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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了嗎？」

1.

最開始來源於一個女孩子所述。

她說幾年前，自己在山裡頭見過一個清秀的男孩。

那次見面他們只是隔著條河對望，男孩似乎在喝水，低著頭，下顎被水打濕，衣衫領口也濕了，他還洗了把臉，抬頭時髮絲被他梳到額上，眼睛忽然就看了過來，面容乾淨，目光直率。

女孩說她好像看到了幻覺，她認得男孩，過去也照顧過這孩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還活著。


2.

女孩回到村裡把這件事跟村裡人說了。

狹小的屋內擠滿了人，大家繞成一圈，村長在中間坐著，低垂著頭，說祭品如果活著，就代表儀式尚未完成，也就是說他們的山神尚未接收到百年一次的獻祭。

周圍的人躁動了起來。

他們小聲討論著，問著會有什麼下場，可也有人說這幾年間沒有天災噩耗，這不像是沒收到祭品的樣子，興許是香蕉是真死了，只是那身影是他為自己的境遇感到委屈，所以留在了山上的魂魄……等等的說辭。

眾說紛紜，但也無人能夠確定事情的真假，畢竟他們從沒中斷過獻祭，若是斷了，會有怎麼樣的後果，他們也不得而知。

山神有收到或沒收到，應該會有相對的異變。可這片山林依舊安好如同往昔。

那麼，香蕉應該是真死了才對。


3.

「你們不是護送他上山的人，應該不知道那次有多麻煩。」周圍邊上忽然有人說道。

他指出，香蕉是男子，體格比女孩要結實，力氣也很大，當初要送他上山，過程有多辛苦、這點只有他們當事人最能理解，尤其是當年送行的那批隊伍，體悟應該更深。

說到這，屋內有些人都站了出來。他們是當年送香蕉上山的那群人。

有人說香蕉很會跑，也有人說香蕉徒手就能拆了車門，力氣見鬼的大；也有人是在描述當年送香蕉上山的情景，說著自己是如何在一片漆黑的林子裡，與黑暗中的壓力搏鬥，然後潛伏在林子裡，等著日出，然後像是在伏擊獵物一般的繃著神經，等待香蕉的出現。

「他很聰明，精神也很堅韌。」他們說著。

在地形受限、且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他們要追著的人不是名弱女子，而是出生於村裡的男孩。他不笨也不傻，就算許多時候看起來很單純，可當人們說起當初送他上山的那晚，大家腦海裡浮現的卻不是往昔印象中那個乖巧的身影，而是躲在黑夜裡，露著張明亮雙眼，神色淡漠，看著就讓人害怕的少年。

「所以你們認為他還活著？」

「是。」最開始發話的那人點了點頭。「以他的性格來說，他還很有可能躲在山上裝聾裝啞，過著假死的生活。」


4.

有人問說，為什麼活下來了，還不逃走？

一直待在這山裡也沒有未來，若是香蕉真的不是那麼單純的孩子，那他應該也知道自己活下來的事被人知道，就會引發些問題不是嗎？

但也有人問，為什麼過了好幾年才忽然說有這件事？

距離當時已經過去了多久，他們又對這件事缺乏決定性的關鍵。沒有人知道山神到底收到祭品了沒，也沒有人知道山神若沒收到祭品，天象會又變得如何。他們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於是就有人把茅頭指想了最先提起這事的女孩。

他們說女孩在亂說，說她是想要製造謠傳與混亂，讓村裡的人不安。

人多嘴雜，一傳十、十傳百。

原本無心的話語變成了一把利刃回到自己身邊，女孩在一夕間就變成了村民口中的騙子。


5.

明明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卻被眾人說成惡人與騙子。

女孩不甘心，那日的她確實有看見河邊的男孩。雖然面容已在記憶裡模糊了起來，可她還記得那個在河邊掬水洗臉的身影，就算只剩了一抹顏色與朦朧的動作，但她絕對是有看到沒錯。

然而自己現在卻被安了個騙子的標籤，無論走到哪，都被人在背後裡說嘴著。

女孩不甘心，她拉著喜歡自己的一個男孩，輕輕在他耳邊說著，希望他可以和自己一起上山去找找看香蕉。她想要為自己平反，也想要拉攏至少一個人，成為自己的朋友、那個不會在她背後說閒話的人。

他們很快就上山了，兩個人在昏暗的林子裡奔跑著。

初夏的傍晚，天空還亮著。女孩看著林間的光影撒在這一路的石子地上，忽然又覺得真相是什麼，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了。

一旦離了那個讓她受傷的地方，女孩便覺得事情也不過就是點流言蜚語，忍著這點事，其實也沒那麼難受。


6.

男孩問著她，之前是在哪看到香蕉的？

女孩抬頭，說是在河邊，只是那裡地處有點高。

而當年她會去到哪裡，是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想山上走去，或是想在山裡出點意外也好，她有時候心裡亂亂的，就是會想去做點沒有意義的行為。

可是那一次她遇見了香蕉。

當她被香蕉看著，她就覺得自己該走了，不該再往上了。那是一種直覺，好像在與一個陌生人的對話，就像是香蕉與自己毫無關係，而那眼神雖然澄澈，卻也寫滿了淡然。

不知是與她做了切割，還是與山下的一切萬物道別過了。

女孩當時看著香蕉，兩人已形同過客，那就只是一道匆匆一瞥，可女孩卻覺得自己不該再這麼做了。

她猶然記得村裡因女孩人數逐漸變少，所以父母總說著這次百年大祭，他們村裡不會再出女子上山的話。

她當時想著，若是真的，那自己就安心了，她可以不用去擔心那些短命的事，也不怕自己會被選成祭品送上山了。

她是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由誰來代替。

而女孩也沒有想過，今若往昔，她竟然還能再見一次那道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