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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死對頭一起被困在荒島上了(試閱)



嚴真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躺在沙灘上。

衣服潮濕黏膩地貼著身體,太陽很大,曬得裸露在外的皮膚一陣發燙,他的意識還有些模糊,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頓時臉色泛白。幾個小時前,作為觀光客的他乘上一艘船,準備前往附近的島嶼觀光,但海上氣候突然發生變化,不只颳起強風,還下了一場暴雨,風浪過大,船似乎出了什麼問題,最終沉了,乘客與船員都落入了海中,包括他在內。

在鹹腥的海水中漂浮了一陣子,他漸漸失去了意識,翻騰的海浪將他帶到了一座陌生的島嶼上。

嚴真勉強起身,手腳一陣發軟,走在沙灘上,目光往四處逡巡,但周遭卻一個人都沒有。他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幾個流落荒島的經典故事,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走了好一陣子,眼前的景象毫無變化,一整片空曠的沙灘上,連一隻海鷗都沒有,一片寂靜間,唯有浪濤聲一次次湧來。

天地之間,彷彿只有自己一個人存在。

這種曠野中獨行的孤獨感讓他有點說不出的難受,更讓他感到不安的,除了完全沒有人類蹤跡之外,也沒有任何文明存在的跡象。遠處的山林與樹叢都像是天然如此,沒有被人為開發過的跡象,他幾乎能肯定,這裡絕對不是他乘船時預定到達的目的地。

不管是誰都好,嚴真只希望有人也在那場災難中倖存,至少他不想一個人繼續待在這鬼地方等待救援。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陽仍高懸於空中,他感覺有些缺氧,眼前發黑,掠過一片五顏六色的光影,當看到遠處出現一個小小人影的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但那並不是幻覺,對面的人影也發現了他的存在,瞬間加快了腳步,兩人往彼此奔去,直到看清了對方的臉孔,都不由得一怔。

「怎麼是你!」

「怎麼是你!」

這異口同聲的默契讓嚴真一陣不適。

莊聞站在他面前,臉色十分難看,似乎對此感同身受。

兩人對視片刻,嚴真咬了咬牙,主動道:「你有看到別人嗎?」

「沒有。你呢?」

「也沒有。」

這句話過後,兩人之間的氣氛陷入一片死寂,誰也不想說話。

雖然嚴真很希望這個地方能有其他人在,至少能共同分擔遇難的驚懼與無措,相互鼓勵彼此,建立信心,一起等待救援,但他沒料想過那個人居然是莊聞。

他想到這裡,又記起剛才的話,莊聞沒有看到別人,他也一樣,或許只有他們兩人被海浪沖到這座島嶼上了也說不定。想到這裡,嚴真一陣絕望。

嚴真跟莊聞認識有數年了,雙方給予彼此的定義是同僚,兩人的個性是出了名的不合,動輒起爭執,誰都不服對方,工作上的事情是如此,日常瑣事也一樣,一般人都知道不該把他們放在一起。

這一次員工旅行也一樣,嚴真原本是不想參與的,可是一想到這次公費旅行全部由公司買單,他還是來了,踏上那艘船看到莊聞的瞬間,他本來想下船的,但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必要避讓對方,所以他還是在距離莊聞最遠的位置坐下了。

現在看來,這是個完全錯誤的決定。

乾渴與飢餓侵蝕著他的身軀,嚴真已經沒有繼續走動的力氣了,直接坐下,暫且休息。因為過於飢餓,肚子發出一陣聲響,他低著頭,一語不發。

莊聞沒有說話,退開幾步,也找了個位置坐下。

對方拿下一直背在身後的東西,這時嚴真才注意到,莊聞身上其實帶著背包,顯然被捲入海浪時沒弄丟隨身的物品。

他愣了一下,莊聞也注意到他的目光,「這是防水背包。」

嚴真本來還有幾分不屑,但在莊聞打開背包,從出拿出完好無損的麵包、巧克力與礦泉水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東西,偏偏卻是莊聞的……命運到底還要給予他多少考驗?他只能垂下目光,裝作沒有看到莊聞的動作。

即使不看,也還是能聽到對方的動靜。

莊聞打開了水瓶,吞嚥水液的聲音異常清晰,接著是撕開麵包外包裝的聲響,細微的咀嚼聲能讓人輕易聯想到進食的飽足感……嚴真咬緊了牙,壓抑著飢餓,一語不發。

「喂。」

「……」

「現在求我還來得及。」

「……」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你能不能閉嘴!」他忍無可忍道。

「不能。」莊聞的聲音難掩揶揄,「你不求我嗎?」

「我絕對不會求你!」嚴真立刻道。

若是決定向莊聞低頭,自己的人生從此就有了無法抹去的污點,更別說此後莊聞還會一再拿這件事說嘴,「當初在荒島上是我救了你一命」,一想到對方說出諸如此類的台詞,他就覺得無法忍受。

生活在物資富足的環境,嚴真從來不知道,原來人餓到這種程度會眼前發黑,頭暈目眩,渾身脫力。他在心中祈禱著救援儘快到來,同時盡力忽略不遠處的莊聞。

在他堅定的拒絕之後,莊聞果然沒有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也可能只是一會,一個東西突然砸到他的頭上,嚴真猝不及防,痛叫一聲。砸東西的人明顯用了不小的力氣,他憤怒地抬起頭,正要追究罪魁禍首時,卻見到眼前的沙灘上多了一條尚未開封的巧克力。

「快吃。」

「……」他一時愣住了。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莊聞瞪著他,沒有嘲弄或取笑的意思,而是直接發出了命令。

嚴真猶豫了幾秒,終究輸給了本能。

雖然只是一條巧克力,但卻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他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將巧克力含在口中,品嚐那慢慢融化的甜美滋味。不大的巧克力被他分成了好幾段,以最緩慢的方式食用,先是含著,用牙齒稍稍咀嚼開,等到巧克力在口腔裡融化,再戀戀不捨地吞嚥;這個步驟重複了幾次之後,一條巧克力被吃光了,他舔了舔唇,只覺得意猶未盡。

莊聞安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吃完巧克力,將手上的礦泉水瓶朝他擲來。

這次嚴真沒有被砸到,而是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水瓶,打開蓋子之後,謹慎地喝了幾口就蓋上蓋子,把水瓶扔了回去。

他注意到了,莊聞自己喝水也只喝了一些,水瓶裡還剩下三分之二左右的水量,畢竟他們還處於等待救援的階段,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可供飲用的淡水,嚴格控管物資消耗是理所當然的行為。

不知不覺,天色轉暗。

救援遲遲沒有到來,嚴真內心不由得生出一絲惶然。

海面上風平浪靜,天氣因素不至於干擾救援,但如果救援隊伍一直在沉船海域附近徘徊,完全沒發現有人被海浪帶到附近的島嶼的話,他們獲救的機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走吧。」莊聞率先起身,「先去找過夜的地方。」

「為什麼要聽你指揮?」他下意識道。

「不然你想要在沙灘上露宿一晚嗎?」

嚴真別無選擇,只得跟在莊聞身後,離開了沙灘。

不得不說,莊聞在這方面很可靠,走入樹林後,不知道莊聞是怎麼分辨路徑的,嚴真完全看不懂對方的根據,但對方卻在觀察週邊環境片刻後在林間繞來繞去,最後居然真的找到了一條小溪,確保了可飲用的水源後,沒過多久,莊聞又找到了一個狹窄的洞穴。

說是山洞,其實更像是岩壁間的縫隙,雖說地方很小,但沒有野獸棲息的痕跡,也足夠他們兩人暫住一晚了,況且這裡雖然有林木遮擋,但離沙灘不遠,如果有救援隊到來,他們至少可以在第一時間注意到沙灘上的動靜。

「晚上輪流守夜。」莊聞開口道,「還不能確定這附近沒有野獸,以防萬一,我們之中至少要有一個人醒著。」

儘管不想聽從對方的指示,但嚴真仍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莊聞顯然有野外生存或露營之類的經驗,自然地成了領頭的角色,在這種情況下,信任對方是最好也最合宜的選擇,他自己的心情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說實話,眼前的狀況其實還算樂觀,雖然還沒等到救援隊,但他們找到了能遮風擋雨的庇護所,等莊聞手上那瓶水喝完,隨身攜帶的食物消耗殆盡,他們也能去汲取一些淡水,想辦法燒開飲用。這樣一想,他也就多了幾分活下去的信心。

這一晚過得很是煎熬。

夜色漸暗,氣溫也逐漸降低,幸好這裡地處熱帶,倒是不怎麼冷。莊聞當著他的面將背包裡所有東西倒了出來,一個打火機,一包餅乾,半瓶水,一本觀光手冊,半包抽剩的菸,還有一些零碎的雜物。兩人沉默地分食了那包餅乾,又各自喝了幾口水。

這沉默讓嚴真感到有些煎熬,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常常在野外露營?」

「嗯。」

「你看起來經驗很豐富。」

「嗯。」

……就不能多說一個字嗎!

嚴真在心中想道,又有幾分後悔主動搭話,索性閉口不言,卻見莊聞點燃了一根菸,朝他遞了過來,他愣愣地接住,叼著菸,接著就被莊聞嚇了一跳,對方忽然將整張臉湊了過來,一片昏暗中,他看不清楚對方的動作,莫名地繃緊了身軀,直到看見莊聞嘴裡叼著的那根菸抵住自己口中那根菸的前端,香菸燃燒起來,冒出一縷白煙,他這才意識到對方只是想要借火,沒有其他意思。

他張了張口,本想說些什麼,卻想明白莊聞大概是想節約打火機的燃料,於是只能將那些話吞了回去,畢竟接下來可能有不少時候需要用到打火機,節省資源消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先睡了,你過一段時間再叫我起來換班,可以嗎?」嚴真抽完那根菸,低聲道。

「可以。」莊聞點了點頭。

嚴真原本沒什麼睡意,但閉上眼的瞬間,身體的疲倦瞬間湧了上來,令他什麼都沒想就進入了夢鄉。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到有人在推他,下意識睜開雙眼,愣愣地呆了幾秒,才回想起現在處於什麼狀況。

「醒了嗎?」莊聞的嗓音從另一邊傳來。

「嗯。」嚴真連忙應聲,「換我守夜,你睡吧。」

莊聞明顯也很是疲倦,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彼此之間僅僅隔著一人寬的距離,要是伸直腳就會碰到彼此,因為沒有光線,他看不清對方的神態,但仍可以聽見莊聞低微的呼吸聲。

現在想來真是不可思議,他們兩人竟有和平共處的一天,要是被公司同僚知道,肯定會大吃一驚……想著這些無謂的瑣事,他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勉強壓制著睡意,維持清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天色漸白。

遇難後的第一晚就這樣過去了。




(試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