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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泉一織終於離開他蜷縮許久的床邊,木質地板被體溫捂出了熱度,他伸長手臂撈起書桌上的手機,點開了聊天室的置頂畫面── 來電顯示率先在他手中的螢幕亮起,機體傳來的震動令掌心發麻,和泉一織愣了一瞬後慌亂地按下接聽,如願聽見他想念的聲音。 「喂?一織?」 「九条さん?您、您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意外之喜來得太過突然,組織問句的過程彷如艱鉅任務,和泉一織對於自己的過度反應感到有些懊惱,這似乎讓他顯得像是太過黏人的另一半,但卻又無法否認在聽見戀人呼喊自己名字時,這一整週堆積的煩悶與倦怠,都消失無蹤。 「你忘記把羅普帶去大阪了,我在替你整理房間時發現的。」 「……不瞞您說,我今天才意識到這件事。」 「我原本以為你直接把他帶過去了,結果他被主人遺忘在衣櫃角落,現在正難過地哭著呢。」 「請九条さん別開玩笑了……」而且剛才,更想哭的人可是因為壓力而難得瀕臨無力邊緣的他,「可以的話,能請您幫我把羅普送過來嗎?週末好不容易有時間能放鬆下來,結果卻發現我根本把羅普忘在東京……」 「送過去?可以喔。難得一織在我面前坦承你很喜歡這隻藍色大兔子呢。」 「……這是我的紓壓方式!」 「所以,現在我要把羅普送過去才能讓因為工作而勞累的一織紓壓不是嗎?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過去。」 「等、什麼?九条さん您現在要過──」 一陣窸窣聲傳來,聽起來像是布料摩擦與鑰匙碰撞的聲響,電話很快被掛斷,和泉一織還未能從一系列的對話中統整出資訊。送過來?現在?很快?這些詞彙的意義再簡單不過,但此刻組合在一起卻像是天大的謎語讓人難以理解。 手機再次傳來震動,訊息氣泡上顯示著九条天傳來的訊息。 十二點半左右會到新大阪,從車站再過去你那邊大概還要半小時。 等我。 和泉一織終於明白九条天不是在說笑。此時此刻,天大概正拿著一隻很大的藍色絨毛玩偶、塞在哪一個紙袋或是夠大的包裝裡,穿著那件很襯他駝色大衣,推開那扇他快忘記觸感的家門,在品川車站的月台等待某一班通往西邊的新幹線。 像是怕一織不相信似地,聊天室內傳來一張新幹線車票的照片。 他拿著手機,一顫一顫敲出回應表示會待在家中等候。將手機擱置於桌邊,和泉一織慵懶地靠在床邊,不敢置信再過幾小時後他就能看見九条天本人。還沒來得及購置時鐘的房屋安靜地可怕,陣陣靜默之中,他從地板上彈起,抓了錢包鑰匙手機與外套,便快步踏出家門,去那間他在一週內已經造訪過太多次的超市、去那間車站旁招牌不顯眼但非常美味的甜甜圈店。 只剩下不到三小時能準備了。快。 ∕ 回過神來,九条天已經站在擁擠的品川站月台。 他的右手拎著足足有一個三歲小孩那麼大的紙袋,即使如此羅普毛茸茸的藍色耳朵也無法被藏住──除此之外,他只匆匆地抓了錢包鑰匙手機與外套,就這樣踏上前往大阪的短暫旅途。距離發車時間剩下不久,而週末的自由席之可怕早已超出天的預想範圍。 乘客們魚貫上車,自東京站始發的自由席車廂已經沒了座位。他伸手將紙袋放到上方的置物架,車廂走道上站滿了人。也許換下一班車就不會碰上早晨出遊的尖峰時刻、或是人潮就會少上一些,但他似乎潛意識裡拒絕了這個選項──他想早一點、早那麼一點,見到和泉一織。 他想著等到名古屋站之後也許就能幸運地擁有一個座位,而最壞的打算便是站著兩個半小時。腳跟痠痛的未來非常容易就能預見,但九条天並沒有想那麼多──或者說,今天的他本就不會、也不應該被任何現實因素絆住。 他為自己不多見的衝動嘆了一口氣,卻又不得不承認,他希望列車能夠行駛得稍微快一點、再快一點。 ∕ 和泉一織拎著準備蛋包飯的食材以及車站旁那間總是得排隊的甜甜圈店招牌口味回到家中。他替自己倒數的時間剩下不到兩個小時。 一織製作蛋包飯的次數並不多,只是因為戀人喜歡,所以學著做。剛開始時對於蛋液熟度的時間掌控他總是不得要領,九条天的說明也聽得一知半解,經驗點數不夠就只得慢慢累積,並在面對一套新的廚房系統與廚具用品時,又得稍稍變動參數。 準備一頓午餐並非難事,但一想到對方為了自己特地從東京趕過來,似乎就特別不同。料理的每一步都因此特別小心翼翼,深怕這份蛋包飯會不夠完美。 專注的時候時間總是流逝飛快,一織一邊估算著九条天的抵達時刻、一邊確保屆時飯菜的溫度不會過冷。 叮咚── 順利將蛋包飯盛盤,聽見門鈴聲後他像一隻受驚的貓咪一樣狠狠地抖了一下,隨即便脫下圍裙、快步走向玄關、打開房門── 「一織。」九条天輕輕地說,短短三個音節終於找到了主人。 幾小時前只能在電話中聽見的聲音化為現實,他的戀人跨越超過五百公里,在此刻來到他的面前。 「九条さん……歡迎回、呃、不對……」 一織少有的慌亂與不知所措都因為短暫的分離而變得更令人著迷。天想,或許自己還能夠再愛這一個人很久、很久。 「你的羅普。」他提起過大的提袋,想將這份重要的東西盡快交給一織。然而下一秒,還來不及把玩偶拿出、放到一織的懷中,自己的身板卻先被一股力量緊緊擁住。熟悉的柔軟與少見的撒嬌藉體溫傳遞而來,九条天站在玄關、鞋子也來不及脫下,以一個略嫌彆扭的姿勢,被和泉一織抓住了後背,裝著羅普的紙袋就這樣落在地面。 「謝謝您。」 毛茸茸的腦袋窩在自己的肩頸,一織悶悶的聲音隨著吐息灑落在他的皮膚上,有些搔癢。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年下戀人的頭,安撫似地、帶著終於能見到一面的安心與幸福感,輕聲回應:「不客氣喔,一織。」 ∕ 在餐桌邊坐定,九条天心滿意足吃著戀人特地準備的午餐,這裡沒有白兔造型的筷架,但有看著自己細嚼慢嚥的另一半。蛋包飯或許還是偏熟了一點,但飯菜的溫度恰到好處。 一樣的一頓料理、同樣的人、不同的空間。還未被生活感填滿的房間裡,兩人漫無邊際地交談著,而羅普坐在床邊,乖巧等待主人稍後補償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話說回來,雖然好像是我在電話裡先提出請九条さん把羅普送過來的……不過為什麼我們不用寄的就好?」一織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杯盤狼藉,看向正在洗碗的戀人,一邊問出現在看來為時已晚的問題,「考量到體積問題,或許宅配運費會有些可觀,但再怎麼樣也比您從那邊直接搭新幹線過來便宜──」 「和泉一織。」 九条天關掉水龍頭,滿手都還是洗碗精的泡沫,對於戀人遲來的意識,他不禁覺得既好笑又可愛。 「因為我想見你,所以就過來了。」 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更沒有一如既往的謹慎思考。 「就只是這樣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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