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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

當Hiru趕至教室時,教授早已開始講課,投影屏幕拉上了,底下早已洋洋灑灑寫了整面板書。他貓著背穿過走廊,鑽過同學坐到邊角的位置,卻還是和台上的男人對上視線。老教授不緊不慢掃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清了聲喉嚨:
「同學,坐第一排還遲到啊。」


教室發出窸窸窣窣的笑聲,Hiru低頭笑笑,抱著書包坐進位置,半是發窘、半是擔心觸犯課堂禁忌。好在教授回身便又繼續在黑板上揮灑狂草,未就此事繼續責怪下去,看來真的只是一個笑話。


「嘖嘖,難得你會遲到。」
他才坐定,桌上便滑來一本攤開的工整筆記,Hiru一聲不吭拉過去開始謄寫,頭也不抬地問候鄰座。
「……真難得你來上課。」
年輕男人悶悶笑著,蠻不講理便欺上他的肩側,Hiru眉不皺一下,然而他感覺到他的笑聲離他耳畔很近,「我想你啊——禮拜四都見不到你,我超寂寞的。」


Hiru很想抬頭白他一眼,不過這麼做就中計了。他繼續埋首複製青年一手精美的迴歸曲線,壓著嗓輕聲跟他回嘴。
「你自己沒修高數怪我?滾開。」「啊我的筆記在你這裡誒。」「活該借我。」


那傢伙顯然平時不是前排的認真成員,一搭一唱越來越起勁……直到教授有意無意咳了一聲,兩人又正襟危坐。


「喂,晚上再去老地方?」
Hiru終於抬起頭,眼瞳映出青年狡險的淺笑。


「不了,我要打工。」
「呿。」


不理你了,那人笑笑地咕噥,待下了課還真如預告和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走了。Hiru也不特別放在心上,一樣的三明治、一樣的自習座位、一樣班次的公車。午間,用餐時段的餐廳同樣宛如身處混戰,Hiru忙著在桌巾與餐具鏘鋃羅織的戰場間穿梭,在休息時間還順帶安慰被領班修理的新人,時間很快也就過去了。


又是一天。
巴士披著暮靄奔馳,車身搖曳使Hiru想起船隻,儘管他從未坐過任何一艘,他昏昏欲睡,直到他日漸熟悉的站名忽地鑽入耳殼。


『下一站……山文創園區……』
隔著車窗,他看見了園區外的活動廣告版,鮮明冷辣的色調、重複看過又強迫自己遺忘無數次的展名字體斗大印入視網膜。


不不不……Hiru熟練地按耐住心中罕有的煩躁,以及差點按了下車鈴的手。
他是不會進去的。他向自己保證。


公車稍事停頓又開動了,那看板漸漸消失在窗框盡頭,冉冉退出他的注意力。然而Hiru再也睡不回去了,在反芻過課程、下週待處理的學分事宜、餐廳的排班表以後,他莫名想起了早上不愉快的睡醒歷程。那夢的內容理所當然地已如晨霧消失殆盡——然而今天有什麼不對,心臟隱隱顫慄,他又想起了河川的聲音。


反正也已經很久沒有發作了,無所謂吧。
Hiru長長嘆了一口氣,任憑車流呼嘯的噪音淨空腦袋,很快地,他又恢復回什麼也不想、心中一片空白的渡辺昼。


這樣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