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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透】

　　天空宛若畫布般，滴落下蔚藍色彩，將白雲輕抹、飄散。B蹲坐在沙灘上，擺弄著石子，石頭沁涼著她的指尖，海風輕撫過她的臉龐，一頭淺棕色長髮隨風飄逸。

　　她望向無邊無際的大海，思量著那深海之中，是否掩藏了她尚未知曉的奧秘。思索片刻，B擒起裙襬，緩緩步入大海。海水沁涼著自己的腳跟，再往前走，幾乎要淹覆整隻小腿。

　　昨夜，外婆講了個關於人魚的睡前故事。她貧瘠的想像、與外婆富有情感的聲線融合，在她的腦海中，刻劃出人魚的姿態。對她而言，人魚是優雅且溫柔的生物，在海洋裡自由自在地游泳，她所嚮往的存在——

　　當時她才十歲，絲毫不知大海的危險，直至海水浸滿大腿、浪潮一波波地向她襲來，她才開始發覺似乎不太對勁。她將裙子愈拉愈高，試圖轉身逃離大海，那海洋卻彷彿卸下和善的偽裝，伸出一隻魔爪，試圖侵略她的身體。

　　身體愈發沉重，她鬆開了裙襬，雙手在空中晃蕩，嘗試抓住最後一絲逃離的希望。海水淹到了喉嚨，宛如有什麼東西哽在咽喉裡似的，她逐漸感到無法呼吸，最終被淹沒進了大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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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再次睜開眼簾，陽光刺痛著雙眼，她將眼睛瞇成縫隙，光點在眼前模糊地閃爍著，視線才緩緩聚焦。

　　一名男孩正凝視著自己，嘴角勾起微笑，澄澈瞳孔映照出自己的臉：「妳終於醒了……。」

　　彷彿卸下了沉重的負擔，男孩放鬆了僵硬的肩膀，輕嘆了口氣。剎那，B的臉頰浸染上一抹羞赧之情，男孩笑起來很好看，本就標緻的臉蛋，更增添了抹溫暖。

　　「……是你救了我嗎？」嚥下一口唾液，B試探性地詢問，但心底深處明白就是男孩。

　　男孩清秀的眉間蹙起，稚嫩的嗓音厲聲道：「下次不要再離大海那麼近了，妳不知道那很危險嗎？」

　　「我知道了，對不起……。」B小聲咕噥著，雖說心底明白男孩是在擔心自己，但被對方責備了，還是難免會感到不悅。

　　B賭氣地鼓起臉頰，別開了視線。當她瞥到了男孩的魚尾時，頓時睜大了雙眼：魚尾上有著和他髮色一樣的茶色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波光粼粼，勾勒起曼妙的曲線。B握緊了拳頭，瞳孔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你、你是人魚嗎？」

　　男孩愣了一下，倏地將魚尾縮起，他的情緒此時太過鬆懈了，以至於遺忘了應該要藏匿起自己才對。其實，他有想過把女孩救上來後，直接把她丟在海灘上，他只要像往常一樣，在遠方凝望著她就足夠了。

　　但掩藏在心底深處的那份情感，卻始終向著女孩，他也想被女孩注視著，希望能和她說上話，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我叫B，你呢？」B興奮地問，語氣卻有些羞澀，紅暈冉冉浸染上了耳根。

　　「A。」A回以暖心的笑容，眼睛瞇成兩條細縫。

　　若是以往的自己，肯定會讓這機會從指間流逝，但此時，她鼓起了勇氣，她還想跟A在一起。「我可以再來找你玩嗎？」

　　眼角漾起微笑，A的語氣輕柔，恍若冬日裡的暖陽，和煦地照耀於寂靜：「嗯！不過我是人魚的事情，請千萬要保密。」

　　「好，不如拉勾吧。」B伸出一隻小指，潮紅尚未從臉頰散去。兩人的小指輕勾起，大姆指烙印上約定的痕跡。

　　兩人的初遇，譜寫出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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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安！」十七歲的夏天。不知不覺中，歲月精心雕琢了少女的臉，她的一顰一笑，比初遇時更為嫵媚，卻依然有著當時的純真。

　　海平面浮現出幾顆泡泡，A倏地竄出頭來。茶色髮絲和眼睫毛沾上了幾滴水珠，以往的稚嫩已不復存，反倒增添了陽光、成熟的氣息。B頭低低的，感受著心臟悸動的聲響，將羞澀嚥下，坐在大海與沙灘的界線，等待A緩緩游向自己。

　　「早啊。」A伸手搓揉B的頭髮，低沉嗓音流淌過耳蝸。

　　B頓時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斂起眼角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霾：「A，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為什麼？」A將手縮回，遲疑地懸在了空中。似乎，眼中閃現過一絲不捨。

　　「我外婆過世了，我要跟爸媽一起回都市生活。」B蜷縮起身子、環抱膝蓋，心中滿是依戀。瞳孔泛起淚光，但她並沒有留下的選擇。

　　她喜歡和A在一起的這段時光，在兩人尚未認識之前，她只是這世界渺小的塵埃，安安靜靜地做好自己本分內的事情。但自從遇見A之後，A給了她一種新的視野，覺得被人在乎的感覺，真的很好——

　　「這樣啊……那麼，我會等妳回來的。」

　　「如果永遠回不來呢……？」此時，B顫抖的聲色挾帶了點哭腔，她低聲啜泣，儘管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哭泣，她想，起碼在A面前要展現堅強的一面，但她卻無法停止仍持續顫抖的身子。

　　在B尚未反應過來之際，A的手輕覆在自己背上，髮絲搔刮著肩膀。明明是從冰涼的大海游上來的，A的擁抱卻格外溫暖，B緊抱住他的身體，忘情地放聲哭泣。

　　「B！妳在哪裡？」遠方傳來呼喚的聲響，兩人嚇得彈開身子，彼此相視而笑。

　　A揮手，隨即竄入了海裡，B則站起身來，望向朝她奔來的父親。

　　父親的手壓著自己的肩膀，他擰起眉頭，語氣充滿憂慮。「妳怎麼哭了？」

　　B擦拭淚水，揉了揉眼眶，隨後莞爾一笑。「沒什麼，沙子進眼裡了。」

　　「B……剛剛那是人魚吧，對吧？」父親詢問道，B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笑著託辭：「父親您眼花了吧？人魚怎麼可能存在呢？」

　　雖然不是第一次說謊，但總覺得心中沉甸甸的。她繃緊了肩膀，彷彿全身的血管都流淌著恐懼，她承諾過要保密的——

　　「是嗎……走吧，妳母親在等妳打包行李。」父親放棄了追問，大手輕覆在自己背上，催促著離去。

　　B頓時鬆了口氣，臨走前，眷戀地望了眼大海，用唇語和A做了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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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月光皎潔地灑落在她身上。得知了明日清晨就要出發的消息後，她準備去跟A道別。沿著往常的路徑走入海灘，A就在大海等待著自己。霎時，B發覺沙子上殘留著腳印，有其他人來了。她躲在岩石旁，偷窺正緩步漫在沙灘上的人們，豎起耳朵聆聽他們的對話。

　　「還以為那老頭發酒瘋，沒想到真的有人魚。」那男人手持著魚叉，不安好意地笑道。

　　「聽說人魚的眼淚很值錢啊！鱗片應該也是吧。」另一個男人搭腔道。

　　B打了個冷顫，感覺全身都被用石子丟擊似地，背脊輕靠著岩石，順著脈紋滑落。只有自己能阻止他們了。

　　B重整起心緒，邁開腳步奔向那群人。此時，A似乎也意識到他們的存在，旋身準備游開，魚網卻灑落在自己身上，以至於根本無法動彈。

　　A咬緊下唇，試圖游開魚網，那群人卻趁海水退潮的時候，執起魚叉，將他置之於死地。

　　「等一下！——唔！」B擋在了A面前，魚叉卻恰巧插進了心臟。她往大海倒向，A此時掙脫了魚網，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躺進大海冰冷的懷抱。

　　「B——！」事情發生得太突然，A只好將B擁進懷中，往大海的方向游去。兩條清淚流下，淚水在B的臉龐凝結成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石。

　　B的指尖漸漸發紫，溫度在體內流逝。她痛苦地睜開雙眼，試圖展露笑顏，起碼，自己還是保護了他，這樣就足夠了。

　　「不要哭，我喜歡你笑著的樣子。」或許是因為死亡將至，她總算鼓起了勇氣，伸手輕撫過A的臉龐。

　　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人，再也不是當時初識的小男孩了。當然，她早就知道了，這份友情早就蛻變成了愛情，但她卻沒能傾訴自己的愛意——

　　A很勉強地笑了，這是第一次，遺失了重要的事物，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對不起，沒能保護妳……。」

　　「只要你過得好好的，我就意滿心足了。」B那最後一抹笑靨，深深烙印在了A腦海。他看著B闔上眼皮，情不自禁地親吻了她的額頭，壓抑哭泣的悲憤。

　　因為、B希望他笑著。

　　B的頭傾靠在自己肩上，感受她所剩不多的溫存，A環抱著B的身體，緩緩下沉進幽暗的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