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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lmate》



　　寬大的實木書桌上，參考完畢的典籍與新借閱的書本分邊堆疊，幽暗的室內唯有點燃的蠟燭光亮照耀著埋首的Helen。

　　作為學院裡名列前茅的見習驅魔師，除了退魔實戰屢創佳績之外，Helen也相當擅長治癒術。他日復一日精進自己，在萬籟俱寂的夜裡沒有讓人煩躁的雜音，使他更為專注。

　　而當他的進度到達一個段落，不請自來的某人也正好抱著書東張西望的時候，Helen便會和對方四目相接，原本臉有一半藏在圍巾裡的Wack露出笑容滿面的臉，被燭火描繪出耀眼金邊。隨之他開啟的話題總是古靈精怪的天馬行空，Helen總以平淡的口頭禪隨意回著他的話。

　　像這樣稀鬆平常的和煦時光，在Wack擅自闖入自己的生活之前，Helen從未想像過。

＊

　　那一天的氣溫相當低，床鋪的暖和溫度更是讓Wack難以抽身，然而，在他翻動身體打算再睡上一回之時，他感覺到自己外露出來的魔族尾巴，並且敏銳地聽見了外頭驅魔師們一間間房屋搜查的響動。

　　重新施放隱蔽氣息與改變外貌的偽裝魔法，Wack快速地穿好衣服，蹬上黑色的鞋就躍出窗外，避開了人們的視野往上爬，一溜煙離開原本躲藏的房舍。

　　躲避追捕的邪魔就這麼一路來到人類開辦的學院附近，拉高圍巾在生機勃勃的熱鬧學區裡穿梭，藏木於林，消除行跡。最後他踏進了偏向學院建物群外圍的兩層樓研究室，正感覺此地毫無人煙又有許多古董大書櫃，是個絕佳的隱蔽場所，Wack接著就看見正注視著他的Helen。

　　「打擾了，幸會！我是你的小粉絲！」

　　雖然不太能靠臉部辨認人類，但Wack認出了他制服領口的優異貢獻獎別針。曾經無聊讀過人類報紙表揚特刊的行為幫上大忙，他開始滔滔不絕稱讚起對方。

　　或許因為Helen是學院裡有頭有臉的風雲人物，所以執行搜查任務的驅魔師最終並沒有到達這裡干擾未來之星的學業進修。而Wack也打算再潛伏個一陣子，直到針對他的搜索行動完全結束。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叫我Wack就好，我是……轉學生！我能看看這裡的書嗎？」

　　「嗯。」

　　閃閃發亮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千篇一律陳述，見慣類似追捧場面的Helen對眼前的他已經失去興趣。然而，他接下來的行為表現卻在他腦中徘徊不去。

　　一直以來Helen與那些充滿正義感或懷抱世界和平理想的年輕人不同，對於精怪或邪魔等非人物種，Helen並不存有人類理應將之趕盡殺絕的偏私想法，不能與那些稱讚美言畫上等號。走在成為驅魔師的路上，大概有更多是受到家人的盼望影響。

　　雖然這個自稱轉學生的陌生人滿口莫名其妙的長篇稱羨，其中卻蘊含著不盡相同的意義。他對他沒有擅自的要求或先入為主的推斷，只是單純地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比如Wack在注意到他興趣使然的研究筆記時點了點頭。「這個也很高深呢。好厲害。」

　　連本人也沒有意識到的細微舉措，彷彿是墜入清泉的甘露，在Helen心底無聲激盪起成圈的漣漪。

＊

　　只是Helen沒想到的是，這位「轉學生」越來越得寸進尺，可能將懶得回應的他視為願意聆聽的無語聽眾，甚至偶爾還會半夜爬牆，從窗戶跳進來拜訪挑燈夜讀的他。

　　這次也是如此。懷抱著生物圖鑑的Wack自顧自說起他擁有的珍藏標本，以及他從無名神祕店鋪尋得的過程之艱辛。

　　Helen覺得他對關於生命的哲學有一套自成一格的獨特見解。不僅行事作風也不太考慮風險，散發的氣場也隱約與他人有異，像是不具備這樣的常人意識感。

　　「這世間最公平的就是死亡。那麼，像煙火一樣華麗地綻放之後逝去，我覺得也挺好的。」

　　Wack走向窗邊眺望無光的夜，這才想起他爬上來的時候把裝著食物的野餐籃暫時擱置在外牆的裝飾平台。

　　「差點就忘記了，Helen要不要吃點心？」

　　面對話題很跳躍的他，Helen的灰瞳依舊沉著冷靜。「嗯。」

　　他們在雙人沙發並肩而坐，一起度過休憩時光，享用簡單的茶點，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甜食。

　　雖然身為邪魔的生理上似乎對這個驅魔聖書的匯聚之地有著反抗異音，但憑藉出發前施下的重重魔法，Wack還能夠忍受。而且更重要的是，和Helen待在一起的時候，心情確實能安定下來。

　　「來，水果塔一人一個。」

　　Wack將甜點安穩地送到Helen手中。下一秒，水果塔頂的幾顆新鮮野莓卻離奇脫離原位，朝向地面墜落。

　　「……」

　　「還有一個我們對半分吧！是說他們店家選用的莓果產地周邊，據說還有著非常漂亮的田園景致。有蜿蜒而清澈的溪流和橫越其上的舊石橋……」

　　就算成功吃起甜食的Helen表示有所耳聞也沒有用處，Wack的話題一但開啟就只能等他自己停下來。在那一連串的話語之後，他望進他的紅瞳。「一起去？」

　　想要接近，想要理解得更多——對於他，Helen總感覺移不開視線。

　　學業進度早已超前許多，注重效率到了極致的他自然也擁有許多個人時間可以安排，來趟與他一起的旅行正好。

　　「那麼……啟程的時間隨機，也不等人的喔。」Wack眨眨眼睛，活潑地笑著回答。

　　他過往的旅程總是說走就走，並不一定具有目的地，更不存在互相扶持的旅伴。且正因為是獨自向著遙遠之地而行，難以預測下一秒會發生的事情，他更對此有所著迷。

　　「好。」約定既成，Helen的自信隱含在依舊沒什麼起伏的語調裡。

　　時值雨季，原先稍有停歇的雨再次降下，簾幕一般的細雨讓人聯想到不間斷的溫柔白噪音，阻隔了外在的一切嘈雜。兩人自然地共處一室，肩膀不知不覺靠在一起。

　　誰也沒有打破這樣的靜謐氛圍。

　　Helen放鬆垂下的手碰到了Wack，他的手瞬間瑟縮，卻也沒有躲開。

　　讓人心動的隱微溫度就這麼傳遞過來，在彼此的胸口暖暖地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