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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悄然破土的心意－紬泉

「我、我喜歡你。」

一瞬靜默，那熱烈而又直白的心意除了從話語裡、也從她秀麗溫柔的面孔上得以窺見，抹在頰旁的紅暈、以及流轉在那雙璀璨榴紅色眼眸裡的感情。

這一瞬，就像是將夾在書裡的書籤輕輕抽起，下一頁被翻開的聲音。

關於她的、他的、他們之間的故事，將要開啟新的篇章。

他勾起笑容，像是孩子期待新的冒險、又像守望很久終於等到花瓣慢慢舒展嬌豔的身姿綻放，是長久所期望的事物終於來到眼前一樣，小心翼翼又滿含喜悅與珍惜。

「我也很喜歡妳。」

從腹部用力而發出的聲音、纏繞在舌尖上的字音，輕緩而堅定的說著回應，但又像害怕這是一場夢境般，趕緊在句尾接上話語。

「一直、一直很喜歡妳。」瞇起的眼尾勾勒出極其溫柔的弧度。


然後，是此起彼落的掌聲打破這凝滯的一幕。

向觀眾鞠躬謝禮後，月岡紬拿起擺在一旁的裝著甜甜圈的紙袋以及購物袋。

「真的很感謝監督呢，每次都陪我完成想要表演的心願。」

又是一年的情人節將臨，在這樣浪漫又特殊的節慶，總有很多街頭ACT以此為題來做表演，而他也還是忍不住那份對於戲劇的癡迷，同樣也想進行表演，慶幸的是監督總會包容他的任性。

「呵呵，我也要謝謝紬先生喔，因為我也覺得很開心呀。」同樣拿著購物袋的她笑著回應。

「不過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就像是命運的捉弄一樣，他們一起演出青澀情侶後，總會遇到同一位記者來採訪，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看到採訪的真澄君真的、真的很難安撫呢！

理解監督在說什麼的他只是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

「說的也是，我們趕快回去宿舍吧。」

「嗯嗯！」

避開熱鬧的大街，他們選擇了較為寧靜的小路走著，購物袋和褲管磨擦出的淺淺聲響不時的響起。

立花泉眨了眨眼，看著正走在一旁的紬先生。

雖然是應該要負擔起雜務的監督，然而因為大家都很熱心，也會在有空的時候幫忙她做家務，因此她也跟很多人一起採買過。又因為都是男性，步伐自然都會比她大一些，所以她總會稍微的加快腳步避免要讓他們等待。

不過從第一次跟紬先生一起走路時她就發現了，紬先生的步伐是比較舒緩的，是她可以很自然就跟上，能夠並肩而行的速度。

她也曾經藉由地上的紅磚進行目測，兩人的跨幅其實是差不多的。

大概是，一起走在沙灘上時會印出很漂亮又整齊的兩行腳印那樣。

而如果紬先生的腳步會快起來，大多都是有原因的，像是她催促著說特賣時間要開始了而必須跑起來的時候、又或者是他們約好一起看公演，心懷雀躍期待而不自覺的加快。

因為戲劇、因為劇團，而選擇邁開腳步。

是這樣深深的喜歡，才會就算曾經因此受到深刻的傷害也還是無法完全放下。

即便蹲下照顧花草也依然挺直的背脊，承載了那樣深的、對於戲劇的愛。

因為最喜歡的事物同樣是戲劇，在最初相處之時就一直都很放鬆。

排練時的努力。

一起看完公演後的討論。

邀請自己做街頭ACT時的掩護與照顧。

還有隨著相處而更加瞭解的一面。

看到餐桌上有蛋相關的料理時會偷偷露出的笑容。

擺在書桌上交換閱讀的彼此喜愛的書籍。

一年四季都有花綻放的中庭。

帶著學生團員們讀書的夜晚。

就像是她喜歡的咖哩一樣，將食材放入後，還需要入味的時間。

不知不覺就在日常相處中，『月岡紬』就這樣逐漸頻繁出現在她的眼中，在她的心裡蘊釀出令她沉醉的氣息。

無法知道、也無法確定，是什麼時候有了喜歡這樣的情緒。

就像某日悄悄從新買的花盆裡萌芽的小草一樣，因為是新品種的種子，就連紬先生也不敢確定是不是新芽而選擇觀察，結果在確認是不知名的植物來到這裡紮根時，卻也因為小小的含苞而沒有除去。

那時的他們正坐在中庭的長椅上，她聽著紬先生有些困擾的說著，那雙蔚藍沉靜的眸裡卻盈滿期待。

這個意外的訪客，會開出怎樣的花呢？

她也很好奇。

於是在紬先生邀請她一起等開花的時候，她不加思索的答應了。

無法確定、也無法知道，但是她能夠確認的是，這一份喜歡的心情，就像是那最後開出淺紫色花朵的意外訪客一樣，在她的心裡不斷成長。

會開出花、或是長成樹、又或是細密的草呢？

這份心意的結果，會是什麼模樣呢。

「是說監督的表演越來越好了，剛剛看起來非常真實呢。」

「因為是真的那麼想呀。」還在思索著的立花泉很自然的就將自己的心情脫口而出，畢竟她在表演上真的沒有任何天分，但是如果可以帶入經驗時，她的表演是也能稍微不那麼僵硬，於是在確認題目後，她很努力的揣摩自己的心情。

想要退縮又有點不甘心，於是鼓起所有勇氣所說出的帶著顫抖卻滿含心意的告白，臉頰上不斷升起的熱度是即便知道是在表演也無法壓下的真實羞澀。

但那是、說給身分為演員的紬先生聽的。

她只是帶入自己的感情，卻也無比清醒的理解這是一場戲劇。

在他們所愛著的表演裡，不該有任何私心的參雜。

這也是，她能夠在聽到掌聲時就能馬上出戲的原因。

「咦？」他停下腳步，而同樣在此刻發現自己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的立花泉只是瞪大眼，看著面露錯愕的他。

為甚麼會這樣自然而然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卻也知道原因，除了是剛剛一直在思考外，還有就是、她在紬先生面前總是特別放鬆。

即便觀點不同也不會像跟丞先生一樣各執己見而吵架，反而都能開開心心的暢所欲言，進而理解彼此的想法差異。

紬先生是溫和的，像是大海一樣寬闊溫暖，讓人不自覺的就卸下所有防備。但他卻也有著大海深處因為照不到陽光而冰冷的一部分，因為曾在最喜愛的領域受過的傷害，從來不是那麼容易治癒。

她相當明白，也知道那樣的過去只有自己才能面對，而她能做的，只有在旁邊默默守護。

就像當初跟他說過的，等到想要的時候再傾訴一樣，她不會催促，也願意等待守候，讓他知道他絕不會孤軍奮戰。

同樣停下的她，認認真真的看著眼前的紬先生。

心意既然已經被知道，那麼就該將它好好的說出，就像是每朵花都是那樣鮮明的怒放。

「我喜歡紬先生。」

此刻，沒有任何觀眾。

他們也只是他們，名為立花泉、名為月岡紬，沒有任何代表身分的前綴。

然後、她聽見他開口說道。

「我覺得非常的榮幸喔。」他的臉微微紅潤，卻又滿懷堅定的看著她。

「所以、想問妳一個問題呢。」突然間少掉的稱呼，卻也因為在場只有兩個人而不會讓人不清楚誰是話語的接受者。

「妳想要，在這裡重演一次剛剛的表演嗎？」

很慢、很慢的一句問話，她卻無法給予任何回答。

剛剛結束的表演，接在我喜歡的下一句台詞，她當然還清楚記得。

她看著他慢慢勾起的笑容。

「我也、很喜歡妳喔。」

「泉。」


書頁被翻開、誰又能夠確認是新的章節又或是結尾到來。
埋在土壤裡的種子，誰又能夠真的算出它是否可以開花結果。
然而值得慶幸的是，那份藏在心底的情意、在悄悄破土而出時。
能被以溫暖、以笑容，來接納。
最後會開出什麼樣的花、又會經歷哪些故事，此刻沒有人可以斷定。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它將隨著時間繼續成長。


補遺

決定重返戲劇界時，他辭掉工作、也跟女朋友和平分手。

這只是因為，他想要好好的、將自己的所有奉獻給戲劇，畢竟他曾經狼狽逃離，這份背叛以及停滯不前的表演能力，都需要他將所有的心血投入。

＊
明明是這樣想的，只要有表演跟夥伴們就好。

然而卻不自覺的、對最靠近他們的女性心動。

並不僅是她給予了他舞台與尊重。

還有很多、很多，因為生活在同個屋簷下而發現的一切。

自己侃侃而談好幾個小時的戲劇心得停下時，看見她閃閃發亮的眼。

對自己說沒關係的她。

整理中庭時就坐在一旁寫著筆記的她。

為了學生團員們也想盡一份心力而找他補習的她。

他們全心全意的喜歡著戲劇，而她全心全意的支持著他們。

雖然他沒有加入過劇團，但他也知道她所做的已經超過一般劇團監督的工作，那並不是能夠用劇團沒有經費無力聘請人的世俗理由可以帶過。

他知道，那只是因為她想這麼做。

他依賴著身為監督的立花泉。

然而睡在中庭長椅上，卸下所有身分的她，卻是他心動的對象。

那一日、陽光雖然燦爛、風卻有點涼，他們等待著意外的訪客開花，然而下午都快要過去，依然沒有什麼動靜。

她不小心睡著，他也沒有吵醒她，而是選擇進入屋內拿出毯子為她蓋上。

然後他靜靜的、繼續等待著花開。

其實他也無法確認，究竟能不能在今天看到。

但是所有的等待都有意義，所有的花苞也都該要綻放。

就像，監督讓他們在舞台上綻放一樣，哪怕多有磨難、他們也依然站上舞台。

是她讓他理解，又讓他想要再次相信。

他聽著她淺淺卻平穩的呼吸聲，目光落在那小小的花苞。

恍惚間，他彷彿聽見花開的聲音。
＊

情人節，是很多愛情故事的開端。

於是將題目訂為告白的他，也許也有那麼一點私心。

他正準備開始表演時，卻先聽到了她的聲音。

一直以來都是選擇配合的她，第一次的主動。

他的期待才剛升起，就聽見她的話語。

那聲喜歡和著他的心跳，在他的鼓膜上起舞著。

噗通、噗通、噗通。

如何回應這句話，他已經有了想法。

或者說，在這樣美好的時刻、以及面對的這個人，他也只想這樣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