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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你的視角發現的事〉

*至⭢咲也
*靈魂互換設定
*有大致檢查過排版,還有哪裡怪怪的話請無視(



  ——咲也、咲也。該起床了。

  綴的嗓音溶入混沌的夢境,連著過了好幾聲,咲也才恍惚聽出那是與現實的分際。
  他想起身回應,雙眼卻不如往常那般聽命,不論他怎麼費勁,身體似乎是還沒做好轉醒的準備,他只得在朦朧的意識中複述著該起床了、該起床了,攀著來自外部的叫喚來阻止自己再度睡下。
  在異常沈重的眼皮之外令他感到違和的,還有發痠的肩頸與腰部。他記不得上次有這種感覺是多久以前,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這樣的痠痛感真是久違了,彷彿這副身體不屬於他一般陌生,感官被迫與他人共感般地不自在。
  這令他感到不適。過往多麼用力將角色投射於自己身上也不曾有過這種感受,像是名為佐久間咲也的靈魂被強硬地注入不合用的軀殼,他試著習慣,換來的是一連串生分的排斥反應,甚至連正常睜眼都做不好。

  「要在這個時間叫醒這副身體是什麼不可能的任務啊。現在可是週末早上七點喔?」
  還是放棄吧,過了中午再過來啦。某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這麼說著。

  好奇怪,他分辨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劇團內應該是有這個人的,但怎麼會想不到是誰呢。他苦惱地皺眉。
  啊啊、好想快點脫離這個莫名其妙的狀態。咲也心想。那個人說已經七點了,表示跟丞さん的晨跑也該結束了吧。今天缺席了啊。

  「至さん⋯⋯說得這麼事不關己⋯⋯」綴聽起來非常無奈。
  「我說的是事實啊。昨晚我可是對戰到四點多才睡,差點看日出的人怎麼可能現在就醒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先安靜一點嗎?用這張臉說這些話實在是聽不下去⋯⋯」
  「⋯⋯嗯,同意。解釋差太多了,我也不行。」

  ⋯⋯什麼意思?對話突然變得難以理解了。
  咲也施力於闔著的雙眼,緩緩放輕力道的同時試著睜眼,總算看見了些許光亮。
  寢室內的照明刺目得險些又要逼他閉眼,他憑藉意志力一點一點與厚重的眼皮抗衡,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才睜開雙眼,並努力地自床上坐起身。不知從何而生的疲累衝上腦門,他眩暈得扶額,原先應該要向綴道早的,脫口而出的「頭好痛」卻充分顯示他壓根沒有那種餘裕。
  「咲也⋯⋯還好嗎?要喝點水嗎?」
  「啊——睡眠不足又得早起的日子的確就是這樣呢。超級痛苦。」
  相較於綴滿溢出話語的擔憂,後者聽來倒是見怪不怪,像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想之內。
  幾下腳步聲自搭往上鋪的階梯傳來,咲也無暇抬臉,掌心抵著額頭弱弱地說了他不需要水、謝謝綴くん。來者沒有回話,在床邊坐下後將雙手按在他的太陽穴輕揉,規律的力道熟稔地舒緩了因頭痛而生的不適。
  「咲也,這種時候像這樣按太陽穴,就會好很多喔。」似曾相識的聲音輕道,安撫的語氣摻雜歉意:「很不舒服吧。抱歉,都是我作息太差害的。除了頭痛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說話的方式、好溫柔。跟至さん好像。
  咲也想起來了,剛才綴在對話中曾經提起至,就像在和至對話一樣,但他並沒有聽見至的聲音。在綴以外唯一出現的,只有比至要來得稚嫩的、他分明熟識卻記不起是誰的那把嗓音。
  這個人,究竟是誰?
  咲也抬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前陣子至送他的成套睡衣。

  咦?
  他心底一驚,拿開扶在額上的手,眼前的人不論臉型、五官或是髮型,全都和他相仿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他嚥了嚥口水,立刻聯想到方才一直想不起是誰的嗓音,或許就是自己的也說不定。因為是自己的聲音而沒能聽出來、之類的。
  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他愣愣地瞪著面前的自己,雙唇張了又閉,對於該從何問起沒有半點頭緒。對方立刻察覺他的困惑,收回按著他太陽穴的雙手後,尷尬地別開了目光。
  「⋯⋯那個啊,咲也。雖然頂著這個外表這麼說,可能很難以置信⋯⋯但我是至さん喔。」

  「我們兩個,應該是靈魂互換了。」

  /

  咲也不太理解所謂宅宅的生態,不過以靈魂互換這樣的超突發事件來說,至身為資深宅的優勢一下便凸顯了出來。
  靈魂互換通常是發生在兩人身體受到對應的衝擊時,而像這次無事發生卻交換了的場合,則應該會於隔日清晨在睡夢中恢復原狀——至說明得簡單扼要,展露的情緒和他的語氣一樣平穩,處變不驚的態度讓咲也慌亂的心緒平復了許多。雖說其他人依然操著心,但既然至深諳這類特殊設定,咲也自然選擇先信任專業,姑且放下心中沈重的大石,說服自己應該要好好思考該如何過好這一天。
  「萬一在外面遇到認識的人可就麻煩了,今天還是待在宿舍吧?」
  聽見至的提議,咲也啟唇準備回應,臉前突然湊來一支手機,還沒反應過來便成功解鎖了螢幕。
  「啊、原來是臉部辨識⋯⋯」
  「怎麼辦,看來今天整天都得跟咲也待在一起了呢。我可是超重度手機成癮者啊。」
  始終放不下心的綴沒忍住橫了他一眼,「至さん怎麼好像很樂在其中啊?解鎖手機明明就可以用密碼吧⋯⋯」
  「科技這麼進步,我已經很久沒有手打過密碼了。」
  「這是什麼藉口⋯⋯」
  「那個!不好意思打斷兩位!」
  咲也稍稍提高音量,擱在膝上的手拘謹地握成拳,目光直直投向一來一往的兩人。至和綴不約而同微愣,交換過眼神後由至先發制人:「綴,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所以不用說出來沒關係。」
  「這不可能忍住不說吧!舉止突然變得有所顧慮、眼神又清澈的至さん看起來實在是違和到很令人不舒服啊!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笑死,說得也太毫無保留,超級失禮耶。完全反駁不了就是了。」
  至打開手遊,等待載入的期間將雙腿縮上沙發,身子朝自己的那副身體挪近些許,抬眸看向咲也的神情帶點慵懶。

  咦。咲也眨了眨眼。
  他第一次用這種角度檢視自己。原來在身高差距加持下,來自他的注視是這種感覺——山櫻色的瞳孔比他所以為的要再大且通透上一些,輕眨時彷彿會顫落些細光在眼角,直到至詢問他剛才想說什麼,他才驚覺已經數秒過去,不由得便被那雙圓潤的眼吸引注意。

  怎麼會這樣,差點都要忘記自己要說的話。他搖搖頭,努力抓回剛才要談論的議題。
  「其實我今天有街頭ACT的預定,但現在這個狀態⋯⋯不知道能不能請至さん代替我去呢?」
  「咦、不能就取消嗎?或是找其他人代替你去?」
  「上次街頭ACT的時候,跟一個小女孩約好了今天要再碰面,所以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至少能露個面⋯⋯」
  至沈吟了會,手上操作著遊戲人物的動作沒有停下,反倒加速了廝殺的節奏。咲也看著螢幕中央閃爍起大大的勝利字樣,再與取勝後的至四目相接,一不留神便再次墜入相同的輪迴,只是這次在觀察那雙明明應該熟識的眼瞳之外,還連帶留意起他向來不是太在意的嘴唇。

  咲也不是個格外精緻的人,在演劇之外,對於自己的事總有些地方得過且過,包含嘴唇乾燥時只隨意一舔便權當沒事了的習慣。這般處理方式看在劇團內的美容魔鬼眼裡當然是個粗糙的壞習慣,在被毒舌後輩碎唸過後的夜晚,東立刻送來一支護唇膏,同時笑咪咪地說明這不是太貴的東西、要咲也安心使用——雖然高貴的包裝不具有說服力。
  護唇膏是入手了,十數年來積累的習慣卻沒那麼容易改正,他偶爾還是會下意識地舔起嘴唇,尋求短暫的滋潤——就像面前的自己現在做的這樣。
  他盯著自己的唇,舌尖探出唇間的瞬間稍瞇了瞇眼。
  舔唇對當事人的他而言不是個陌生的舉止,理應沒什麼好在意的,但他能感受到自己反射性地繃緊神經,企圖藉由近乎凝視的目光將這副隨性舔舐著的姿態烙在眼底,從柔軟的舌向外探的角度到輕舔的方向,再到受唾液滋養而紅潤的那對唇瓣——全程不過一秒,僅僅這一秒,他聚精會神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胸中升起的浮躁也來得令人不知所措。
  是什麼讓這副身體興奮了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才能知道?

  「咲也?有在聽嗎?」
  「啊⋯⋯對不起,我剛才恍神了。」
  「咲也竟然也會恍神,真難得。」至輕笑,微微勾起的唇上鋪遍濕潤的薄光,「我是說,可以去街頭ACT。雖然有點擔心會不會壞了你在小女孩心中的形象,但這也算考驗演技的機會吧,你不介意的話我也沒問題喔。」
  「那、那就、麻煩至さん了!」
  「嗯,我會努力的。話說為什麼要結巴?又恍神了嗎?」
  真不像你呢。至再次笑道。
  「⋯⋯這個⋯⋯有點難解釋⋯⋯」

  因為對你的舉止意識過度而抱有罪惡感——這種話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咲也扯了個笑容,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將之帶過。

  /

  街頭ACT按照原定計畫進行。
  咲也大致向至說明原先想要演出的設定與背景,至點點頭,隻手撐在下顎思考過半晌後詢問他能否以其他設定演出,以及咲也是否可以在旁提供輔助。
  「當然沒問題!至さん有想法了嗎?」
  「嘛、多少有一點。我回寢室拿個東西,待會就可以出門了。」
  「好的!麻煩你了!」

  今天的午餐結束得與平常無異,大家對於兩人靈魂互換一事或多或少表達了震驚,不過每個人都消化得很快,一下就接受了這個事態。
  然而眾人對滿開劇團不可思議現象的接納程度之高,無助於減少綴的不安。
  午餐過後,他第二次詢問咲也只有他們兩人一起去街頭ACT真的沒問題嗎、雖然他得在宿舍趕腳本但他們還是可以找其他人陪同啊,焦慮簡直快要從皺成川字的眉心洩出。
  咲也見過綴為了大家操心的模樣,具體到快要傾瀉的焦慮倒還是頭一遭。他偏頭想了想,「老實說我也有點擔心⋯⋯但至さん本身已經有想法的話,我想應該沒問題的!」
  「這麼說也是⋯⋯」綴又嘆了口氣,眉間的川字稍稍和緩了些:「畢竟是那個至さん,對於要把咲也演繹好這件事有點自信好像也不奇怪。但果然還是會擔心⋯⋯」
  總感覺他的話裡特別強調了至。咲也問綴,這裡的大家都是演員,難道不是每個人都對演繹其他身分抱有自信嗎?綴察覺了什麼似地一頓,乾笑道「的確是這樣」,眼神飄移得不太自然。
  「但是在我看來,至さん平常應該是花了很多⋯⋯呃、比較多時間在和你相處或是觀察你吧?久而久之就不禁會想,這個人心中的佐久間咲也應該比誰所想像的都要來得更加具體⋯⋯之類的?」

  咲也沒有錯過綴僵硬的語氣與字句間刻意的斟酌,但更加令他在意的是,原來在綴眼裡,至花費在他身上的時間比起對其他人要來得多。
  幫忙抽卡、陪在旁邊看至打遊戲、被狀態不好的至抓著懇求鼓舞等等,和至互動的機會稀鬆平常地零散在每一日當中,以致咲也沒有意識到,這些日常堆疊起來的份量可觀得不太平凡。
  原來是這樣嗎,原來平常和至相處的時間遠比他所以為的多,其中有部分甚至是被拉著踏入了對方的私有領域。有這些積累作為基礎,似乎也就不難想像至對於他的理解會格外深刻。
  「啊、還有,」綴接著補充:「是至さん的話,肯定會想盡辦法為你的請求好好收尾的。」

  綴說得沒錯。
  至完全沒有令人失望。
  至在咲也心目中從來都是個可靠的存在,不過在以互換的身份踏出安全的環境後,他才更深地體認到這個人究竟有多深藏不露。
  兩人首先是在路上遇到和咲也熟識的老婆婆。也才踏出門不到三分鐘,咲也心下一慌,準備暗示至該如何接話,至卻已經就著他的臉揚起剛剛好的笑容,不疾不徐回應了和他設想的答話相仿的語句;街頭ACT也是,起先說了需要咲也在旁協助,但實際上只是頻率極低的搭腔需求,其餘則由他一人完成。
  短而精的劇情末了,在駐足觀眾們的掌聲中,本次的主演燦爛笑著環顧鞠躬道謝,群眾三三兩兩散去依然沒有停止謝幕,直至待到了最後的小女孩踩著不太穩的步伐走向他,才在蹲下身子的同時將目光聚焦於她。
  原來我即使蹲低了,還是會比小女孩再高一點。下次再試著蹲得更低也許會更好。咲也看著傾聽話語的那副身姿,從燦笑收斂些許的眉眼比他以為的更具包容力,至所演繹的他,顯然是個好的傾聽者,他都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這麼好。
  或是,至所看見的他,就真的是這麼好?
  咲也歪歪頭,目送和至揮手道別的小女孩被大人牽著走遠。至朝他轉過身,問他是不是因為成功履約而開心,他才從隱隱發痠的嘴角發現自己似乎不自覺地微笑了很久。

  「嗯⋯⋯老實說,剛才大部分時間,我都在觀察你⋯⋯」
  「怪不得一直感覺到視線。那、怎麼樣?」
  至的雙手在背後交叉,上身往咲也傾近,抬起滿眼的期待,以悄悄話的音量開口。
  「我詮釋的佐久間咲也,有符合你的期望嗎?」

  唔、哇。突然湊近對心臟也太不好了,好可愛。

  對著自己起這種反應實在很難為情,不過也因此讓咲也突然理解,至有時脫口而出的「可愛到心臟痛」原來並不是誇飾,此刻胸口的確悸動得讓他難以忽視。
  但是、為什麼?
  咲也困惑地將手按在胸前。
  「咲也?怎麼了?」
  「啊、沒什麼。至さん詮釋的我——」
  「噓。」食指立於唇前,至斂起期待的神色慎重叮嚀:「要是被路人們聽到可就不好了,還是小聲為妙。」

  啊、所以才會突然靠近,用悄悄話的音量⋯⋯
  不是,這種動作沒有犯法嗎?這個可愛程度真的沒有問題⋯⋯?

  哇、又來了。又是這個語調。
  接連兩次的語氣給了莫大的提示,咲也覺得自己或許已經猜到這些心聲從何而來。只是盯著對方看罷了,似乎就有什麼在一道淺淺的拋物線後不偏不倚地命中了他,心底激出的一陣陣漣漪忠實反映在逐漸加快的心跳上。
  起先壓根沒往這方向思考的咲也,開始相信這些不屬於他的反應來自於這副身體的慣性,而源頭目前看來都是他本人——誰叫至的身體總是在相似的時機明顯地動搖,這是咲也所能想到最合理的推測了。
  如果咲也真的是至動搖的原因,揣摩的細緻度就更其來有自了。

  咲也想起綴稍早的斟酌。
  至這個人大概——雖然無法斷言,但大概是眾人有目共睹地花了不少時間關注著他,才能做到連與人對話時眉眼彎起的幅度都毫無違和感吧。

  「嗯⋯⋯當局者迷,我有點難評斷至さん的詮釋,和我平時的樣子究竟有沒有出入。但是⋯⋯」
  睜得明亮的雙眼投來的視線中,似乎匯集了諸多情緒。咲也大致能同理這個眼神,他想,每一次試鏡過後等待講評的自己,看起來或許也是這樣的吧,在些許不安與緊繃之外,迫切和期待遠遠佔上更大比例,如同現在至透過他的面貌表現出來的一樣。
  至看起來總是游刃有餘,行事毫不費力,但那都是時間累積的成果。包含演技,包含對登場人物的理解,全是夜深人靜時一頁一頁被翻過的劇本堆積而成的。
  由他演繹的佐久間咲也,肯定也是深入研讀過的結果。
  至さん沒有明講,但他對於自己呈現出的我,大概是有相當的自信的吧。
  咲也這麼想著,回想起從出門到謝幕後的每一幕,偏了偏頭對著至微笑。
  「至少、我很喜歡這個版本的佐久間咲也。如果旁人眼裡的我就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聞言,山櫻色的眼瞳睜得用力且明亮。隨著力度漸漸收斂,對方略顯乾燥的雙唇重新揚成熟悉的弧度,唇邊帶點難抑的歪曲。
  「嗯。我努力詮釋得接近我所認識的咲也了,所以完全可以放心喔。」至說,喜悅的語氣裡滿滿都是理所當然:「你真的就是這麼好。」

  至さん、看起來好像很驕傲。
  ⋯⋯是為我感到驕傲嗎?
  咲也有些難為情地輕碰微熱的耳根,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對方影響,總覺得連他自身都害臊了起來。

  /

  長年累積的宅知識果然不容小覷,至的預測非常精準,咲也隔日清晨才一睜眼,立刻察覺自己的身體回來了。
  他跳下床鋪來到洗面所,見到一頭亂糟糟的深櫻蓬髮反映在鏡面,如釋重負地垂下肩膀後大大地吁了口氣。
  「太好了呢,成功變回來了。」
  「嗚哇!」
  突然冒出的人聲嚇得他驚呼出聲,對方笑得有些抱歉,連忙表示沒想到會嚇到他。

  是至。
  夾起的瀏海和身穿橫須賀外套的姿態跟咲也昨晚就寢前沒有兩樣,是熟悉的至。時隔一日用正常的視角看見這個人,慶幸之餘還感到有點微妙,畢竟在靈魂互換的期間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咲也搔搔臉掩飾他單方面的侷促,附和著「成功變回來真是太好了」,順帶問了至是早起還是通宵。
  「竟然被咲也這麼問⋯⋯今天是早起喔,用著咲也的身體不敢造次,昨天很早就睡了。」
  不過也沒多早啦,明明十點就開始想睡了,還是硬生生多掙扎了一個小時。至笑道。
  「那很棒呢!或許至さん可以從今天開始挑戰早睡?」
  「不可能不可能。這副身體可是這樣過來快二十年了呢。」
  「這樣嗎?總覺得是個好機會⋯⋯」
  「哈哈。可惜習慣是很難被改變的。」
  至拍拍咲也凌亂的髮頂,短暫的欲言又止被平常的笑容蓋過,「總之能恢復原狀真是萬幸。如果還有什麼異狀的話,要再跟我說喔。」
  「好、好的。」
  咲也伸手摸了摸至拍過的頭頂,心底暗忖,還以為要提起令人在意的話題了。

  他還記得從至的視角望出去的感覺。那是非常新奇的體驗,原來至所見到的世界和自己稍微有點不同,檢視人事物的方式也是,例如他眼裡的自己會在某些時刻隱隱閃著細微的光,彷彿套上某種濾鏡。
  記起昨日的情景與難以忘懷的那些悸動,沒有他想像中那麼令人困擾。困惑是有的,但即便這份直接感覺到的好感和對其他人的有點不同,對他而言也不會構成否定它的理由。
  真的要說的話,在知道了這麼多的前提下看見的至さん⋯⋯

  咲也抬眸和至目光交會,沒有錯過對上眼的瞬間對方一閃而過的動搖。
  ⋯⋯比起平時的帥氣,好像多了幾分可愛。

  「咦、咲也突然在笑什麼。怎麼了?」
  「沒什麼。」咲也搖頭,唇邊的笑意未減。

  雖然還無法完全參透來自對方的情感,但以此作為契機,試著更深入了解對方,並不是件壞事吧。咲也心想。
  看著看著,或許從某天起,我所見到的他也會像套用了特效一樣閃閃發光⋯⋯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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