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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疑惑徘徊在心中,但目標仍然相同。 前進,去捕捉。前進——只要捕捉到那人,那時再問出這份疑惑即可。 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不過——回想起期間被山崎以吃甜點為名的說教,頭就痛。 自劍道場一事之後,三天。可能是自己的態度還是太過逼近,讓齋藤找上了山崎。不過為了給齋藤賠罪,山崎那傢伙卻也找了齋藤一起吃甜點,嗯——果然很可愛。 「啊。」 山崎還老囉唆著。望向店面大片玻璃窗外的齋藤卻叫了一聲。 「下雨了……」 作為把齋藤叫出來的人,即使齋藤表示有帶傘,山崎依舊道著歉希望齋藤能讓他用車送他回家……自己是附帶的。 而在吃完甜點之後的逛街途中,逛到醬菜舖買完醃蘿蔔回來看見兩人對自己買的數量啞口無言——初見的齋藤就算了,山崎你這傢伙驚訝什麼? 回程車陣在雨中堵塞;在落雨陣響的車廂中,齋藤哼起了越過天城。 生為日本人,跨年時多少都會收視的紅白歌合戰——今年也一樣把場面染得紅紅火火的歌,穿越年代,讓自己與山崎都跟著唱了起來。 歌聲帶著在後座的齋藤也放開了嗓子,加入兩人缺乏的高音一起開唱——要說,那天的車裡彷彿、能看見遍染的紅色。 若說冬天也有紅梅,白雪點紅,與秋楓那種火燒火燎一整片山頭的橙紅當然不同;但——等過了冬,比起彷彿雪中胭脂的紅梅,還是盛放滿樹頭的絢爛櫻花才是日本男兒的精神所繫。 看見劍道場外尚無動靜的櫻樹有感而發,甚至乘興問了齋藤的賞櫻行程——但沒想到真能得到對方點頭答應自己的邀請。 他說他父親的老家在明石,那就去那兒看看吧…… 彷彿做了這麼樣一個夢。 抓上隱隱作痛的頭——不對,這是昨天確實發生的事! 「嘶……」 窩在被爐裡剝著橘子的手掌按上太陽穴,卻聽見不遠處門鈴作響……幾乎抱著「逼我離開被爐者死」的憤怒才得以鞭笞雙腿站起的自己,在門外一見著山崎時沒甩上門真是神蹟。 他抬起手提的沉甸甸塑膠袋:「吃橘子嗎?」 「你……橘子留下,可以走了。」 「請讓我跟我的橘子一同進去好嗎,真是夠了。」 完全不打算藏起心緒,自己臉上絕對掛著百分之兩百的嫌惡——這傢伙不會只是為了送橘子拜訪旗下藝人的家;難得連休三天還得聽見工作實在不怪我開口送客。 沒多看山崎一眼直接窩回被爐的自己,果然聽見靠上和室門口的對方開始翻找起包包與接連翻動筆記本紙頁的破風聲。 按出原子筆轉了一圈在紙上畫圈,山崎開始:「你雖然現在是空檔,但等到這三天休息完——」 毫不愧對自己的預想,自己倒上被爐的桌面—— 「不幫我剝橘子就滾……」 戳破紙張細小的、停筆的聲音。自己愉快了一些……雖然隨即就爆炸了。 怒氣蒸騰的山崎彷彿是擠出來的聲音:「翅膀硬了嗎隼人?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行程排爆讓你再見不了齋藤學弟? 」 那雙回過頭,對自己帶著各種表情的銅色眼睛——只是聯想到無法再見的虛無,胸口就悶痛得差點掉了呼吸。 「山崎是混帳……」 腦子陷入了一陣混亂。 只有這句脫出了喉頭……雖然就憑山崎的定力,這句話對他根本沒有殺傷力。 「你上次代言的蕎麥麵,廠商說迴響很好希望你能繼續代言……他們還送了幾包蕎麥麵給自己。說起來,齋藤學弟好像喜歡吃蕎麥麵,要幫你送幾包過去嗎?」 太過複雜的語句塞不進現在只能運作簡單邏輯的漿糊腦子。隨著齋藤不斷被提起,自己卻回想起那天車上齋藤哼了起來的歌…… 開始哼歌的自己大概被理解成允許了山崎的提議。於是對方站到自己身邊掏出手機貌似準備要聯絡齋藤——動作熟稔自然得令人不爽。 「喂?齋藤學弟嗎?啊啊、近日可好?是這樣……我最近收到些廠商送給自己太多的蕎麥麵,你現在方不方便?我直接送過去?」 從手機喇叭依稀漏出了些許聲音—— 「回禮?啊啊、不要緊的。這是廠商給的伴手禮,自己只是借花獻佛,可以輕鬆一些。」 (這傢伙,一副要哭了一樣。) 哼著歌,瞄過去山崎的方向,丁點也不意外他果然又朝自己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真是、囉唆死了。) 「啊啊……學長——要不然……甜點……?」 齋藤與山崎講話的聲音不像對自己充滿各種感情……輕飄飄聽上去不大正經的語氣不會讓話筒另一邊的對方感受到壓力,但他應該是對山崎相當應對有禮的吧。 因為這個山崎現在已經在拉人要請酒局了。 「我們下次去喝一杯吧,喝一杯。」 「啊啊——可是……」 齋藤的聲音帶著猶豫。 這時山崎卻問:「學弟……哪裡不舒服嗎?」 腦中的旋律掉了一拍——齋藤的聲音在山崎聽起來是有異常的。 「電影?嗯……沒事的,不是身體有什麼問題就好。呵呵……不是無敵的阿一嗎?才不會拙呢。那這樣,酒就留到下次再喝囉?哼哼!」 「啊咧嘛!阿一……啊哈哈?那好吧好吧……耶?好的好的——學長再見〜〜」 終於掛斷電話的山崎,轉頭看向自己,面露訝異…… 突然陷入沉默的和室,雨音與呼吸一起顯著。 「你開車吧?」 「這個嘛。基本上我都是開車的。怎麼?要載你一程嗎?你有事?」 山崎那雙斂下笑意、現在俯視著自己的視線帶著更貼合他本性的打量——僅只是瞳孔向下,就彷彿靜謐的嘲笑。 自己一定也說不上理由。 但就是…… 「想出去晃一下。」滴答的雨聲鑽進耳朵—— 「隨便晃。」 山崎又凝視了自己一陣——閉上眼,最後長嘆了口氣。 「你剛還趕我走呢。」 城市中。 在相對無人的公路馳騁,一道道被拋在車後的街景——或許正如同某些人的生存方式。 「嗯,話說你怎麼突然有這種閒情逸致了?」身旁的駕駛座,山崎摸著方向盤隨口問起。 「只是想兜風。」 雖然跟山崎……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腦袋是被什麼打到。 「哼嗯。」但他似乎接受了這個答案:「反正油錢你付。」 爽快得讓自己油然生出一股不爽,嘖了聲撇過頭看向窗外。 「知道了。」 沿途的行道樹還是冬日的寂寥模樣。 「前陣子,你在那邊東奔西跑的,最後結果如何?」山崎換了話題,開始八卦。 「齋藤那傢伙……果然喜歡我的吧。」 難掩得意的語氣卻沒等到平時吐槽自己慣了的山崎反駁。 在自己有點疑惑地轉頭回望駕駛座時,手指敲著方向盤的他思考了一陣…… 「似乎是這樣。」淡淡肯定。 這讓自己不禁激動:「他對你說過什麼嗎!?」 對動搖得如此明顯的自己,山崎那傢伙這次卻露出恨不得急死自己的笑容:「說過什麼也不會影響你追學弟的決心吧,擔心什麼?」 (簡直像逗老虎……) 自己不滿得又「哼。」了一聲。 「啊,不過剛跟你說明完的那些行程,到時候別忘了確認喔?」山崎又恢復了平時經紀人的工作架勢。 (真的是老媽子嗎你?) 不停被激起反抗意識的自己已經幾乎不想開口。 「嘖。」 車子瞬間甩了一下。不用看都知道山崎的太陽穴邊一定又暴起了青筋,終於讓心情舒緩了一些。 「還想問什麼?」 「好!什麼都好!你這傢伙!該死——」 不斷加速的車子正在體現駕駛的怒氣——為了自己的兜風之旅安全,自己最後還是問起山崎最近去踩的甜點新品。 難得假期的一兩個小時就這麼消失在了降下的夜幕中。 平靜得彷彿暴風雨前的海面。 時間推進到二月。 再一次。某天,自己又跟蹤齋藤到了蕎麥麵店。在那之後,足足一個禮拜——無論是道場還是山崎那邊,都斷了齋藤的消息。 「你!又對!學弟!做了什麼!」被這麼搖著自己肩膀大吼的山崎搞得耳朵隆隆震疼;連日失眠而恍惚的自己甚至回想不起最後如何回覆山崎——或許給了他一腳,也可能在那之前自己就倒了下去。 (總之!齋藤學弟若是因為你出了什麼事!你還對得起他的親友們嗎!) 再睜開眼。公寓間,佇在齋藤家整潔、不大的門口前,腦中迴響山崎的質問。 伸出的手彷彿因亢奮而震顫、按下門鈴悠揚樂音。 數日不見,從門後優哉游哉應聲探出頭的齋藤看見自己嚇得大喊:「請、請回去——!」 面對眼下烏青依然濃厚,但穿得明顯休閒許多的他,在他反射性關上門前、自己慌忙抓住了他的手——瞬間被對方甩開的力道引爆近日盤踞腦中的焦稠躁慮,硬生生哽住還想說些什麼的喉嚨。 但齋藤也愣住了。瞪大的鴇淺蔥色盯著自己剛被他甩開,還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手……兩個人就這樣隔一扇門,對峙了好一陣——直到齋藤抿了抿唇,默默讓出了門口。 垂下頭,閉上眼睛…… 「還打擾了。」 僅只是如此;一旦受到眼皮後那份黑暗的再度召喚,即使只有短短數秒……要再睜開鉛重的眼皮就又耗費了自己不少心神。 (這份邀請帶著何種意義?) 昏昏沉沉的腦幾乎無法建構出一種合乎邏輯的想法。 但只要是齋藤——對自己而言,就只有一個選項。 (怎麼可能不接受。) 「那個……」當自己已經走進玄關時,齋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為什麼……要來找我?」 語帶猶疑,對自己的舉止陷入困惑而渾濁的聲音——雖然清楚自己近日確實躁進,但一時面對自己心意看來真沒傳達給對方的真相,實在也很讓人挫折。 「我也不知道。」 自顧自前進的答案,反而或許引起了同樣混亂的齋藤共鳴。 「耶——這是怎樣啊!」 不禁笑了出來的他,甚至開始打趣內藤拜訪他人連點土產都沒帶…… 「我就是土產。」 「請容我退貨!」 連日積累的睏倦、突然再次面對齋藤那張自己朝思暮想的笑容、安心、放心、劣情——交雜在腦海裡,讓自己完全沒注意腳邊…… 「喂!」 有人靠到自己身旁。回神才發覺自己失去平衡跌倒了的樣子。 「喂、別嚇人啊……」在自己身邊俯下身的齋藤眼神擔憂,但一發現自己回視就又撇開了頭:「我、我才不是瞬間怕你跌倒!啊、是挺怕的但是……啊啊!你沒事吧 !」 說到最後自暴自棄、放棄自我說服的齋藤,再次皺眉轉向自己,估量自己的情形。 「我幫你泡杯咖啡吧?」 近距離看著齋藤不斷變化的表情,湧現的滿足感不知是不是反應到了自己的表情上—— 「我喝茶。」 突然瞪大赤銅雙眸的齋藤,耳根泛紅、飛也似逃去廚房的方向……直到傳出沖泡茶水的聲音。 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移動到了齋藤家的和室內,乖乖窩進了被爐中後……失去抵抗理由的眼皮逐漸沉重,意識就這麼陷入黑暗。 彷彿被巨大化的邪惡醃蘿蔔不斷追趕,然後是有人從背後踢了自己一腳的感觸。 「喂,醒醒?」 還在感受被追逐途中那飛高的心跳,自己的呼吸徒然紊亂。 「喂……你還好吧……?」齋藤小心放下了茶水,問向自己。 夢中,巨大、邪惡的醃蘿蔔…… 「有……醃蘿蔔嗎?」 (區區醃蘿蔔,明明只要能吃——何足為懼!) 眼看齋藤又陷入困惑,還問自己:「那個……你餓了嗎……?」 (這個惡夢——) 「吃醃蘿蔔就能好了。」 「不好不好!才不會好!」 被齋藤強力勸說做惡夢與醃蘿蔔絕對無關之後,他也坐到了被爐的對邊。 「喝了茶以後,你還是回家睡一覺再來吧。」 盯著他送上來的茶,自己沉默不語。 他抓抓頭,嘆了口氣:「那個,就算盯到茶水涼了,也不會突然就能消除疲勞的——」 那道視線聚焦到自己的眼睛……應該是下方黑眼圈的位置。 「身為模特兒,好歹也該照顧一下自己的外表吧?幫你化妝的化妝師未免太可憐了……」 眼望齋藤眼下同樣深沉的黑眼圈,這番話實在沒有說服力。 自己不禁笑了出來。 (不過化妝,不就是會遮掉這一切真實、只留下面具的存在嗎。) 大概是自己沒有說出的心聲被笑容補完到了臉上,齋藤用力哼了聲補了自己一腳:「就是你這種想法!你以為——」壓抑著鬱憤咬牙嘶聲深深吸氣之後,他低吼著起身走出和室。 再回來,男人先手砸了自己一臉枕頭:「睡覺啦你!」 綿軟的觸感與枕頭上彷彿殘留的齋藤的氣息就這麼把自己又砸入了夢鄉。 果然是因為沒有吃到醃蘿蔔的緣故。 夢中再次出現了巨大邪惡醃蘿蔔的身影。 這次自己是被好的醃蘿蔔救起來後,因為超過負重而從半空中墜落——心跳仍無法抑止地加速。 「那個……」聲音讓自己看向杵在門邊,抓著頭髮一臉困擾的齋藤皺著眉開口提議:「看你是真的很累……我覺得,我還是送你回家吧……要不然,我打電話請山崎學長來接你好嗎……?」 注意到他拿起手機,自己連忙抬手制止了他的動作。無論怎麼樣也不想頂著效能低下的腦袋對抗山崎的冷嘲熱諷……還一整個昏沉的腦緩緩指揮四肢離開被爐起身,走向齋藤家的大門。 身後、像是揮振大衣,大片破風聲與著衣時的布料摩擦聲讓自己轉了下腦袋,看見跟上自己的齋藤當下的心情——算是相當意外吧。 「耶……那什麼反應啊。」套上那身普魯士藍過膝風衣的齋藤咧開嘴,看起來一臉被懷疑的無奈:「我看起來像是會放隨時有可能昏倒、還是認識的傢伙自生自滅的那種人嗎?」 自己張大了眼睛。 啊啊。若不趁此時,將一見鍾情的這男人於眼前充滿魅力的模樣烙印進眼底……自己的這雙眼睛可到底是為何而存在這眼窩裡的? 不禁屏息而意識調整呼吸的胸口能感覺到遠超惡夢帶來的焦慮,讓人做疼發響的飛快心跳。 齋藤一這個男人……是個將笑容當作武器、而根柢極其認真——不覺讓人感受到那股溫柔的男人。 是我土方歲三,打算共度一生的人。 自己愉快得笑了起來:「剛剛不知道是誰至少踹了我兩腳。」 「誰叫你在別人家補眠啊!」背後被齋藤雙手推著:「快走啦!喂你可別真的在路上暈倒啊!我會打電話給山崎學長的!」 被齋藤推上步伐的路途比起來時不曉得清晰了數百倍。 「嘆。你這樣來找自己,真的很不明所以……」 跟在自己身邊的齋藤不知何時又皺起了眉頭,還是有點無法說服自己那般地問著。 「你覺得噁心?」自己沉下了雙眼瞥向目視前方的齋藤側臉;眼見他幾乎是反射性搖頭否定了這份詰問,一邊倒是抬頭瞪了過來:「話說既然知道就別做啊。」 舛花色、輕柔跳動的髮絲在陽光中——猶如晴海碎浪。 回想一個月之前,在自己身邊連靜都靜不下來的男人,陪他點評路上一步步宣告春天的花鳥綠意,彷彿遲來已久的約定。 被齋藤目送而開啟的家門,不覺有些沉重。 自己不禁笑道:「你能因為空氣中瀰漫二手菸就拒絕呼吸?」 沒頭沒腦的一句比喻,卻沒想到這次、那唯一的聽者終於聽懂了自己這慢性自殺中毒犯的調情……希望是如此? 「這傢伙——在說什麼啊!」 門後的自己止不住笑意,昏沉睡去……。 T. B.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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