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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失憶要親親才會好


  黑尾從醫院領回了一隻失憶的月島。

  黑尾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正在加班,掛完電話立刻六親不認的丟下所有工作飛奔醫院。經了解是遇上了車禍,萬幸的月島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有身上大大小小的擦挫傷,以及一點記憶混亂的情況,即所謂的失憶。

  醫生再三的保證失憶只是暫時的情況,且不會有其他後遺症,黑尾才拽著萬分的憂慮帶著月島回去了。

  「說是暫時的也沒告訴我暫時是多久啊。」黑尾一路上還在嘟嚷,小心翼翼護著月島回他們的家。

  月島目前是東京一所大學的大四生,剛剛東京那會,某位正好也在東京的熱心前輩自然而然地前來替他接風,而後不知怎地就演變成兩人一起合租的狀態。據某隻貓頭鷹表述月島完全就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被某人的花言巧語騙走的,這番言論還因此得到了某位貓頭鷹飼育員的大力誇讚認同。

  對此黑尾不予置評。他跟月島在生活上意外的很合拍,兩人非常舒適愉快的度過至今——起碼黑尾本人是這樣認為的,並且堅稱月島也是這個想法。

  黑尾帶著月島回到了他們的租屋處,兩房一廳的格局,坐落在月島大學附近,離黑尾那時的學校也不遠,當時兩人幾乎是第一眼就拍板定案了。

  「這間是月月的房間。」黑尾替月島介紹環境的同時也一面在留意他的狀態,月島跟在他身邊安靜的聽著,偶爾點頭或是淺淺應幾聲,看上去就像初生的小鴨一樣乖巧極了。

  不過他黑尾知道月島其實默不作聲的在審視環境,以及審視他。他可太了解月島了,黑尾想。從月島的肢體語言及語句中精準提取正解可是黑尾這幾年最令他驕傲自滿的一項技能。黑尾一邊在心裡偷樂,一邊又為需要重新這樣警界的月島感到心疼,「月月今天就先休息,有什麼想問的通通留到明天,好嗎?」

  月島聽話的點了頭,反倒是黑尾看著他滿身的包扎有些猶豫要不要陪床照顧,儘管都不是太嚴重(同樣是醫生的再三保證),黑尾思緒轉了幾圈,最後只是輕輕摸了下月島的頭,留下一堆有事喊我不舒服別硬撐之類的一大串叨念,成功逼得月島客客氣氣的請他閉嘴,黑尾才一步三回頭的將空間還給月島。

  這一晚黑尾注定睡不踏實,他做了很多夢,但都記不得內容,半夜驚醒後聽著對面房間的動靜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隔天黑尾一早就準備好了一桌的早餐以及一肚子的回答等著月島,打算給自己樹立一個可靠又值得依賴的形象,只是沒想到月島的第一個問題就讓他把牛奶嗆進了氣管裡。

  「黑尾前輩,我們是戀人關係嗎?」

  黑尾咳的驚天動地,不過這不妨礙他抓到月島默默往後靠了一點,等他狼狽地把自己收拾好月島才又問:「為什麼你反應那麼大,我猜錯了嗎?」

  不是喔,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黑尾在心裡這樣回答,說出口的卻變成:「你怎麼猜出來的?」

  聽到黑尾變相的肯定,月島露出了介在果然如此和不敢置信間的微妙表情,「……很多地方,有點明顯。」

  「比如說?」黑尾的心臟開始快速跳動,他悄悄的安撫自己,免得過大的心跳聲讓他漏聽了月島的回答,不過他成功主導了他的聽力卻忽略了表情管理,他過於期待的眼神顯然讓月島感到了迫窘,視線閃躲了下還是回道:「……我的緊急聯絡人填的是你。」

  其實只是為了不想讓家人擔心才填了就近在身邊的我喔。黑尾點點頭,示意月島繼續。

  「這個家裡面有很多明顯就是一套的用品。」

  其實完全就是被我煩到受不了才答應用的呢。

  「我在房間裡找到了很多關於你的東西,我甚至收藏了很多應該是你寫給我的小紙條,『早餐在冰箱裡記得吃』之類的,還有一隻長得有點像你的黑貓玩偶在櫃子裡,再加上你對我的態度……我說,前輩自己要問的,可以不要臉紅嗎?」

  「欸、不是、欸?」黑尾下意識碰了下自己的臉,被燙地縮了下手,「我就是、沒想到月月之前那麼喜歡我,有點高興。」

  「這樣也還好吧。」月島彆扭的別過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低頭吃早餐。

  黑尾完全沒錯過那頭淺金色短髮遮不住的深紅耳尖,被萌得在心裡狂跺腳,順帶把欺騙月島的那點罪惡感一併踩進心底深處。黑尾輕咳了聲,再度端起可靠前輩的模樣一雪前恥,「來吧,我們先來釐清一下月月還記得哪些事情。」

  兩人用一整個早上反覆確認比對,得出月島大約是沒有了高中到大學這段期間的記憶,學業智力之類的倒是沒有影響,就是人際關係部分一片模糊。黑尾幫月島簡單介紹了一下兩人共同認識的人,月島一邊聽一邊還做出了「他絕對跟那兩個排球笨蛋相處不來吧」的評價。

  「嘛,我覺得其實也沒有那麼糟喔?」他這樣跟月島說後收穫了月島懷疑的眼神,不過下一秒月島似乎又說服了自己,小聲地嘀咕:「也是,畢竟我也不覺得我會跟你相處得來,我們還不是……」

  黑尾笑了笑,沒有多做回應。



  目前為止,失憶這件事看上去並沒有給月島帶來過多的不便,黑尾替月島向大學請了假,這幾天都待在家裡的月島似乎很快就找回了曾經在這裡生活的感覺,行為模式和失憶前幾乎沒什麼區別——唯一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變得很黏黑尾。

  這或許是一種銘印效應,也或許是他們的「關係」讓月島下意識的依賴黑尾,黑尾有種被平時完全不親人的貓咪臨幸的感覺,高興歸高興,就是有點受寵若驚。

  黑尾甚至奢侈的在心裡給月島的黏人表現列了個心動排名,排在第一的是在早上黑尾要出門前的那一段空檔時間的撒嬌。

  黑尾通常起的比月島早,從合住以來兩人的早餐就一直是由黑尾負責,就算他從學生變成了一個合格的社畜這個習慣還是延了下來,這對黑尾來說大概已經有點成了開啟一天的儀式一樣的行為。

  月島就是在他放空的舉行儀式的時候闖進來的,一句話也沒說慢悠悠的蹭到黑尾身邊,若有似無的靠著他,盯著黑尾手上的動作,一小會後又一言不發的晃回臥室,等黑尾做好早餐找過去就會發現人已經又重新睡了回去。

  月島其實在失憶前就有這個習慣——哦他是指醒來後出來看他在做什麼一眼這部分。

  不過以前月島通常就真的只是「看一眼」,遠遠的站在房間門口也不說話,黑尾常常一個回頭被他嚇得半死,就算叫他月島也不見得會回應。雖然這樣形容很奇怪也有點自戀的成分,但黑尾覺得月島那個眼神就像是在半夢半醒間出來巡視自己的寶物是否還在的龍,說不上多清明,但其中的執著卻讓人忽視不了。

  黑尾依稀記得月島不是一開始就會這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不太記得,也忘了有沒有問過月島這麼做的理由。難道說月月其實是一直都想這麼做嗎,過來跟他撒個嬌什麼的?黑尾摀住心臟,被自己的想法可愛爆擊了。

  如果黑尾在這個時候抓住他,月島就會乖乖的讓他投餵早餐,一開始還是會象徵性的掙扎一下,但可能也是看在他們的「關係」的份上,再加上黑尾一副平常的態度讓月島誤以為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當然,黑尾是抓準了月島承受度的閾值,讓月島願意耐著性子紅著臉咬過黑尾遞來的所有食物。

  然後在某一天黑尾正要出門時,月島跟著他來到門前,站在玄關看著他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黑尾幾乎是立刻就讀懂了月島的意思,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懷疑是自己最近妄想過多看什麼都帶著濾鏡,直到月島當著他的面閉上了眼睛。

  黑尾驚愕得全身僵硬,月島似乎也很緊張,手指捏著衣角,緊閉的眼微微顫抖,像隻瑟瑟發抖等著獻祭的小羔羊。

  欸?走在路上被全球首富認為乾兒子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黑尾放下包包,向月島走去,幾步的路他想了很多,又像只是被身體支配,黑尾一手輕輕捧起月島的臉,用指腹摩娑他的眼尾,晨光鍍在月島的髮絲上,讓他看上去就像誤入塵世的精靈。

  「月月。」黑尾低喚了一聲,精靈疑惑地睜開了眼,黑尾將一個吻輕柔的印上月島的額頭。

  「嗯,出門吻,今天又有能量認真工作啦!」

  月島摸了下額頭,微微蹙起眉想說些什麼,黑尾快速的拎起包轉身就跑,沒看清楚月島的表情到底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但反正他自己是兩種都有。

  要是真的親下去就好了,反正都已經鬼迷心竅的說出了兩人在一起的謊話,再加一條罪也沒關係的吧?債多不壓身嘛。只可惜黑尾仍然帶著所剩不多的良心,撲騰著要他不能趁人之危。

  他頭一次覺得良知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反人類了。



  對於月島的親近,黑尾從一開始猶豫到自然接受只花了短短幾天的時間,月島那像是整個世界只有他的全然依賴讓他有些飄飄然,黑尾甚至產生了要是月島一直恢復不了記憶就好了的念頭。

  只可惜這就像是一場期間限定的魔法,灰姑娘的華麗衣裝終究會變回陳舊的裙襬。

  月島不知道是單純好奇,還是黑尾數度拒絕月島討要的親吻引起他的懷疑,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問起兩人的過往。

  「我們怎麼在一起的?月月想知道嗎?可是要是月月聽了之後吃以前的自己的醋怎麼辦?到時候我該幫哪個月月說話才好?怎麼越說越像我是個劈腿的渣男一樣,月月你要相信我,我只有月月你一個的!」

  黑尾看到月島偷偷翻了個白眼,「……不會發生那種事情,我只是覺得只有前輩你一個人記得是不是對你太不公平了。」

  「不會!怎麼會!」黑尾上手揉亂月島細軟的頭髮,「我不在意這個,反正月月總會想起來的嘛,不用著急沒關係啊。」

  月島愣了一下,微微皺起眉有些不確定的問:「你不想說嗎?」

  糟糕。黑尾心裡咯噔一聲,月島太敏銳了。

  他還不想被揭穿,說他自私也好,就算只是多一秒他都想要將這個謊言繼續下去,直到月島想起一切,他會乖乖任由月島處置的。

  打定了主意,黑尾立刻調整好表情,「不是不想說,只是我們之間的故事其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浪漫或是刻骨銘心,你聽了恐怕會失望的。」

  月島搖搖頭,再度表態:「我不是想從我們的過去中追求什麼,不管我們的曾經是熱烈還是平靜都已經是既定的事實,過去的碎片成就現在的我們,我只是想將這些碎片都找回來。」

  「嗯,說的也是。」黑尾低下頭,牽起月島的手平放在掌中,一手從月島手心一路描摹到指尖,「我說過我們是在高中時期的合宿認識的吧?」

  月島應了一聲,似乎感到癢意的微微蜷縮了下手指,但並沒有把手抽回。

  「我畢業以後我們還是有斷斷續續在連絡,雖然基本上都是我在騷擾你啦,偶爾我會去宮城找你們玩,你來東京的時候也會告訴我,不過那時候我們還算是普通的前後輩關係。」雖然他那時候就有點別有用心了,黑尾在心裡補充。只是那時確實還不到非月島不可的執著,頂多算是對月島比對旁人多了一點興趣。

  「我們真正開始熟絡起來是你來東京念大學之後,其實原本我們是各自有各自的租屋處,我常常去你那邊找你玩,後來有天你媽媽來找你時我剛好在你家,就稍微聊了一會,感覺她很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我就提議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合租有個照應,你媽媽就很高興地贊同了。」說到這黑尾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個人口拐賣的現場,還是當著當事人的面。黑尾看了眼月島一臉複雜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你大一的時候我們就住在一起了,不過我們是在一年後才確認關係的。」黑尾笑了起來,對月島眨了下眼,「而且是月月提出來的喔。」

  「我?」月島顯然對此感到很不可思議,「我們在一起前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喔,我說了吧,我們之間的故事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精彩,就連月月跟我告白都是在一個很平凡的中午。」黑尾把玩著月島的手指,「你趴在沙發上看我洗碗,突然就說了一句:『黑尾前輩,我們在一起吧』,我當時滿手泡沫一臉呆滯地看著你,還被你嘲笑了好久呢。」

  這個萬無一失的故事——要跟月島母親求證都沒有問題的程度——似乎打消了月島許多疑慮,黑尾明顯感覺到月島的態度變得更加自然,比如開始光明正大的吃起冰箱裡的小蛋糕,黑尾回家時偶爾會看到月島半躺在沙發上吃蛋糕的情景,湊過去討一口吃還有高機率會被無情地拒絕。

  「那都是我買的!」黑尾嚴正抗議。

  「但你是要買給我的吧?平時就沒看你吃過。」

  「是這樣沒錯啦……」

  黑尾懷疑月島求證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只是為了能名正言順的吃蛋糕。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陣子,因為身上有傷,月島前一段時間的洗漱都有讓黑尾幫忙,對此月島抗議了好幾回都被黑尾抓著押進浴室,洗澡的途中也不是很老實,黑尾顧忌他的傷口不能沾水費盡了心思,覺得自己有種在幫極度怕水的貓咪洗澡的感覺。好不容易熬到大部分傷口都結了痂,月島終於可以義正嚴詞的奪回自行洗澡的權利。

  「還好都沒有留下疤痕。」

  黑尾讓月島坐在沙發上,剛洗好澡的人只穿著一件浴袍,渾身被蒸的粉紅還微微冒著熱氣。黑尾眼觀鼻鼻觀心,專注的檢查月島身上的傷口情況,確認都沒有問題才算是真正放下一部份的擔憂。

  「對了,回診是這幾天對吧。」黑尾推著月島進房間催促人趕快穿好衣服,又回到自己房間確認了下日程。

  「嗯,我約了明天過去。」月島換上居家服在黑尾的房門口看他,黑尾皺著眉頭拿了件外套幫他披上,唸了一句小心感冒後才慢半拍的反應過月島的回應,「明天?唔……我明天可能沒辦法,這周末可以嗎?」

  「沒關係,我自己去就好了。」月島乖乖的把外套穿好就晃去了客廳,好像他在黑尾門口停下就只是為了拿走他的外套,「黑尾前輩最近很忙吧,你不是說你們團隊在策劃給小孩的排球營還是什麼嗎?」

  「欸?我說過嗎?」黑尾下意識地將疑問問出口,一個猜想同時進入他的腦袋,黑尾立刻止住話語,微微睜大了眼。

  他說過嗎?他說過,但絕對不是這陣子。

  「……」

  兩人無言的對視了一會。月島明顯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率先別過視線隨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你說過,黑尾前輩。失憶症應該是不會傳染的。」

  什麼情況?黑尾很確定這段期間他絕對沒有說過任何工作的話題。所以月月恢復記憶了嗎?什麼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黑尾的腦中霎時一片混亂,心跳聲吵得他無法思考,他下意識將自己關進房間,關門聲大的把他自己給嚇了一跳。

  他的謊言完全是搭建在月島失憶的基礎上,如今虛幻的城堡即將坍塌,但月島卻建構出新的支架,撐起了搖搖欲墜的城牆。

  意識到了這個事實,黑尾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月月要繼續陪他玩這個「戀人遊戲」?

  陪他這個……前男友。


  「黑尾前輩。」月島在外面輕輕敲他的門,聲音隔著門板傳來略為有些失真,「我明天早上去醫院,大概中午就回來了。」

  「不行。」黑尾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我找赤葦陪你去好嗎?我記得他這陣子比較有空。」

  門對面安靜了好一會,而後悶悶地回應道:「我不認識他。」

  「……」黑尾被他噎了一下。赤葦要是聽到這句話會哭的,黑尾想,他自己都快要哭了。


  距離他們分手已經過去了一年。

  黑尾提出分手的時候月島表現得十分平靜,他這就樣沉默地聽完黑尾的話,最後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輕描淡寫地將一切結束。

  他們分手以後誰都沒有提起搬家的事情,兩人之間的相處除了少了幾分親暱,實際上和以前沒什麼不同,黑尾依舊忍不住會去照顧他,有時又會覺得不妥似的疏遠他,對此,月島全盤接受,無論是他的熱情還是冷漠。

  黑尾和月島就以這樣不明不白的關係繼續著同居生活,以至於他們許多共同好友都是過了好一段時間才驚覺這件事。

  先不談論交往,黑尾跟月島從剛住在一起時就被複數的人委婉地表達過擔憂,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應該會很常發生摩擦,就連黑尾也是這麼覺得的。

  但現實就是,他們的合租生活從頭到尾都很順利,就真的如同他一直以來對外的宣稱,他們之間相處得很融洽,沒有誰特別去遷就誰。黑尾有時甚至覺得他們連呼吸的頻率都是一致的。

  兩人的關係進展可以說是水到渠成,沒有什麼轟轟烈烈也沒有什麼海誓山盟,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索然無味。

  毫無波紋的平靜讓黑尾開始感到坐立不安,他們之間一切都過於順理成章。他不禁會想著月島是不是真的就如木兔最初所說,只是恰好在剛換新環境的不安與徬徨中被他趁虛而入,自己為他編織了一張安全又可靠的網,替他遮去風雨,也一併遮去了外面的繽紛。

  黑尾突然想起來了,月島每天醒來出來看他一眼的這個習慣,是在他們交往的中後期才開始的。恐怕那時候月島就已經察覺到了黑尾的動搖,害怕黑尾會在他無知無覺中一聲不吭的逃跑,以至於一醒來沒見到黑尾便迷迷糊糊地要去尋找。

  月島的不安平時藏得很好,連黑尾都沒有發現。

  不對,他其實是知道的,只是選擇了放任。


  黑尾打開房門,月島依然等在原地。

  「我還是等周末跟你一起去好了。」月島見他開門,略顯急躁的開口,「畢竟我人生地不熟的。」

  「月月……」黑尾對於月島堅持繼續裝失憶的行為感到無奈又不捨,「對不起,趁你受傷的時候說謊騙了你,月月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月島別過頭。

  「別鬧了月月。」黑尾深吸一口氣,「已經夠了。」

  已經夠了,我擁有過最美好的一切,所以一切都已經夠了。迷途的精靈有他真正該去的地方,他不能再自私的束縛著他。

  月島看著他沉默了很久。

  「失憶需要一個吻才會好。」月島說:「請給我一個吻,黑尾前輩。」

  「月月,別這樣……」

  「吻我。」月島打斷他,固執地重複了一次,黑尾看到他的手在顫抖,眼角也泛起了紅,「你既然給了我一場美夢,就請讓我笑著醒來吧。」

  黑尾在月島眼中的淚落下之前吻上他的唇瓣,月島微微啟唇,接納黑尾溫柔的探訪,久違地親吻讓兩人的內心都為之震顫,帶著曾經的依戀、如今的割捨,混雜成了難以言喻的滯悶,讓人喘不過氣來,卻又捨不得分離。

  兩人的吻如同末日面前的繾綣纏綿,黑尾喉間溢出了一聲泣音,月島率先結束了這個吻。

  啊啊好丟臉,明明月月都沒有哭。

  黑尾感覺到淚水不停地從眼眶滾落,但他不想理會,他只想將所有的感官都獻給月島。

  月島輕輕碰了下黑尾的臉頰,從他那裡帶走了一滴淚,珍惜的握在掌中放在心口,笑得無奈又心酸,「明明提出分手的是你,為什麼你卻又如此留戀呢?」

  「黑尾前輩,我可能一直都沒跟你說,我以為你知道,但看來不是這麼回事。」月島低低的說:「我早在你喜歡上我以前就一直喜歡著你,我願意離鄉背井來東京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這裡有你。」

  「我可不是什麼單純好騙的笨蛋啊,你千方百計為我鋪出的路都是我自願踩上去的,可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呢?」

  「黑尾鐵朗。」月島喊了他的名字往後退了幾步,黑尾下意識的想上前,被月島制止,「這個吻的魔法生效了,月島螢想起了關於黑尾鐵朗的所有事情,包括黑尾鐵朗欠月島螢的一個出門前的吻。」

  黑尾狼狽的抹掉臉上的水痕,他依然沒辦法像他的月月那樣勇敢,他唯一會做的只有伸長手臂,接住從高空中向他毫無保留的跳下的月島,即使自己粉身碎骨都不會再讓月島受到一點衝擊,「等到早上太久了,先給你晚安吻好嗎?」

  月島矜持的抬起下巴,像隻得寸進尺的貓,「那早安吻呢?」

  「也有,吃早餐前的吻、換衣服前的吻、看書時的吻,什麼都有,只要你想要。」

  「那好吧。」月島看著黑尾,終究是落下一滴淚珠,隱沒在唇邊的笑意裡,「你可以先給我晚安吻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