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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花開之時》 27. 並肩

  ※人類俱 X 龍神燭
  ※架空逆龍嫁30題,苦甜系
  ※死亡轉生、現代設定有,各種我流設定注意

27. 並肩

  相州廣光彌留之際,腦中想著的是這平凡卻又無人能及的一生,雖然終生未婚、膝下無子,但他有理解並支持自己的家人,還有一個等了自己好幾世並提前預約下輩子的神明大人相伴,算不上活得轟轟烈烈,卻也不虧。
  床邊親人們的呼喚聲越來越弱,眼前的光景似乎都糊成一團,他看著病房天花板的日光燈,暈開的光圈落在那雙放大的瞳孔,蒸發了他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口氣。
  身體一下子輕了許多。
  相州廣光倏地坐起身,親人們彷彿看不見他,逕自低著頭哭泣。
  一回頭,果然見到「相州廣光」正躺在病床上,白髮蒼蒼、滿臉皺紋,但嘴角帶笑。他舉起雙手在燈光下晃了晃,是半透明的,這才終於確信自己已經往生。
  那麼,接下來該去哪裡投胎呢?
  就在相州廣光思考著是否要念段咒語召喚神明的時候,一抹純白的影子突然從天花板倒吊下來。
  鶴丸國永倒掛在半空中,細軟的白髮因為這個動作全數逆著垂向地面,露出光潔的額頭,他笑著大喊一聲「哇」,卻發現相州廣光根本沒有嚇到,於是癟嘴在空中滑了一圈,最終穩穩落在病床尾端的地面。
  「假裝一下也好,你就不能讓我嚇到一次嗎?」
  「啊,嚇死我了。」
  「語調毫無起伏,你也太敷衍了吧。」
  懶得繼續跟鶴丸抬槓,相州廣光環顧一圈四周,並沒有看到那抹希冀的身影。
  「別看了,光坊不會來。」
  也沒辦法來。鶴丸沒有說出下半句話,他無視相州廣光一臉失望的表情,逕自從寬大的袖子裡取出一卷文書,上頭印有與燭台切光忠相似的印記,接著繼續說道,「我是奉某位大人之命,來帶你去修行的。」
  「修行?」
  「沒錯!修行之後便可提升神格,成為八百萬神中的一員。」
  能成為神,意味著他可以留下這一世的記憶,並與燭台切永遠長相守?相州廣光的思緒一時有些轉不過來,微微勾起的嘴角卻先一步出賣他心中的雀躍。
  「怎麼樣,要不要答應?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哦。」
  鶴丸不用猜也知道眼前這個人類在高興什麼,當初他瞞著燭台切跑回初生神殿,天天纏著初代龍神,把神殿鬧得險些翻了個底朝天,好不容易在龍之右目氣到胃出血之前讓初代龍神點頭,這才換來這個機會,哦對,還附帶他保證未來百年不惡作劇這項條件。
  「當然好。」
  縱使不知道修行過程有多艱辛,相州廣光還是先一口答應了下來,說到底,他還是捨不得讓燭台切獨自等待,那種近乎絕望的孤獨一次就夠痛了。
  「很好。」收到意料之內的答覆,鶴丸雙手一拍,相州廣光的前方便出現兩顆泛著淡金色光芒的小球,「接下來就是每個往生者的例行公事,你可以選擇重溫一遍自己的人生跑馬燈,或是回溯時空到任何你想去的時間,例如一窺他人的記憶或是自己的前世記憶。」
  相州廣光聽完先是皺了皺眉頭,沉思了一會兒才伸手抓向回溯時空的小球。
  「你想知道大俱利伽羅與光坊之間的故事?」
  那是一段不怎麼好看的記憶,如果可以,鶴丸其實並不希望相州廣光這麼做。
  「不。」
  相州廣光望著手裡的小球,輕聲說出他最想回溯的那個時光,是大俱利伽羅走後,燭台切獨自走過來的那一段路。
  ──倘若你陷入黑暗,我必然會趕往你身邊。

  *

  回溯時空的過程並沒有想像中困難,身體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相州廣光先是聽到一聲清脆鈴響,再一眨眼,映入視線的畫面已經從醫院換成龍神殿。
  相州廣光看到燭台切獨自度過一輪又一輪的春夏秋冬,偶爾捧著那個有點醜的小酒杯廊下獨酌,偶爾望著那枚梵文項鍊出神,更多時候,他會站在大俱利伽羅的墓前落淚,累了就靠著冰冷的墓碑,把自己縮成一小團,說著那些過往的回憶,或者是龍神殿一成不便的生活。
  這個時候的燭台切眼裡還是有光的,直到他遇見大俱利伽羅的第一次轉世,那個出生在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忘了約定,一句簡單的「你是誰」便將他小心翼翼護著的光掐滅。
  相州廣光看著回到龍神殿的燭台切,在大俱利伽羅的墓前一站就是好幾個日夜,表情木然,動也不動,把圍在一旁的小精靈們急得團團轉。
  相州廣光不知道燭台切當時在想什麼,但大抵猜得出,他應該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才會按著胸口縮起身體,對著一方冰冷的墓碑潸然淚下。
  再之後,燭台切逼著自己收起思念,偏執地護著轉世的大俱利伽羅度過幸福的一生,甚至攬下所有的劫難代為承受,再藏起傷口躲到無人的地方疼得直發抖。
  一次又一次,一念又一別,但上蒼並未給予憐憫,而是降下天罰。
  一道驚天巨雷劈在燭台切的神社,連帶在他身上留下永世不可抹滅的猙獰印記。
  此時此刻,燭台切擔心的還是大俱利伽羅,他只怕再也護不了對方每一世周全,卻沒把自己滿身的傷放在心上。
  相州廣光心裡堵得發慌,現在他似乎可以理解,為何剛重逢時燭台切的表現會那麼奇怪,又為何鶴丸一開始會對他那麼排斥。
  『糟了!是山洪!』
  伴隨著回憶中鶴丸的一聲驚呼,相州廣光看見閃電劃破天空的瞬間,燭台切半透明的臉被光線照亮,目光渙散,毫無生氣,整個人像是沒有靈魂的娃娃,癱坐在椅子上,任憑鶴丸和長谷部怎麼呼喚,都喚不回他的神智。
  必須幫忙才行。相州廣光試著碰觸燭台切,無奈他只是這段回憶中的過客,既無法出手幫忙,也無法逆轉事實,伸出去的手總是穿過在場3位神明的身體,急得他忍不住在心裡埋怨起自己的第一世,既然是同一個靈魂就借點力量來啊!
  或許大俱利伽羅真的聽到了相州廣光的吐槽,四周的嘈雜霎時歸於寂靜,相州廣光發現自己被放到一潭深不見底的沼澤上方,在幽暗泥沼的中心,是被困住意識的燭台切。
  相州廣光嘗試動了動四肢,意外地沒有受到束縛。底下的沼澤被一層黑色的薄膜包住,他伸手敲了敲,指節剛接觸到黑膜,腦中突然湧入各式各樣的人聲,悔恨、恐懼、不甘、貪欲一下子炸開,兩側太陽穴彷彿受到外力擠壓,疼得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這些都是來自於人世間的貪嗔痴,是人們無盡的祈願,也是燭台切長年背負的意念,一旦控制不了,就會受到反噬。
  相州廣光僅僅碰了一下便頭痛欲裂,燭台切則是整個人泡在黑色的泥水裡,那該有多疼……。他不敢繼續往下想,握緊的拳頭一下一下砸在薄膜上,他一邊喊著燭台切的名字,一邊試圖打破這層阻礙,因為太過專注,以至於沒有發現自己的左手緩緩浮出一條黑色的龍紋。
  相州廣光心裡想著,他好歹也學過幾年的柔道,總不會連一點縫隙也砸不出來,縱使雙手已經敲打到發紅,甚至疼得有點麻木,他還是深吸一口氣直起上半身,舉起交握的雙手,奮力往薄膜捶下。
  細微的碎裂聲自雙手落下的地方向兩側延伸,相州廣光見狀趕緊再多補上幾拳,好不容易才砸開一個小洞,剛好可以讓他的手穿過去。
  「光忠!」
  燭台切恍惚之中聽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空洞的眼神掃過四周,這才發現有一隻盤著黑色龍紋的手朝他伸了過來。
  是大俱利伽羅!
  他努力想抬起手,可身體和衣物沾上黑泥,就像是在身上綁了千斤重的大石,但他不想就這樣放棄,卯足全力才將右手從泥沼中拔出,並穩穩回握住對方的手。
  燭台切的眼底再次布滿光,陰鬱的牢籠轉瞬崩毀,漆黑的泥沼也像是從來不存在般,他們在一片光亮中牽著手。對面的人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隨即有些依依不捨地鬆開緊握的手,並在他回過神前轉身離開,只留下一抹淺笑。
  『別走!』
  相州廣光知道這裡的燭台切是過去的燭台切,干涉太多恐怕會對未來造成影響,只好忍著往回跑的衝動,頭也不回地直直往前走。
  燭台切的聲音漸漸消失了,他停下腳步,心想,要是真的可以通過修行成為神明,那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一定要和燭台切永遠在一起,他可不願意再看到那樣的龍神大人。

  另一邊,鶴丸盤腿飄浮在半空中,單手支著下顎看向正在接受考驗的相州廣光,另一隻手則拿著一份印有初代龍神家紋的文件。
  嚴格說起來,他其實只是來送升級任務兼監考的角色,真正給相州廣光評核的是初代龍神,一想到臨走前老龍神那副捨不得燭台切又容不下相州廣光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笑。
  正當鶴丸沉浸在回憶的同時,文件中一連串密密麻麻的修行項目突然發出一絲淡淡的光芒,接著,第一關的欄位默默浮出一個豪邁的紅色大圈圈,只是下筆者一開始似乎想畫叉,筆觸扭了一下才轉成圓圈。
  鶴丸低頭看了一眼這豪氣卻藏著不甘心的筆跡,終於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看來,相州廣光這小子最難過的一關,大概就是見光坊的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