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葉流圭】無法回應


  他始終無法理解主人為什麼那麼喜歡使用手機,在他看來手機處理通話聯繫、隨時查詢資料之外,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太大作用,尤其是進行分析各項比賽時,他更傾向使用平板或電視,再搭配上筆記。
  「好了,完成!」
  『為什麼要花半小時多的時間在一支手機上,主人?』
  看著主人高舉手機的動作,他忍不住提出疑問,從進入房間後對方就拿著那支手機進行一番鼓搗,說實話他看不出主人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尤其手機這東西,主人明明就已經擁有一支,那麼現在這支手機是要給誰?
  「當然是給智將你使用——雖然現在一起用同一個手機沒什麼,但也許智將會有想擁有自己的東西?」
  『我只是你的副人格,主人,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
  「啊啊啊——就說不是這樣!智將你應該也會有想要屬於自己東西的想法吧?」
  『⋯⋯』
  在聽到主人的話的當下,他沉默了,沉默的原因不是因為他真有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反而是他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會是屬於他自己所有,他只是副人格,那些欲求是沒有必要的,但是他看到主人對他投以期待的目光,讓他不得不進行回應,不過是用別的話題支開。
  『⋯⋯主人與其去想那些事情,倒是多分點心力在分析和配球上。』
  果不其然,才剛傳遞出自己的想法,他便看到主人立刻放下手機並且捂住耳朵,一邊大喊著「無理無理蓮夢露!小圭我不聽」,一邊拉起棉被把自己裹在裡面,一副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只是副人格,他只是要圭精神層面出現的存在,所以就算對方把自己鎖在棉被裡也沒有任何效用。
  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並且坐上床邊,因為他注意到剛被主人把玩操作的那支手機待機畫面讓他很是熟悉,是一株四葉幸運草躺在一雙掌心之中,然而那雙手掌的大小不對等,很明顯是兩個人的手相貼,一起捧起那株四葉幸運草。
  在看到的當下,他頓時回憶起自己和畫面中另一人在當時的事情,而同時他也聽到主人的聲音再次冒出。
  「⋯⋯那是小葉流的手和『我』的手,對吧?」
  這句話讓他轉頭看去,只見原本躲在棉被包裡的主人,現在趴在床上,將自己的頭和左手露出來,然後和他一同看著手機上的待機畫面,隨著話語將左手的掌心靠在手機的左側與照片進行比對。
  只見畫面上的那掌心紋路和主人一模一樣,就連留下的厚薄繭位置也都相同,至於畫面中另一手是誰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還真的是我的手和小葉流的⋯⋯我們真的很喜歡小葉流呢,還有當時為什麼你會和小葉流一起拍這張照片?」
  主人的好奇心一旦冒出來就會沒完沒了,對此他很是清楚,就算他有回想起,若是這話題一開匣,主人肯定會連覺都不睡了,對此他很清楚現在該怎麼應對才能讓對方不要追問下去,所以他笑著回:『主人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喔。』
  「喂——你明明就知道——這時候幹什麼裝Siri!」
  『現在時間二十二時整,是時候該睡覺了,主人。』
  「智將你!不管了這手機就是要給你,我幫你把手機放在旁邊充電,不要太感謝我喔。」
  對方動作流暢得將手機進行充電,並且與原本的手機並排,這舉動讓他看得頓時無言,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主人要做出這些事情,當他準備傳遞自己的想法時,對方便利落地從床上爬起來,一套有序地把明天還要上課的東西整理好後,便立刻關燈與回到床上躺好,甚至連平時躺在床上後還會偷玩手機的行為都沒做,就這麼一沾枕頭便閉眼入睡,完全沒有要給他有任何機會插入傳達想法的機會。
  主人都做到這份上,他也是拿對方沒轍,更何況主人格入睡,他的意識也會一起入睡,避免大腦持續活躍而無法達到真正的休息。
  理當如此才對,他卻莫名地清醒並睜開雙眼。
  「怎麼醒來⋯⋯」
  他睜開眼時,房間內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卻是突然接收現在「要圭」身體,這麼突然地切換讓他先是拍了自己胸口,確認心臟跳動的頻率是否正常,接手主人格身體的他本就有義務確認這具身體的狀況,不論是什麼時候。
  他翻過身看向房門,卻是在想是不是床躺得不適應,可是床仍然是他熟悉的那張床,被子也是熟悉的,就連房間的擺設也大多和記憶沒有太大出入,除了書桌上不再有疊放到自成一區的絕對筆記之外,剩下變化最大的就是離他最近,靠在床頭旁的兩支手機。
  「⋯⋯主人又在做多餘的事情。」
  他,寶谷中學的「智將」要圭,本就是要圭的副人格,為一個副人格準備手機真的沒有必要,更別說她實在想不透,主人到底去哪翻出那張照片並且設成畫面。
  除非主人找到他以前使用過的手機,這個想法讓現在身為要圭的他忍不住地皺起眉頭,他明明記得自己有設密碼,缺少他這段記憶的主人應該不會知道密碼是什麼。
  這些想法最後都從他的思緒中去除,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細想是沒有意義,還不如趕緊再次入眠——
  雖是如此,他終究是忍不住地在床上坐起身,手則是去拿起那台和主人同款式卻不同顏色的手機,他能理解為什麼主人這麼挑選,是為了讓他不用重新適應新的手機,雖然他更傾向於是主人能方便自己操作。
  不過那些都也不重要,他在畫面輕點一下後,便亮出那兩人的手一起捧著四葉幸運草的鎖定畫面。
  他記得很清楚,那是他和葉流火在寶谷中學在一年級時拿到冠軍後拍照的,當時的他不被監督和教練看好,只能當替補並且留在等候席上,畢竟一旦比賽開始,捕手是需要維持整場的配球思路。
  但是這個習慣,在葉流火的能力搭配上他的配球及對比賽的掌控,讓他最終能在決賽上以替補捕手的身分於第二局上場,一直到打完比賽並且獲得勝利。
  在結束比賽後,他和葉流火走回家的路上,獎牌在脖子上的重量讓他感受到的不是勝利的喜悅,而是隨之到來的責任感,那時的葉流火走到了他的面前,為他拿下了獎牌,在那瞬間他感覺自己得到了喘息的空間。
  『圭,我們贏了。』
  比賽的勝利在對方眼裡,是屬於他們一起拿到的,他卻是清楚著自己仍然有很多不足之處,這次能獲得勝利幾乎是因為葉流火展露的棒球天賦讓人難以抵抗,名副其實的天才在決賽中是最閃耀的一顆星,他已經能想像得出從今天開始,對方在青少棒界被人討論的程度會更加大幅提升,沒有誰能忽視寶谷中學的王牌投手,更別說還是正統右投。
  然而這樣能走在光明道路的投手,卻是蹲在路邊的花圃,毫不在意地用雙手在花圃內亂翻,還翻上好一會的時間,直到找到了什麼東西時才停下。
  『圭還記得以前說好的嗎?』
  『什麼?』
  在被提問的當下,他其實已經記不得對方說的是什麼事情,然而葉流火也沒有露出失落的表情,反倒是更加興奮地將從花圃裡找到的東西,用那完封比賽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綠色的四葉幸運草出現在他的左掌心。
  【小葉流,你知道嗎?找到四葉幸運草就能幸運一整年,你看我找到了!給你!】
  【那小圭呢?】
  【小圭大人我不需要。】
  【為什麼小圭不需要?】
  【因為這是我為你摘的⋯⋯哎呀就說了我不需要,你不能還給我,那是你的了!】
  被勾起的回憶讓他下意識摸撫畫面上的幸運草,手機就這麼被解鎖,顯示的主螢幕與鎖定畫面相同,但不同的是幸運草的位置被訊息圖示給取代。
  在看到的當下,他在想是主人刻意這麼做的嗎?因為如果這是主人的手機,畫面恐怕早就被一堆程式圖示給蓋住,更別說像這樣孤零零只有一個訊息圖示,而且那麼不偏不倚地就取代了幸運草的位置。
  他本該不用去理會就將手機關起來,卻是在看到訊息圖示的當下,下意識地就點開來。
  這一點開的瞬間,在他眼前顯示的是不斷湧出的訊息,這些訊息以每兩則訊息為一組,最上面的一則是最新的,而且還是今晚發送來的,時間顯示在二十一時五十九分分,而前一則訊息則是四時五十九分。
  【晚安,圭。】
  【早安,圭。】
  像這樣的訊息組合在此時他所拿著的手機裡顯示了無數則,而他在看到的一瞬間,身體像是被喚醒本能般地點了最新的那一則訊息,並且在回覆的輸入框內打上文字,等到要按下送出的那一剎那,他像是猛然驚醒般將輸入的內容全數刪除,並且將手機緊緊握住。
  手機顯示畫面的運作時間不長,本該還是微涼的溫度,此時卻像是加熱過度而燒紅的鐵般,狠狠地烙印燙著了他的手掌心,然後是隨之出現的痛楚。
  這些感覺不斷向上蔓延,遍佈了他的全身,更是集中在他的心,讓他難以忍受痛苦地左手攢緊心口處,彷彿只要這麼做就能夠緩解般,可越攢緊越是生疼,疼到他發現到自己的視線便得朦朧時,幾滴淚水已經落在仍然顯示著訊息的手機畫面上。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此時的他卻是在看向手機的訊息時,發現訊息的每一字都像是被淚水暈開般模糊不清,可就算如此他不用去讀也能知道手機裡的訊息,在今天之前的每一則都寫了什麼,而那些訊息本該是過去的他每一日該做的事情。
  那時的每一日,他都是因為葉流火的訊息於早晨被喚醒、於夜晚共沉眠。
  可如今,他從沒有在主人的手機內看到這樣的內容,葉流火將這樣的訊息習慣只留給了這支號碼。
  不該是如此才對,他在意識到這點後,本來緩下的心口疼痛驟然加劇,硬生生地讓他的背與額沁出微許薄汗。
  打從他自混沌的意識甦醒之後,慢慢地接觸到主人的記憶,也知道主人和葉流火是如何重新開始成為投捕,甚至是如何再一次地成為朋友。
  失去記憶的主人在清醒出院後,肯定會因為原有的手機有設置密碼而無法開啟,最終選擇更換新的手機號碼,而只擁有舊手機號碼的葉流火,必然會向主人索要號碼。
  換了手機號碼的主人,猶如斬斷和葉流火之間過去的所有一切關聯,所有一切全部重新開始。
  就像主人說的那般,葉流火是要圭失憶後的第一個朋友,也像後來葉流火和主人的發展般成為戀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就著拿著手機的那手,以手背抹去了自己的淚水。
  然後,他重新閱讀起訊息,數百則的訊息,是他再也沒有回覆後所不斷累計的,這些訊息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他已經沒辦法也「絕對」不能去回覆,哪怕主人都已經有和對方說了人格的事情,他也不能回覆。
  因為他永遠記得主人在公園裡說要打倒他的那時,葉流火所露出的笑容。
  如果那就是葉流火現在的幸福,如果葉流火現在的悲喜都是因為主人而牽動的話,那他的存在也就沒有必要了,因為他本就是為了清峰葉流火而存在的,即便被遺落了、孤獨了,只要葉流火是幸福的,那這都是值得的。
  「絕對、絕對——」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念出聲,並且不斷地重複呢喃,好似只要自己這麼告訴自己,那麼所說過的話就會成真般,可他的手卻是背叛著自身不斷在畫面往下滑動,直到一則訊息及回覆映入他的視線時,他停下了動作。
  【晚安,葉流火,祝福好夢。】
  就在這一則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他能回予葉流火的訊息,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他想,他其實該告訴葉流火,叫對方不該再傳訊息過來,可當他的手指來到輸入框時,他卻是怎麼樣也無法告訴得了葉流火,叫葉流火不要再傳訊息。
  而且,他也不願刪除所有訊息,於是他來到系統去設定密碼,完全不需要思考,手指便已飛快地輸入六個數字。
  【427852(haruka)】
  「葉流火。」
  這六個數字對他而言,彷彿呼吸般的存在,在輸入的瞬間,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是那樣地呼喚,直到這時,他才不再繼續看訊息,並且把手機關機。
  然後他將手機靠近自己的心口處貼上,另一手則按了自己的手背,讓他此時的舉動好似在緊緊擁抱著得來不易的珍寶般。
  貼在心口處的手機有著運作後所產生的餘溫,明明是那麼的溫熱,卻猶如警示般地將烙印在他的心口,從心口一路蔓延,灼傷了他的全身。
  他想這就是在告訴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該只能是為了葉流火,他個人的情感和意願已經不重要,因為他已經相信,相信這一次的要圭、這一次的主人,會確實地與葉流火走下去,直到終點是幸福為止。
  ——除了他,因為他即使也是要圭,卻已經不再是葉流火所需要的要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