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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載而歸

韶良推開門。
她沒有控制力道,因為夜晚的人們堅信強者生來都有些無禮,適度流露出一點蠻橫是必要的,這會有助於取信他人。
比方說眼前正討好地收下邀請卡的侍者。
或許是深怕讓韶良久候,他甚至沒有檢查,便匆匆將磁卡刷過掃描儀——這個房間竟然沒有在入口就立即被植入病毒碼,他們真該慶幸這年頭的地下組織都比大企業誠實得多。

卡片理所當然地「沒有問題」。
侍者給了她一杯調酒。那甚至是真的酒,雖然依舊兌水稀釋得厲害,但仍有股高級貨的味道。
韶良露齒微笑,但沒有道謝。淡金色的酒水很襯她的髮色,她舉著杯沒喝,逆向穿過一大片如熱帶魚般隨著電子音樂熱舞的人群。

她用電子腦重新確認上司今早傳來的任務內容。
某個人的秘書今晚會代表他的老闆來到這裡,韶良的目標很簡單,悄然無聲地拿走對方的身份軌跡晶片,複製,再還回去。簡單至極。
只是老鼠的嘴裡一旦有了黃金便學會惜命,派對會場內設有訊號阻絕器,為了防止聯絡管道失靈,這次行動中的另一人會以別的身份潛入現場。
上司事前給了她內部通訊專用的暗碼,踏入房間後自然會有人接應她。
她沒被通知搭檔是誰,但韶良一接通加密對話就立刻明白來者何人。

組織慣用的通訊方式是彼此的電子腦內網,使用期間限定的密碼登入一對一聊天室,腦波對談會在被加密後自動化為文字——但對面送來的只有一個句號。
韶良用酒杯掩住笑意,玻璃杯後唯一露出來的是她湖綠色的雙眼,她一邊回訊,目光掃視全場,綠眼曖曖中隱約有光。
「穆塔雷斯,我需要更多資訊。」
回應來的很快,這次是一個九點鐘方向的時鐘圖案。
韶良並不覺得使用表情符號有省事多少,但她已經習慣夥伴向來如此。
「再來,給我更多。」
「甜點桌,男人,灰色西裝,有仿生臂的那個。」
終於是文字了。韶良轉了個方向,很快找到目標。
「收到。」

灰色西裝的男人很瘦,甚至比韶良還矮一些,細長的臉有點像老鼠,或是一切刻板印象裡邪惡反派秘書該有的樣子。
他站在那裡,手裡的盤子盛著塗滿了奶油的甜甜圈,但明顯沒人動過,上頭粉色的糖霜字仍舊完整。
「嘿。」韶良輕拍對方的肩,她的手自帶巧勁,男人頸間的晶片在轉瞬間已經彈出,她不動聲色地收進掌心,在男人發怒前用另一隻手遞上酒杯。
「能跟你用這杯酒換那些甜甜圈嗎?」
「為什麼?」男人似乎愣住了,雖然精緻糕點也算是一種奢侈品,但酒水當然更值錢。
「桌上沒了。」韶良回得理直氣壯,她以下巴輕點向長桌示意,上頭確實一個甜甜圈也沒有。
男人原本就不在乎甜食,自然樂得再拿一杯酒。兩人正要交換,卻有人往他們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倒過來,站得較遠的韶良得以搶先一步後退,西裝男卻沒那麼幸運。
對方是個重量級噸位的傢伙,他被撞得正著,連人帶盤一起摔碎在地板上。

似乎是個喝迷糊了的醉漢。
韶良略顯遺憾地望向滿地的奶油,真是浪費,但任務在男人的罵聲與哀鳴中愉快且順利地推進,她口袋裡的儀器早已與電子腦連上線,顯示進度相當穩定。
目標的西裝男持續暴怒,他大聲辱罵,又招來路過的女侍者,夜晚總是如此,有人生氣就得有人負責。男人顯然不想與擁有全身機械改造的壯漢對上,那就換個人咎責,一層一層往下,總有個人活該站在最底層。

複製完成的彈窗跳了出來。
韶良走上前,她強勢地將男人與女侍隔開,又把酒杯塞進男人手裡。
「放過她吧,這杯酒歸你了。」
「臭婊子,誰稀罕妳的酒?關妳屁事。」
韶良笑了笑,在男人尚未察覺的時候便以單手捏住他的脖頸,她將男人整個提了起來,直至他與自己的視線平行,輕易地像提起一隻瘦弱的老鼠。
「我現在可以請這位嚇壞了的小姐出去散心了嗎?」
男人這才唯唯諾諾地點頭。

韶良笑盈盈地將他放了下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晶片物歸原主,甚至連男人手中的酒都沒灑出來。
她牽起侍者的手,兩人踏出夜店時,電子腦裡的聊天室又無聲地傳來表情符號——是甜甜圈的標誌。
「是啊,可惜了那些甜甜圈。」
韶良轉過頭,她望向身旁的夥伴,在電子看板吵雜的光線照耀下,對方纖細的五官被冷淡的表情掩去了幾分秀麗,卻反而因此能看出原屬於男性的輪廓。
穆塔雷斯從懷裡拿出巨大的紙袋,他打開紙袋,對著韶良亮出內容物。

裡頭裝滿了裹著奶油與糖霜的甜甜圈。
韶良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