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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師父嗎?那位哥聽起範這麼說,大概會臉拉得老長說,誰給你拜師了。知道李泰民又把頭探過來,他就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拍拍這顆毛茸茸的腦袋。珍基哥沒事吧?他聽見小孩問。沒事,他也就是順口說,自然是沒有注意到,幾個弟弟彼此交換過眼色。 * Lee DongWook,金起範暗暗記起這個名字,隔天說是要去買日用品,就拖了金鐘鉉出門。車子當然是沒有直接開到超市啦--他們照例是兩個人一起走進書店。Tony坐在店裡吃點心,安七炫則照例在整理一落一落的舊書。看著這兩個弟弟進來,Tony就是聳聳肩說,我什麼都不能講。 幫委託人保密,這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不過呢,如果這兩個崽子要跟自家這個弟弟買消息,他也實在沒立場攔。Lee DongWook,他一邊嚼著蛋糕,一邊看著金起範把名字寫給安七炫。你等一等,安七炫照例是讓兩個崽子找地方坐著,找本書結帳,自己則去了店裡的辦公室。 而等著安七炫的時候,金鐘鉉當然也笑著對Tony說,老頭子不能接、起範不想接,不過或者他可以幫上忙;Tony就是神祕地笑笑說,其實鐘鉉你接很好,但是溫流應該不會同意。 為什麼?金起範還沒問出口,安七炫就走出辦公室。接過金鐘鉉遞來的書,將寫了價格的條子交給眼前兩個裁縫師,金起範點點頭,金鐘鉉便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錢,放在書店的櫃台上。 「詳細的資料都在USB裡了」安七炫就是不急不徐地說,「你們要找的是李棟旭。有傳言說溫流的師傅就是他,但當年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回應過這些傳聞。」 李、棟、旭。金起範還在咀嚼這個名字,金鐘鉉就已經皺起眉頭。七炫哥說的是李棟旭?他問,找李棟旭的人姓什麼? 「這個要另外計費吧?」Tony皺著眉頭插嘴,意思就是,問這麼多幹嘛呢?金起範就是哼了一聲,這一回,金鐘鉉就只好說:我現在轉帳吧。確認費用確實匯入帳戶後,安七炫才從口袋裡拿出另一個USB。 「首爾Continental Hotel的管理人。你應該聽說過他,他姓孔,最近才敘職。」 ……不是他們這個業界、嚴格說起來,可能李珍基還比較知道那邊的世界。金起範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情報,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金鐘鉉則是一聽見Continental Hotel,就皺著眉頭、抱起手臂。 02 李泰民的任務 另一頭,李泰民則正反坐在餐廳椅上,一邊看著李珍基炸雞腿。 已經醃製好的雞腿,沾上薄薄的麵粉,然後放進油鍋裡;外頭正下著雨,李泰民一邊咧開嘴笑,想著多好呢,下雨的天氣,他跟珍基哥在家裡約會,還有炸雞吃! 不過,看著李珍基穿著小熊圍裙,李泰民還是記得很清楚,他是有任務在身的。桌上擺著兩支手機,其中一支是他的,另一支,他一邊偷看偶爾會跳出訊息的螢幕,是他珍基哥的。 『那個案子老頭子不要接了。』Key哥是這麼交代的,給他的任務就是看著珍基哥,別讓這哥又做什麼傻事。我哥才不傻,李泰民就是一邊嘟嘟囔囔,一邊乾脆就跑到他哥身邊去,把手機放到自己口袋裡。 (李珍基當然知道這些弟弟們在擔心什麼。看著雞腿在油鍋裡翻滾,他就是平心靜氣地想,先讓孩子們安心好了。) (再說了,棟旭哥的那位他是真的沒見過。但要是Continental Hotel的經理人,他想,要找他有的是法子。) 泰民啊--原先是要讓這孩子去拿盤子來,卻在差不多的時候,門鈴聲響起。李珍基停了一下,把火給關了。取下一個食材盤,撈出鍋子裡的雞腿。李泰民則抿著唇。 今天是公休日,照理來說不會有客人;那兩個哥當然都有鑰匙啦。是媽媽嗎?他猛然站起身,取下餐桌下預備的GLOCK 47。李珍基卻是慢條斯理地脫下圍裙,泰民你待在這裡,他說。 李泰民當然不會聽話。 想著門外可能是李老夫人,他拿了槍就往店的方向走。李珍基只停頓一下,便搖搖頭,跟上李泰民的腳步。也不大意外,李泰民愣著站在門口;店門口則是一個年輕人,拿著雨傘、穿著西裝,頭髮梳得齊整,看見李珍基出現的時候,便露出可愛的笑臉。 「李珍基,李先生。」年輕人準確地念出他的名字,「我替首爾Continental Hotel的管理人,孔先生,傳遞一個訊息。」 「明天下午兩點,孔先生希望在貴店與李先生會面。訂製首爾Continental Hotel開幕時使用的禮服。」 「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李珍基拍拍李泰民,讓這個小孩到後頭去。所以說啦,他一邊想,棟旭哥不見這一位的理由,就是這個吧。不過,眼前這個狀況啊…… 「靜候大駕光臨。」他平靜地說。然後看著這個年輕人微一躬身,便轉身離去。 * 那是一棟座落在海邊的小屋。小屋裡住著一個珠寶工匠。 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呢--瞇著眼,看著記憶裡的那片海,李珍基很清楚,那是因為自己眼下在作夢。 關於過去的夢。啊啊,雖然已經不太有感覺,但他還記得,那時的自己,雖然任務成功,但因為被派任斷後,他差點沒能活著離開現場。一路駕船闖進這處海灣,連找地方靠岸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放任船擱淺--等到他真正醒過來,就已經躺在那個小屋裡,躺在一張木板床上。 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桌上放著備用的水瓶。整個屋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他記得自己下了床,就是跟著海浪聲往屋外走。推開大門,看見的不僅是一片海,他也看見不遠處的防潮堤上,一個人正坐在那裡釣魚。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人。那個人只是側過臉,看起來像是外國人一樣的白皙臉孔,說話卻一點也不客氣。醒了?有力氣走路了?那個人把頭轉回去說,有力氣就快滾,弄得我整個屋子都一個味道,麻煩死了。 他--他什麼都沒能想,在腦子能夠動之前,他就直接倒在地上。人是沒有直接暈過去,大概還維持兩、三分鐘的清醒。那個人是讓他等了一下,才走到他身邊,嘖,他聽見這個人說,要死要活怎麼不乾脆一點。 03 孔先生的需求 於是,當店裡大大小小的時鐘都走到「二」的位置上,首爾Continental Hotel的管理人準時推開House of Capulet的店門。穿著一身休閒西裝,一進門就對著站在櫃台裡的李珍基點點頭說,我有預約,我姓孔。 「是預約兩點的孔先生。」沒有特意去翻預約簿,獨眼的店經理把人請到店裡的休息區,先前來的先生說您需要的是開幕酒會上穿的禮服,看起來脾氣很好的店經理問,所以您對禮服有什麼偏好嗎?希望正式一點,或是休閒一點?如果需要配件,我們店裡也可以配合客製或是調貨。 「我先看看布料。」首爾Continental Hotel的管理人笑著說,Tony提到你們家有進一些韓國很少進口的料子。啊,請到這裡來,店經理笑瞇了剩下的那隻眼,Tony哥是這樣說嗎?我們家的師傅對布料特別講究。 (聽見那兩個人說話,與金起範一起整理配件展示櫃的李泰民就是用手肘戳戳這位哥低聲說,珍基哥要叫起範哥過去了。) (老頭子還沒發話。金起範就是拿捏著取出幾件袖扣,一邊也壓低了聲音說,你吵死了。) Scabal是比較普遍一點,或者LoroPiana的這幾塊料子如何呢?金鐘鉉推開通往裡屋的門走出來,很自然地走到李珍基身邊,略斟酌一下,便一邊從展示櫃裡取下樣布。或者您可以看看VBC,他說,孔先生若是有比較偏好的材質,也可以告訴我們。 不要毛料,來到店裡的客人只略思考了一下便說,絲絨混紡的比較好。不要弄得太嚴肅,我希望配件有點趣味。這時候,金鐘鉉才轉過頭,對著兩個弟弟喊一聲,Key,麻煩你一下。 「--Tony說他拿過來了。」這時候,這位客人才笑著說,我有個老物件,不是太舊,有點損傷,不知道可以一併請你們修復嗎? 「那--」 「那不是客人您使用的物件吧?」 那個案子我們不接,金起範原來是想這麼說;金鐘鉉卻接過話,Tony哥已經跟我們說明過狀況,這個也稍微年長一點的師傅說,是要修復原狀呢,或者要改成適合您使用的款式呢? 「那其實是我的收藏品。」首爾Continental Hotel的管理人笑得有些靦腆,那是女用的;我的、嗯……這個朋友,也是珠寶工匠。他當初因為好玩多做一個,我放在手邊。 那為什麼會壞掉?李泰民雖然滿頭問號,但畢竟也不小了,也就是閉著嘴、乖乖地聽著哥哥們應酬說話,一邊想起那隻被自已賣掉的鳥。珍基哥是一直說要買回來,哎,可是壽根哥就是不透漏買家是誰嘛。 「我聽Tony說,你是棟旭收的徒弟。」 「棟旭哥聽了要罵人的。」李珍基笑得很溫和,當然也曉得,這樣的物件並不那麼輕易被毀壞,很有可能,想要毀了這個作品的,就是那位哥。也在這個時候,連替代最年長哥哥站在櫃台裡的崔珉豪,都在聽見李珍基說話後抬起頭。 (那種微妙的溫度差,大概只有他們自己兄弟才懂。) (老頭子要拉開距離的意思,對這位孔先生。) 「也是,他總說自己不收學生。」是帶點落寞的笑容。金鐘鉉雖說不動聲色,但心知肚明,這不是什麼好的訊號。 愧疚總是有原因。如果是被人辜負,那多半是忿忿的,或者是釋然;但若是愧疚,就是這個人做了什麼吧。在資料卡上做了註記,如果是這樣,這個第二年長的師傅一邊心想,他們這個老頭子啊…… 「你知道棟旭人在哪裡嗎?」溫和地問。 「孔先生,您也不知道嗎?」 連李泰民都聽出來,李珍基的話聲中帶上的那麼一點冰冷;眼前的這個客人卻像是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他要躲著人的話,這位孔先生說,你不也找不著嗎? 「我哥他有男友了。」李泰民突然聽見一個人說,仔細想了一下那個話聲,其實還滿熟悉。而且,離自己很近。 「就是我。」而且很像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事實上,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李泰民先是嚇了一跳、接著便只是覺得、啊,也沒什麼不好吧?珍基哥跟我,本來就在交往啊。隨即便笑瞇了眼,他走到李珍基身邊,看著眼前這個個子很高的客人。 「找人的話,就不是我們店裡的服務項目了。」 --是那位夫人的公子吧?孔先生略一拿捏,覺得還是不要說出口。也在這個時候,金起範已經放下一盒子配件,轉頭對李泰民說,哎不要調皮了,你去泡咖啡來。 (是個麻煩的客人,不過,老頭子應該會做這個生意才對。) (但李泰民也太開心了吧?金起範輕輕哼了一聲,抬看了金鐘鉉一眼。) 不要接比較好吧? 你攔得住老頭子? 他討厭這傢伙。 但他師傅留下來的物件…… 「可以修復嗎?」金起範聽見這個客人問,當然啦,他的想法就是,總之先替老頭子推掉就是了。 「棟旭哥做的物件,也不能交給其他人。」 但在他開口以前,李珍基便已經說話。李泰民看了看金起範,原先是想說些什麼,但李珍基卻是停頓了一下說,得花點時間。是有些自嘲的語氣,這個獨眼的師傅表示,只剩一個眼睛是有點困擾。 「我聽說了。」只略點點頭。也是啦,誰不知道李家的少爺就藏身在House of Capulet,店經理為了這位少爺丟了一個眼睛。首爾Continental Hotel的管理人只略點點頭說,我不急。 (只是這人情就大了,孔先生一邊想,一邊在心底盤算。) (欠債是最要不得的,更何況是人情債?) * 而關於徒弟這回事呢,李珍基則很清楚。可能外人會這麼看待他與李棟旭之間的關係,但這個哥卻是很明確地告訴他,你不是我的徒弟。 這種事要怎麼收徒弟啊?一直到他聽到這句話為止,他在這個海邊小屋足足待了一個月。雖說這哥不大理人,換藥、讓他吃藥都是一貫的不耐煩,但從他開始能夠起床、默默地自己走進廚房煮飯後,這個乖僻的工匠,突然就能夠對他和顏悅色起來。 簡單的拉麵也好,或者這工匠一大早就出門,專程去鎮上買雞腿回來讓他炸了配啤酒也好。吃了這頓飯,你就不欠我的,就算是吃得眉開眼笑,這個工匠也都會加一句,要是明天我還有得吃,明天你住我家裡的人情也算兩清。 欠不欠什麼的,他本來想要說,自己一條命都是被這哥拉扯回來的,煮幾頓飯算什麼?這個工匠卻說,算不算什麼那可不是他說了算。 「反正你都自己逃到這裡來了,我就是把你撿回家整理一下而已。」 人死了、爛在那裡,也得我去收拾。一邊喝剛剛煮好的大醬湯--其實就是放了幾把黃豆芽--這哥一臉心滿意足地說,你住到後天也可以。我傷好了就走,他也總是這麼說,這哥也不怎麼理會他,去啊,去外頭殺進殺出的,哪天再被逼得走投無路,你還可以逃來這裡。 『別死就行了。』 這哥一邊說,一邊抬眼看他。反正不管你要幹嘛,保住一條命最重要。 他就是頓了一下,連自己有沒有點頭,其實都已經不怎麼記得了。 啊,金工這件事也是。 (李珍基到現在都記得,他的棟旭哥是怎麼樣抽著菸說,什麼珠寶匠的,太俗氣了,我們這行就是金工嘛。) (拿了金子銀子來給我加工也是金工,幫你做點東西也是金工。不過--我的手藝可是很貴的,棟旭哥就是看他一眼說,你的炸雞還不夠我幫你弄這個。不然你在這裡多待幾年,我可以考慮看看。) 他就是笑一笑,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隨身的獵刀、小刀,總之都得打磨;槍在他落海的時候跟著一起泡水,當然也得要整理。棟旭哥說是不幫他做東西,但工具倒是可以借他。不那麼趁手,他一邊想,但高明的匠人,工具大抵來說也不會太差。 「……喂。」 「嗯?」 「……喂,你不要弄這個了。」 原來只是待在一旁看著,幾十分鐘後,便直接了當地打斷他手上的作業(……)他的這個哥拿了一個環狀物給他,把這玩意兒,這位匠人就是抬抬下巴說,磨一磨。磨一磨?他雖說一頭霧水的,但這些時日看得多了,順手便拿起那一塊金屬,學著李棟旭的手法打磨起來。 把砂紙捲在打磨機具上,耐心比對設計圖的細節,進行第一階段的拋光;接下來就得用銼刀調整細部。李棟旭不說話,他就只管按照自己看過手法與步驟一點一點做。太慢了,他聽見這哥挑剔一句,也並不著急。又過了一會兒,工具的主人才從他手上取過部件,戴上夾式放大鏡端詳。 「……第一」李珍基聽著這哥吸了一口氣說,「我不打算收徒弟,技術留不下來就算了,也沒什麼好留的。」 「第二,我現在很討厭你。」放下這個部件,李棟旭抱著手,皺著眉頭;「其實我很想叫你現在就滾,你的炸雞再好吃也沒用。」 啊?他就是愣愣的,只好想著,那就去收行李吧。還沒有站起身,這哥就要他坐下。我討厭你,李棟旭又說了一次,你想留下來,就得付出更多代價。 「你把這些都磨完。」李珍基看著李棟旭,一點都不像是說笑的樣子;呃,是要教他的意思嗎?這才反應過來,卻又聽見這個哥說,你可不是什麼徒弟啊,要付房租只是做炸雞給我吃是不夠的,還得幫我做這些無聊的事才行。 所以,哥到底算不算那個棟旭哥的徒弟啊?幫小孩吹頭髮的時候,把過去的事當成故事一樣地說給小孩聽;而說要一直陪自己的小孩呢,一邊就回過頭看著他問,是徒弟吧?棟旭哥是不是比起範哥還要彆扭啊? 這個嘛,只好苦笑一下,然後讓小孩把頭轉回去。是啊,他當然知道自己不是棟旭哥的徒弟,李珍基心底是很清楚的。訓練他的人不少,卻沒有一個「師父」,像是棟旭哥待他那麼好。 * 這件事,當然後來也就傳到聖水洞的兩個忙內耳裡。李赫宰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講完後,又要了一杯水喝,接著才正經八百地問這兩個忙內,你們後來有聽說那一位去哪裡了嗎? 「--赫宰哥應該比較想問,那個孔先生是不是溫流他師父的男朋友吧?」曹圭賢瞥著自家的哥看,又低下頭去問正在替他看參數的金厲旭:「你有聽說這件事嗎?」 「男朋友?沒有,棟旭哥去哪裡沒人知道啊。」參數是對的,做出來的東西就是不對。瞪著三D列印的成果看,金厲旭皺著眉頭(要不是赫宰哥是他哥啊……)孔先生真的是棟旭哥的男朋友嗎?我聽說他有去找七炫哥買消息,想知道棟旭哥在哪裡。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這下子連曹圭賢都覺得得問一問啦。這個稍微比他大一點的忙內,如果認識那一位,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孔先生去找過書店,金厲旭擺明知道那位管理人買到什麼消息,曹圭賢一邊讓孩子們先把機器停下來,一邊拉了椅子坐下來。 「你認識Continental Hotel的人?怎麼沒聽你說過?」忙內一邊問,一邊是有點抱怨的意思。李赫宰挑起一邊眉毛,並不急著要插嘴。 (忙內們是這樣的,除非是正洙哥親自問,否則越是要問點什麼,越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但他們自己吵起來的時候,就什麼都會說出來啦。) (就像現在這樣。) 「我之前不是在找我老師嗎?」金厲旭就是平淡地說,有一陣子什麼消息都沒有,本來想拜託Continental Hotel幫我找個適合的人(適合的什麼人?李赫宰與曹圭賢對看一眼)。我知道的人裡,可以跟Continental Hotel扯上關係的,就是棟旭哥了。 「那你為什麼後來不直接找那個孔先生?」李赫宰忍不住問。那一位,在此之前已經擔任代理管理人好多年,如果金厲旭想找個刺客一了百了,直接接洽應該是最直接了當的。金厲旭也深有所感地點點頭說,所以我想拜託棟旭哥幫忙介紹,才去找七炫哥。 「我去書店的時候,孔先生剛好從書店走出來。」 「我想他一定是去找棟旭哥的,就跟七炫哥說我要孔先生買的東西;七炫哥也賣給我了。」 「孔先生買的是棟旭哥的下落。」 「七炫哥賣給他的情報很便宜。」這個大一點的忙內聳聳肩。 「下落不明。」七炫哥是這麼說的,金厲旭沒管那兩位,只是揮揮手,讓孩子們重新調整參數。啊,花了我一萬啊,這個忙內皺皺鼻子說,這樣也能賣,還還賣兩次,七炫哥實在是太奸詐啦。 04李先生下落不明 但總而言之--對金起範來說,眼下最棘手的大概就是,誰也勸不了李珍基。 「這件我可以做,不要緊。」說話的語氣還是很和緩。當然啦,老頭子脾氣就是這樣,金起範皺著眉頭,看著鍋子裡的義大利麵。金鐘鉉坐在餐桌邊,當然知道自己的這一位眼下正心煩。 「泰民怎麼說?」 「說是老頭子非得自己來不可。」平常好說話的人,堅持起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啦。只是再三保證,一定會安排好休息的時間,不至於造成太大負擔。什麼叫做不要緊?金起範板著臉,一邊拿夾子戳麵條;金鐘鉉看著也不是辦法(等一下到底會吃到什麼樣的麵條啊?)試著把話題帶開。 「珉豪去找過銀赫哥了,聽說圭賢哥與厲旭哥也不知道老頭子的師父去了哪裡。」 好啦,李珍基非得要自己動手的原因是,他是唯一一個被李棟旭手把手教導過的人。這兩位呢,都不承認自己跟對方有師徒關係,但那位管理人只願意把東西交給老頭子,七拐八彎的,金鐘鉉抓抓腦袋,決定把這兩個人當師徒好了。 「有點難辦啊,七炫哥那裡也沒線索。」你是第三個買到這句話的,那時,書店老闆慢條斯理地,只管把錢收進抽屜裡。金鐘鉉撐著下巴,所以要解決老頭子的問題,唯一解就是把他師父找出來。但是找不到人,金鐘鉉敲了敲桌子。 「我們往另外一個方向想吧。為什麼那位孔先生,現在才想要修這個東西?」 「因為出人頭地需要時間吧?」把一鍋子麵條分成兩盤上桌,又開了啤酒,金起範嚼了幾口麵條(辣味很夠)抬眼看他的這一位。 「Tony哥呢?應該可以找他問吧?」 「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鎬童哥也在找他。」那個什麼飯店的,這位老大哥可在意得很,跑進韓國來幹嘛啦?又聽說Tony與那位管理人是熟人,當然就要把人抓去拷問一番。 「不過,銀赫哥跟珉豪提了,實在沒辦法的話,或者找找昌珉哥?」 按照崔珉豪的轉述,聖水洞那位比較大的忙內,有件事也是那一位幫忙才處理掉的;李赫宰談起這件事時,含糊帶過幾個關鍵字,這個人要是還活著、金鐘鉉一邊想,李赫宰是怎麼說的?總會有一些用錢的地方吧?手機也會用吧?沈昌珉他哥…… (開偵探社的昌珉哥,他哥鄭允浩以前是警察--這件事,金起範當然也知道。不過妥當嗎?他就是皺著眉頭,問眼前的金鐘鉉。) (呀,金鐘鉉就是一邊嚼麵條,一邊用叉子比劃一下,不然你說還能找誰?) 還能找誰?金起範腦子裡很快地閃過一個名字,金鐘鉉顯然也想到了。 「銀赫哥還好說話。」聖水洞的兩個小老闆,都說不是好對付的,不過那是對外人;但聖水洞的兩個老狐狸呢?金鐘鉉猶豫了一下才說,利特哥肯定已經有想法了。 (在意Continental Hotel正式在首爾設點的,可不只是姜鎬童。我可不想服事High Table,聖水洞的瘋狐很乾脆地說過啦,我們不是那個圈子的。) (但他們的老頭子,金起範一邊正要往下說,一邊就看見李泰民揉著眼睛出現。晚點談,他歛下眉眼,假裝專心吃麵,一邊很快地做了一個手勢。) (是沒錯,金鐘鉉也知道,聖水洞的瘋狐對High Table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不想被攪和進去;但話又說回來了,那位管理人現在說要找他們這個老頭子的師父,應該也有自己的盤算吧?) (不過,李泰民總而言之坐到他旁邊;金鐘鉉把麵條移到忙內面前,有點辣,他說,李泰民吃了一口,打了一個哆嗦,又推回去。) (又打了個呵欠,說想再睡一下,昨晚實在沒睡好。) (至於是為什麼睡不好,金鐘鉉可一點都不想多問。) (金起範呢,則只是抱著手臂。) (一臉想罵人的表情。) * 於是所以,李珍基終究是在工房裡,再一次取出那個鑲貝雞翅木木盒。他打開木盒,想了想,又從工具架上取下一組銼刀。 並不急著動手開始做。而是慢慢地想,光是這些手工打磨的技術,那位哥可就花了不少時間訓練他。 不只是要做得好,或是做得快;而是這樣的基本工,就是要做得又好又快,才能稱得上是熟手。而當技術已經非常、非常、非常熟練了,做出完美的作品、就會像是呼吸一樣平常。 『就跟你的炸雞一樣。』那位哥呢,手裡有工具的時候、或者他手裡有工具的時候,其實很少說話。除非他真的理解錯指令,或者他的做法不對,才會被一聲「呀」從專心中敲起來。 偶爾吧,偶爾,偶爾會講到那些精細的技術,那些完美的技巧,那位哥通常是揮舞著雞腿或雞腿骨說,就跟你的炸雞一樣。他總是覺得很窘迫,不覺得炸幾個雞腿有什麼。那位哥呢,就會舔舔嘴說,炸雞果然還是得要炸起來就吃,從鎮上買回來就冷了。 --怎麼說呢?他伸出手,去取盒子裡的物件。用他的獨眼去看上頭的圓珠,說實話是吃力了一點;但這不大需要眼睛,指尖反而記得更多東西。他知道自己可以怎麼修復,也不困難。只是要用哪個方法?如果要維持原先的尺寸,就得要把斷裂的接口磨掉,接上一段新材,然後把新材的圓珠磨出來,整個鐲子重新拿去拋光。 如果是那位哥呢?他一邊想,一邊慢吞吞地用指腹磨蹭著斷裂處。或許不只是接續,或許做點什麼,或許是纕上珍珠、或者是綴上一串花。但這會是那位管理人想要的?才想到一半,便聽見有人開門、走進工房。沒特意掩飾腳步聲,但是看著他把物件放回盒子裡,才趴到他的背上。 「怎麼起來了?」 「起床尿尿,想說過來看看。」 是帶著睡意的濃重鼻音。李珍基伸出手,往後抓住李泰民的脖子摸了摸,還好,不是感冒。 「哥真的要修這個啊?」打了個哈欠,李泰民並不像金起範一樣,反對這個哥接手這個物件。從李珍基的背上下來,李泰民在眼罩上親了一下,又打一個哈欠。 「也不是修,棟旭哥的東西,我就是幫個忙。」 大概得跟那位再碰面一次。李珍基看著手環,一邊想。不過今晚啊,他暗自嘆息一聲,大概是沒辦法繼續想這些問題了;李泰民乾脆俐落地說自己繼續回去睡,但他呢,其實是沒有這麼放心的。 一個眼睛換回一個李泰民,對他來說是再划算也沒有的交易。但對李泰民來說,事情當然不是這麼一翻兩瞪眼。你等等我,李珍基蓋上盒子,把物件收回保管櫃裡,我這邊整理一下,他翻出紀錄的小冊子寫字,一邊對李泰民說: 「我一起上去睡覺好了。」 「我沒什麼啊。」嘟嘟囔囔地,總之,是堅持自己已經沒事了的意思(剛剛不都親了眼罩嗎?)李珍基沒花時間與這個小孩爭論,就是快手快腳地把櫃子鎖上了,也把銼刀放回原來的架子上,然後伸手去拉小孩的手。 「走吧,回去睡覺。」他溫和地說。小孩則是又打起一個哈欠,一邊點點頭。 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安勝浩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畢竟是很晚了,安勝浩當然沒有要接手機的意思。他用手肘推了一下睡在身邊的張佑赫;張佑赫倒是坐起身,一臉不爽地把手機扔到床邊桌的抽屜裡,接著倒頭繼續睡。 但電話那頭的人,像是打定主意要找到安勝浩,也十分有把握這個號碼可以找到他,連續不斷響了半小時。於是安勝浩也終於只好坐起身,你幹嘛起來?張佑赫用手背擋著眼睛(有人拉亮了桌邊檯燈)我看看是誰,安勝浩嘟嘟囔囔地伸手找到手機,按下通話鍵: 「哪位?」 『哥,是我。』 殺氣十足的嗓音,幾乎是磨著牙的;安勝浩就算是睡昏頭,也不會弄錯。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一邊把被子踢開)連張佑赫都皺著眉頭多看他一眼。呀,你在哪裡啊?安勝浩喊出來,那邊那位都找到我這裡來了-- 『嗯?他?喔。』無所謂地帶過去。電話那頭的人像是很快地想起來自己的目的,呀,哥!電話那一頭的人說,之前跟著我的那個小毛頭,是不是出狀況了? 「小毛頭?你是說溫流?」一頓一頓的,安勝浩才想起來,這個人,是最近才聽說那件事吧? 「你說他眼睛的事?」 『他一個眼睛真的沒了?是李家那個老太婆搞的?』 --哎,安勝浩這才想起來,電話那頭的、嗯,李先生,脾氣壞得不行。他跟李珍基,誰也沒承認過對方是自己的師傅或徒弟(不過像他這樣的老骨頭就知道啦,那兩個人,就是師徒關係嘛)。李珍基去搶人的事,其實已經過了好多年。他都快忘記有這回事了,偏偏呢,這個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師傅,現在才聽說了。聽起來,是要回韓國了? 『我在機場。』哪個機場?安勝浩倒是想問,電話那頭的壞脾氣工匠只說,等一下要上飛機了(接下來很長一段話,安勝浩完全沒聽清)總而言之呢,是要去找李家算帳的。 『我回去看看那個笨蛋哪個眼睛沒有了,去把李家老太婆的眼睛摳出來還他!』 火冒三丈地說完話就火冒三丈地掛電話。安勝浩這下子全醒了,滿腦子都在想該死的,這傢伙到底要從哪裡回韓國啊?!張佑赫撐著頭、躺在床邊,乾脆伸出手,去抱這個人的腰。 「幹嘛。」安勝浩知道自己被往被窩裡扯--好在這傢伙只是要睡覺,沒有要做多餘的事。先睡啦,而且,這傢伙還一邊含含糊糊地說,反正你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入境,起床我幫你找人想辦法。 「你要找誰想辦法?」半信半疑地跟著縮進被窩。下一秒,自己的嘴就被捏著;快睡,張佑赫只說,答應你的事我哪時沒辦好過。 被拉進被窩裡,睡意就跟著湧上來。勉勉強強打一個哈欠,安勝浩等了一會兒,張佑赫才鬆開手。睡覺了,張佑赫一邊說;卻沒有想到,自己才剛要環住這個人的腰,便又聽見短促的訊號音。 「是誰啊──」安勝浩簡直要跳起來,要不是知道這隻電話的,幾乎不是客戶就是有交情,他早就要把這時間還傳訊息、擾人清夢的臭傢伙大罵一頓。偏偏呢,看見訊息內容時,他又只好頭疼起來。 『我聽說他要回來,他在哪裡?』 05裁縫店的金師傅 而關於李棟旭要回韓國這件事──暫時地,李珍基是不知道的。 把手機上的訊息刪掉。李泰民坐在餐桌邊,一個人抱著頭煩惱。訊息是李家的管家給的,說是李家的老太太知道了,但不讓說;而管家如此這般地考慮到少爺的立場,所以特地私下告知:那位先生的師傅返韓,應該是衝著太太來的。 ……真的是偷偷跟我講的?還是……李家的小少爺一邊偷偷地咬著唇。畢竟,他雖然不曾回過訊息,但管家總是很盡責,每隔一些日子,就會傳來簡訊告訴他,家裡發生什麼事、媽媽怎麼了、爸爸的病況如何,諸如此類。但到底管家是幫誰啦?李泰民看著手機嘆氣。 『嘆什麼氣啊?』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手機突然跳出訊息,李泰民一下子跳起來,便看見金起範站在門口。走開走開,這位哥把手上的塑膠袋擺到桌上,李泰民只瞥見袋子裡像是有小章魚一類的東西,便趕緊又往後跳一步。 (今天店裡當然還是開門做生意啦,金鐘鉉與崔珉豪正在看店。) (李珍基則是一大早就被安勝浩找去了,出門前沒說是什麼事--不過他們都知道啦。) 「哥用講的就好,幹嘛傳簡訊?」嘟嘟囔囔地抱怨起來,李泰民換了張椅子,一邊看著金起範拿了鍋子出來裝水、燒水。 「你一直盯著手機看啊。」 很快地把買回來的食材分類分好,要拿來做蒜味海鮮義大利麵(李泰民記得很清楚)的小章魚也放到水槽裡。金起範手腳俐落地在水裡加了鹽、接著又拿了一個小鍋子燒水。 「老頭子也知道了吧?」 「Tony哥直接連繫他。」唉聲嘆氣的。李泰民幾乎是要掛在椅背上,扁著嘴。 「Tony哥好像很緊張。」 「喔,是嗎?」 清洗、分切、燙過之後放到一邊去;撤掉鍋子,換上尺寸稍大的平底鍋。金起範從櫃子裡取出橄欖油,又挑了幾瓣大蒜,切成薄片後直接放進鍋子裡。他把鍋子放到爐子上,看著抽油煙機略想了想。 「要幫忙嗎?」他側過頭問李泰民。李泰民則立刻用力點頭: 「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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