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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ボンナス)
滴滴、答答。


腳下的水窪浮起燈影，昏暗的白光，令他聯想到太平間。
少年凝視著水漬上不穩的光斑，以及被警察通知趕來的雙親，在燈下的人影紛亂糾纏。


「你看看你、怎麼教孩子的？翹課就算了還搞這種飛機，現在都什麼時候──」
「你有臉罵我？也不想想小孩不見的時候你人在哪裡？丟了一個兒子還不夠嗎！」


又吵起來了，果然。少年漠然伏目，身軀不由自主地打顫。父親迎面留下的巴掌，熱度已被冷雨洗去，濕髮貼上眼瞼，側頸的劃傷隱隱滲血。


頭好痛。好疲倦。
想就這麼沉入黑暗，再也不要醒過來。


水滴滑落鼻尖，他光著腳，圍著不再溫暖的毛巾僵坐。明明已經回到陸地，他卻感覺自己仍在冰冷的河水裏沉淪，垂著暈眩的腦袋，臉上水痕流淌不斷，彷彿在流淚一般……還是說、那是血呢？少年渾身濕透，是水還是血液原先只有體溫的分別，現在濕冷的皮膚已如結冰一般寒冷，失去辨別能力。


污濁的水刺痛少年的眼睛，他想抬手去擦，卻連根手指也動不了。
冷意由指稍深入骨髓，抽緊每一條神經，全身上下僵結脈痛，不作聲地將磕絆的牙關愈咬愈緊──儘管如此他卻半夢半醒似的，面目麻木，感知不到任何痛苦。


發生什麼了？為什麼做這種事？少年自己也答不上來。


他的意識與肉體全然斷絕了聯繫，思緒自現實抽離，只餘身體兀自掉下淚。記憶好遙遠。夜雨過後的山徑、蛙鳴、堤邊的粗石，河面倒影被他消瘦的肩膀撞碎，軀體沉入浮沫。人們將少年拉出水面，湍流卻已侵食他的每一寸體膚，喉嚨彷彿被寒意扼住，一抽一抽、無法順暢呼吸。


何況──那種事一點也不重要。
少年深深吸氣，顫抖著，闔上黯淡的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