂夫；也看著茂夫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拒絕，曾經傷心、曾經懷疑自己的選擇，但到頭來還是選擇跟隨自己的真心。

也不是沒有過相互遠離的日子、也不是沒有過違背心意的時刻，好幾次小酒窩都以為這對師徒就要走到盡頭、就要放任彼此消失在云云人海中。但他們不曾懷疑對方的本質，最終決定攜手共度餘生，即便前方路途乃是佈滿荊棘的人煙罕至之徑。

從最開始，到他們終於走到這一步，小酒窩一直、一直都看著。

「吉岡，你覺得他們會幸福嗎？」
「這種事情在婚禮上很難看出來呢，畢竟這種場合是新人看起來最幸福的時候了。不過，經歷了這麼多困難的這兩個人，絕對會很珍惜彼此，我是這麼想的。」
「是嗎……？那就好啦，本大爺可是最討厭做白工了。」小酒窩仍是勾著唇，卻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那唇角邊的一絲顫抖。

「小酒窩，你這樣我可沒辦法幫你擦眼淚啊。」
要不你附身到我身上來？吉岡困擾地笑笑，只得到一句要你多管閒事的回應。頭上的上級惡靈默默掉淚。一滴、兩滴，彷彿也滴進吉岡的盤子裡。他叉子一插，這回放入口中的已經是香甜的蛋糕了。

他又看向不遠處被撒了滿頭花瓣的新人，以及不吭一聲地落淚的上級惡靈，嘴裡的海綿蛋糕柔軟，卡士達醬甜的恰到好處。幸福就是這樣了吧，吉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