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友好鬥毆》

  -

  鮮血蹭到了冰川熱海的白髮上。
  他抹了下鼻間淌出的血,刺眼的紅在他雪白肌膚上暈開。
  「在那看著很有趣嗎?」他看了我一眼。
  我所待著的轉角沒多隱蔽,連黃昏都擋不住多少。
  「……也不是多有趣。」
  「那你幹嘛一直看著?」冰川熱海笑了一下,沒等我回應,又低下頭整理著他被扯出褲腰的襯衫:「我還以為你和他們是一起的,皮肉都還繃緊著呢。」
  「繃緊比較不痛嗎?」我看了看他還流著鼻血的臉,以及手肘上若隱若現的大塊擦傷。
  而冰川熱海的動作頓止,擡起頭,眼神古怪地看向我。
  他似乎在評估著某種說來不太尋常的東西,但他沒說,我也不好隨意臆測。
  「你想試試嗎?」終於,他露出一種奇妙的笑容:「打我。」
  「……什麼?」
  「我說,你想試試嗎?打我。」冰川熱海鬆開了紮到一半的衣襬,拍了拍掌心裡的沙塵,朝我走近。
  那張臉上帶著的笑意很自然,不像是玩笑。
  我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縮短了距離後,得以清楚看見鮮血如何玷污在那張流著異國血脈的面龐上。
  「來嘛。」他伸手用食指勾了下我垂擺在腿側的手:「不趁機揍幾下很吃虧吧?蛇谷?蛇谷鳶?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比我高了些許的白髮少年就這樣以慫恿的語調鼓吹著我動手,接連用指尖試圖扯了好幾次我的手心。
  「來嘛。」這次他成功地扯動了我的手,就那樣牽著我的右手往他沾附著血與沙的左臉頰貼去,舉止在我眼裡看起來像種攪合了撒嬌的挑釁。
  我想不明白。
  於是在感受到冰川臉上的溫度時,我用力地握緊了五指,同時伸出左手去扯冰川熱海的衣襟,然後使出了我所能用盡的全力狠狠將右手拳頭砸上他的臉頰。
  「嗚!」他吃痛地發出悶哼。
  一口似是混雜著血沫的唾液噴濺到旁邊牆面,冰川被我扯住的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變得軟弱。
  我逐一鬆開被握緊的指尖,有些訝異原來要從揮拳的狀態下歸來會是這樣的感觸。稍微有那麼一點麻。
  「……你還真是……很認真的揍啊……」冰川的嗓音帶著含糊的笑聲,我分辨不出那是得逞的愉悅,還是夾雜著憤怒的掩飾。
  「為了不吃虧,像你說的。」我則如實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歪著腦袋的冰川似乎抬起手去抹了下他的嘴角,我以單手繼續扯著他的衣襟,試圖不讓他太輕易地倒地。
  「是嗎。」他好像很輕的說。
  接下來,他忽地抬起了頭,在我反射性瞪大了雙眼要預備鬆開他時,他伸出了那兩隻骨瘦如柴的雙手,用出乎意料的力氣捧住了我的臉頰。
  當冰川的嘴湊上來時,我幾乎沒有時間反應,僅是隱隱地感覺到有股帶著腥味的柔軟東西在嘴唇上蹭,然後看見冰川將那雙異國人才會有的灰藍色眼睛閉起。這時,我想起我從未仔細看過冰川的眼睛,以至於一旦它閉起,我便無從回想它本來的色彩。
  好像是藍,又好像是灰。
  而那根根分明的纖長眼睫則是一種淡到像冰霜一般的透明灰白。
  我被擠壓地下意識張口,隨後感覺到一團唾沫被吐了進來,齒間很自然地將它視作了食物碾壓,好像因此咬到了冰川的舌,他因細微的疼痛感睜開了雙眼。
  像霧氣一般的雙眼倒映著我的面龐,它朦朧著,好像我未曾親眼看過的冰島的夜空。
  冰川在完成那母鳥哺食的舉動後向後退了一點,又灰又藍的眼睛左右轉著,想在我眼中尋找一絲他預期看見的反應似的。可我只是在想那雙眼睛究竟該定義成什麼樣的顏色,並下意識地將還殘留在口腔中的一切吞嚥下去。

  是藍,是灰。
  也是蹭在冰川熱海嘴角的紅,一抹即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