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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三

  沒能拒絕在幕府的工作,巫女就這樣開始了在東都的新生活。

  同一條路走了四五趟,浪人問她記不記得路,她點頭,彗星笑著稱讚了她兩句,接著叫她隔天開始自己前往。

  「我要出差了,大概兩個月才能回來。」彗星苦著臉說,背著行囊將屋子留給了巫女一人。

  尾丸情報官似乎身子不好,常常不見其影,或是整個人委靡地伏在案上審閱文件。但有精神的時候又過於有活力地抓著她聊天。得益於前花魁的身份,偶跟大人物相處過的巫女還能跟她聊官員的八卦,讓尾丸更是起勁。

  她的工作很快就從單純的整理歸類,變成閱讀分析。面對巫女惶恐地婉拒,耳廓狐只是笑著說:「難道みこち會把情報賣給誰嗎?」

  她立刻更驚惶地搖頭。

  「那不就對了。」情報官把一疊資料塞進她懷裡。「慢慢看吧。」

  將軍不知火話家常般的告訴巫女自己是半精靈,而她的貼身護衛白銀和她形影不離,偶爾會來文書庫房串門子,時而談論公事時而談天,一點也不避諱巫女的存在,甚至談話間常常將她牽扯進去。

  起初巫女只會畢恭畢敬地問一句答一句,可尾丸和不知火一搭一唱起來,胡扯的威力無人能及,逼得巫女不得不出聲反駁,結果兩人像是達成了什麼目標一樣,笑得整間屋子似是在震動。

  巫女求助地望向白銀,護衛只是笑著說:「也沒什麼不好吧。」

  確實沒什麼不好。

  眼前三人以及領她來此的彗星,似乎都不在乎身份、地位,言詞中從沒有多餘的心思、沒有潛藏的惡意,只談事實、只言感受,與她此前所見的任何人都不同。所有她學會的拐彎抹角都派不上用場,再沒人需要她討好。

  可除卻那些,她常常陷入失語的境地。

  彗星的工作似乎就是東奔西跑,待在東都的時間反而少。這次浪人趕在北地氣候變得嚴峻之前返回東都,巫女見識到尾丸與不知火的胡扯組合加上了另一個人可以變得多可怕。三人彷彿在比拼誰能逼出巫女更多話似的,每講一句話就得加上一句:「你說對吧?みこち。」逗得巫女滿頭大汗,覺得去看北港的漁業報告都比較輕鬆。

  當然,回家實際看了兩段,巫女就睏得差點一頭嗑在桌上。

  聽見背後一聲沒能憋住的輕笑,巫女不敢回頭,臉漲得通紅。

  看字實在是她的死穴,當年在茶屋沒少挨老師的鞭子,詩詞還是背得零零落落,姐姐也總是搖頭嘆息。要不是姐姐頭腦靈活,快速把她的重點擺在歌舞上推銷出去,怕是無緣花魁之位。

  只是前花魁在彗星眼前第三次在家裡跌倒時,浪人看她的眼神漸漸不太對勁。

  「為什麼會跌倒啊?」把她扶起來的時候,彗星的疑問是那麼地發自肺腑。

  「踩到衣擺了……」她除了這樣說還能有什麼回答?

  浪人低笑一聲,揉了揉她的頭髮。










  冬季不用出差,彗星本來是這麼說的。可被尾丸喚去邊間談了一會,她皺著眉又離開了東都。

  神色同樣不輕鬆的情報官看見巫女擔憂的神情,苦笑了下。

  從尾丸情緒低落的訴說,巫女終於明白始終籠罩在她們頭頂的戰爭烏雲情況不甚樂觀。身為武力劣勢方,爭取大名的支持是最為重要的任務。

  也就是浪人的職務。

  見巫女露出困惑的表情,耳廓狐笑著補充:「大多時候她一個人的武力就可以說服對方。別看她那樣,目前全國應該是沒有武士能單挑贏過她的。」

  無法想像那個人跟大名們在利益上扯皮,但是她把刀架在別人脖子上的畫面卻如此清晰。巫女點了點頭。

  看著尾丸眉頭深鎖揉起太陽穴,她忍不住問了那個天真的問題:「戰爭……怎麼樣才能結束?」

  情報官啞聲笑了一下。

  「兩條路,一是我們成功說服對面的三大家其中之一歸伏我們的體制,我們的戰力就會全盤佔優,但我看是沒戲,除非我們有能足以動搖他們的籌碼,但要是有的話早就成功了。」

  「二是在正面總決戰中一舉擊潰對手主力部隊。」情報官的尾巴拍了下地板,笑容淡淡。「雖然會傷亡慘重,但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我們也是朝第二條路上做準備,現在只看對面會不會留給我們足夠多的時間。」

  尾丸用六個字下了總結:「盡人事,聽天命。」

  披著雪花去盡了人事的彗星,被整條大道盛放的櫻花迎接而歸,行囊都沒放就闖進了書庫。

  「我們去賞櫻吧!」如此一句話就把兩位埋在紙堆裡的人抓了出來丟進庭院,又馬不停蹄地去抓將軍和護衛,卻悻悻然空手而歸。

  「大使了不起啊……」她咕噥。

  也只有浪人敢說這種話了,巫女笑出來。

  「只能下次再賞了。」尾丸嘆息。

  「櫻花都要謝了!」彗星不滿地大聲道。

  「那就明年唄,還能怎麼著?」情報官雙手負在背後,老頭似的慢慢踱遠:「你就跟みこち去外面逛逛吧,咱回去忙了。」

  「欸?那怎麼行……」

  「好啦好啦,」彗星按住想跟回去的巫女的肩膀,把她往大門口推。「都來東都這麼久了,你也沒有好好逛過城裡吧?」

  說的是。巫女想了想。她一直過著住處和幕府兩點一線的生活,連伙食也全給幕府處理了。

  抬頭看著彗星風塵僕僕卻依然笑瞇瞇的臉龐,巫女懷疑根本只是這個人自己想逛。但她只是嘆了口氣:「好吧。」

  大路上兩排櫻花樹恣意綻放,到處都有粉嫩花瓣飛舞,樹下則是各式各樣的小攤子,祭典般熱鬧。本還帶著點陪逛的心思的巫女,幾乎是立刻融入了歡騰的人群,拉著彗星東看西看,一雙發光的綠眼睜得大大的,恨不得連地上的石頭都看個夠。

  被彗星慫恿幾句,巫女便掏錢買了個粉色的風車,著迷的看著它在風中轉。一回神又被塞了包子、今川燒、糰子等滿懷的食物。她抱怨沒手吃,浪人才笑著取走一些,並拉著她佔據了小橋上的護欄。

  橋下鋪滿兩岸飄落的櫻花,形成粉色河川。

  天邊已經漸紅。

  岸邊人們三三兩兩,與她們一起欣賞這一年一次的風光,自己也成了風景。

  「好美。」

  「嗯。」

  巫女抬頭看向回應異常簡短的浪人,只見旅途疲憊而消瘦的側臉,提前入夜似的眸子看著遙遠而未知的前方。

  興奮盡散,她伸手輕輕扯了扯彗星的袖子。

  「すいちゃん,我們回家吧?」

  彗星轉過來,眨了眨眼。「不再逛一下嗎?」

  巫女搖頭。「沒關係,下次再跟大家一起來。」

  「是嗎。」浪人重新揚起笑容:「那我們回家吧。」









  回到住處放下行囊,彗星攤平於榻榻米上,一副要就此入睡的樣子。巫女替她鋪開被褥,推了推動也不動的浪人。

  「去床上睡吧。」她說。

  彗星震動喉嚨,但沒能組成有意義的句子。

  「會著涼的喔。」

  「……身體很髒,不要。」彗星終於好好控制起舌頭。

  「再洗就好啦。」

  「不要……」

  「真是的,那就去洗澡啊。」

  「唔……腿好痠,腰也好痠……」

  巫女嘆了口氣。「不然我幫你按按?」

  浪人安靜下來,偷笑了一聲。

  巫女不明所以,就見彗星掙扎著坐了起來。「果然還是去澡堂洗個澡吧。」

  看著莫名改變心意的浪人搖搖晃晃步出家門,巫女懷疑她可能會睏得淹死在浴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