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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さしす】灰

他們二十三歲那年,「硝子,妳還是戒菸比較好吧?」一次出去喝酒的時候,歌姬前輩遲疑了好久,才忍不住開口。
「......啊、說的也是呢。」
「我也不是想要擺前輩的架子說教什麼的,但抽菸很不健康啊,妳都已經抽了快八年了吧?」
「十年了。」硝子反常地開口糾正前輩。
「欸?這麼久?」
「是啊,的確也該戒了,反正也沒什麼意義了。」硝子說道,然後舉起啤酒一飲而盡。

「所以妳就決定戒菸了?妳是有多喜歡歌姬啊。」後來五條送她打火機當生日禮物的時候,有點不滿地說。「我記得妳高中畢業前就說過妳要戒了吧,還不是沒成功,別掙扎啦。」他揚起一個張狂的笑。
硝子回想了一下,「這次會成功的。」肯定地說。
「嘿‒那我就拭目以待啦,硝子。」
「等著看吧,」她笑道。「如果成功了就請我喝酒。」
「可以啊,妳這個酒鬼。」五條笑著答應。

想著成功後花小少爺的錢暢飲燒酒的快樂,硝子把菸盒和自己以前的打火機都丟了,打包垃圾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響起某個人的聲音。
「......以後我不能幫妳點火了,妳總是忘記帶打火機,不如戒了?」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夏油最後一次見她那天說的話。
她不記得他說這話的表情了,但每次回憶起,總是像他真的在耳邊說著一樣,他的語氣、每一個停頓,和他聲音裡那份她摸不清是惋惜還是寂寞的沈重感。
十八歲的硝子只當夏油又在耍嘴皮子,沒有認真回應,「在抽菸區碰運氣等我的人在說什麼啊。」只是笑著隨口說道。
那時候的她一心在想,一切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
硝子從來不覺得自己有辦法改變夏油,要比的話,夏油肯定是他們三個之中最固執的,說實在的,她也並不怎麼在意夏油的叛逃,如果孩子氣地以殺光非術師為目標,可以讓夏油有辦法多容忍這個世界一點的話,那就隨便吧,怒吼著要互相理解這種青春電影般的行為,也一點也不像她會做的事,畢竟謳歌青春這種事,一向是由五條和夏油負責的。
只是,無論如何,硝子還是希望他們三個能一起畢業。

那天的夏油沒有再對她開口說一個字,只是微笑著向她揮手道別。
背過身離開夏油的時候,硝子想通了,去思考一切是從什麼時候變質的,可能沒有什麼意義,只要五條成為了最強、只要夏油仍然溫柔到無法原諒這世界的惡意,一切就無可避免。
那天離開新宿時,硝子就知道五條下不了手,後來也沒有質問他為什麼不殺夏油。
她只是坐在空曠的教室裡,望著五條寂寞的側臉,想著也許不是夏油的離開詛咒了五條,而是「最強」詛咒了夏油傑和五條悟,而想讓詛咒從世界上消失的夏油,可能也只是想要從這份詛咒中獲得自由。

後來五條難得嚴肅地說「硝子跟我一起留在高專工作吧」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他們畢業那天,她在樹下望著在遠處笑著捉弄七海的五條,打了電話給夏油,電話響了很久,硝子沒有以為這又是一通沒有回應的電話,她知道如果夏油不想接,他會直接掛斷,所以她耐心地等待。
她站在陰影裡,看著站在陽光裡的五條,她想過去嘲笑他那個空洞的笑容,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她總是選擇不說,像那個夏季的末尾,她也沒能開口挽回站在更深陰影中的夏油。
如果夏油想,一天之內殺掉至少東京一半的非術師也易如反掌,但從他離開的那天到現在,兩個季節過去,硝子也沒聽見有詛咒師大屠殺的消息。
像這通電話一樣,夏油總是有能力做到真正的「拒絕」,但最終,他總是遲疑不定,無法真正地拒絕這世界、拒絕硝子,還有......
「畢業快樂,硝子。」耳邊終於傳來熟悉的聲音。「悟過得還好嗎?」
…...拒絕和五條的連繫。
聽到夏油的問題,硝子遲疑了一下,最終把視線投向遠處笑著的五條,然後開口。「糟透了。」
「......是嗎?硝子總是知道我想聽到什麼回答。」夏油輕笑著回應。
「我一向只說實話。」她用平淡的聲線說著,只有硝子知道自己臉上不自覺地苦笑。
「那就這樣吧。」夏油在說完的下一秒結束通話。
這樣算不算「一起」畢業呢?硝子一邊漫不經心地思考著,一邊收起手機,然後把幾個小時前「我要戒菸了」的畢業感言拋到腦後,點燃了香菸,走向陽光下向她揮著手的五條。

她不是那種會謳歌青春的人,儘管如此,五條悟和夏油傑這兩個總是給其他人帶來數不盡麻煩的白痴,還是強制性地將他們閃耀青春中的色彩塞給了硝子,這大概是她仍然想從夏油那裡收到那句「畢業快樂」的原因吧。
而他們度過了不同的季節,擁有了初春的淡粉、夏至的湛藍、秋季的淺褐、冬天的純白......然而所有顏色最終卻混雜成了抹不掉的灰。

於是十八歲的家入硝子點菸,期待著把這片灰燒盡的那天。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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