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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禮服,縫製可是由宿儺殿下全程監工,現在進度是落後了點。但既然悠仁殿下回來了……」侍女長唇邊浮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不如您和宿儺殿下直接商量?他可是非常『期待』能見到您。」 去處理國家大事啦大笨蛋!盯著區區一件禮服的裁縫進度做甚麼! 「啊,這個,可是我還有點事。」悠仁裝作忙碌的樣子別過頭。「我得先送小綠回去,你知道小綠除了我根本不給其他人碰……」 「除了主人不給其他人碰」的綠色飛龍火速叼起自己的韁繩塞到被兩人晾在一旁的僕役手中,一人一龍瞬間閃得遠遠的。 「看來小綠已經是頭成熟的飛龍,能自己回去了。」侍女長毫不留情落井下石。「請吧,悠仁殿下,。」 叛徒!都是叛徒! 虎杖悠仁,距離十八歲還剩不到一個月,在春日的陽光中深刻品嘗遭到背叛的痛楚,並決定取消坐騎的生肉大餐作為報復。 * 好吧,至少她還能換身衣服。 悠仁獨自一人站在熟悉的門前,盯著詭秘的花紋密密麻麻自厚重門板攀爬而上,在她站定的瞬間亮起紅色的光芒。類似的花紋在城堡裡四處可見,據說最遠可追溯到第一代北地之王開疆拓土,作戰的軍隊需要一個休息的據點、物資也需要儲存補充。於是某天人們醒來,發現前一晚還甚麼都沒有的地方憑空出現一座石堡,石塊上以鎏金的文字銘刻無人能念誦的語言。在那個殘酷的黑暗年代,用魔法建起的城堡蘊含著某種超乎理性之上、神秘與壯麗互相調和的美,與吃下龍心的殘酷傳說與近親通婚的隱密陰私揉合成王族世代背負的詛咒,生生不息傳承下去。 她仍能在某些失眠的夜晚瞥見漆黑的影子,比夜晚深沉,自她懂事以來如影隨形,盤踞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蠢蠢欲動。兒時的她多少次用力敲著兄長厚重的房門,背後是除了自己誰也看不見的怪物,張開血盆大口意欲咬下── ──她不屬於你們。 宿儺,她驕傲的雙胞胎哥哥,她的半身。他緊緊擁抱著她,耳朵貼著結實的胸膛,心跳沉穩而堅定,作響如春天的第一聲驚雷。藍寶石的瞳孔裡沒有她的影子,他瞪著虛空中的某一點,語氣裡滿是警戒。她是我的,他說。去找你們自己的,塵土往塵土裡去,血肉就歸於血肉── 「你要是對那扇門那麼好奇,我可以叫人拆了送你帶回去研究。」 她猛然回神。 門扉無聲無息滑開,她心虛地走了進去。兄長的房間和她離開前別無二致:滿牆的書架上層整齊排列著古籍,下層則是四出蒐羅而來的冒險奇談與繪卷。兩人第一次合作狩獵得到的雷虎皮毛鋪在壁爐前;出自她手,歪歪斜斜的兩人畫像則被裱框──她曾經極力說服宿儺放棄,但無果──掛在更衣間旁的牆上;矮桌上她離開下到一半的棋局仍維持著原樣,本該換季的窗簾也還是冬日的樣式。 世事多變,只有這裡彷彿時間停止般等待著她,無論何時歸來都能重新開始運轉。 「回神沒?」房間的主人出聲。「狩獵一個月回來,連人話都不會說了?」 「吵死了,你自己說的就像是人話嗎?」 悠仁沒好氣地回答,重重踏步走到兄長面前。宿儺坐在扶手椅上看著她,似笑非笑,看到一半的書還擱在腿上。他穿著非正式的便裝,右臂靠著藍絲絨的椅墊,白襯衫的袖子上挽一截,露出手腕上繼承龍血魔法證明的紋身。悠仁非常熟悉那些線條繁複的紋路,就算閉著眼也能清楚看見每一條曲線交織糾纏,沿著手臂上強健的肌肉蔓延,爬上厚實的肩膀、賁張鼓起的胸肌,再往下延伸到結實的小腹…… 「喂。」宿儺又喊了她一聲,完全不加掩飾嘲笑的語氣。「看得入迷了?需要再讓你看仔細點?」 悠仁瞬間回神,撇過頭翻了個白眼。「你有什麼好看的。」 「看多少次了你還不清楚?」宿儺將書闔上扔到一旁。「但如果你忘了,想要重新回憶……」 「做夢等睡覺再做。」 打嘴仗需要智慧和無恥,然而這兩項她都不如宿儺。 悠仁嘆了口氣,重重在宿儺對面落座。「我只是在想你變胖了,這一個月過得很幸福嘛。」 「看來你不只忘記怎麼說話,眼睛也有問題。」宿儺嗤笑一聲。「托某人逃跑的福,我一個人要做兩人份的工作,說我累瘦了還差不多。」 「說得好像鼓勵我逃跑的人不是你一樣……」 悠仁咕噥著低下頭,注意到桌上一應俱全的茶具組和點心,瓷盤里是她最愛吃的龍心果,盤緣的青色花蕾與鮮紅欲滴的果實相映成趣。五顏六色的糕點盛在三層的托盤裡,滿滿鋪上雪白的鮮奶油。 全是她愛吃的東西。 「我只不過是包容妹妹的任性而已。」宿儺拿起茶壺,將紅寶石般色澤的液體注入一只磁杯中。「這世界上不應該有任何妳想做卻不能做的事。」 她楞楞的看著紅茶液面越升越高,熱氣蒸騰模糊了眼睛,香味漾開室內盈滿她的呼吸,心裡模糊的悸動在瞬間滿漲開來,捂得胸口也跟著溫暖。 她想起先前和小綠在城堡前的對話,想起她不知有果多少次的靈魂質問。 ──我唯獨不能丟下他。 ──那是宿儺啊。 「……謝謝你。」她看著宿儺放下茶壺,清了清喉嚨伸出手探向杯子。「宿儺,我……」 「嗯,南國送來的第一批茶葉。」宿儺流暢地端起杯子閃過悠仁的手,閉上眼睛品茶。「香味不錯。」 ──會被宿儺感動的自己就是個白癡。 「妳不喝嗎?」扣掉臉上看好戲般的神情,宿儺的態度幾乎可以稱得上溫和。「自家人不用客氣。」 「……我總有一天,」悠仁鄭重宣告,動手往自己杯子裡倒茶。「會把你的衣服全部剪爛,讓你只能光著身子出去見人。」 「這算甚麼威脅。」宿儺對妹妹的奇思妙想嗤之以鼻。「我把遇見的每一個人都弄瞎不就好了。」 「……你就不能採取比較溫和的做法嗎?例如讓僕人再拿件衣服來之類的?」 「我為什麼要遷就別人?」宿儺理直氣壯地說。「要是不懂得非禮勿視,那雙眼睛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講得好像別人有得選一樣……」悠仁越說越小聲,索性低下頭猛吃糕點。 「而且要是我光著身體,你也別想穿衣服。」宿儺湊近悠仁耳邊低語。「上次是誰堅持要脫光了才能上床的?」 「那是因為你每次都把衣服扯得破破爛爛的!」悠仁立刻反駁。「害得我早上只能拿你的衣服來穿,差點沒把其他人嚇死……對了,說到這個,禮服的事是怎麼回事?」 「晚上我直接帶你去試樣品。」宿儺坐回原位,若有所思的盯著悠仁。「原本只是在禮服樣式上出現一點意見紛歧……」 「原本?」悠仁停下拿點心的動作,困惑地盯著鮮少出現遲疑態度的宿儺。 「嗯,本來直接去挑喜歡的就好。」宿儺嚴肅地點頭,銳利的眼神將悠仁細細從頭到腳檢視一遍。「但是照你這種吃東西的方式,我可能要重新測量腰圍的數據。其實變胖的人是你吧?」 小氣鬼!這個記仇的小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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