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冬

01.
當夏維曦發現氣溫降到黎淵開始會跟他在床上賴著討價還價的時候，就是他們家的冬天正式到來了。
搬來黎淵的住處和他同居了一段日子，夏維曦才知道黎淵的體質有多麼麻煩——甚至能說是溫室裡的花朵這樣的麻煩等級，太熱會因為流汗起疹子、太冷會脫皮，更別提黎淵簡直無法生活在26度以外的環境，過冷過熱都只能看見他的臭臉。
而黎淵的身體狀況，又以在冬天時問題最多。
相比起黎淵，夏維曦的作息可說是太健康了（維曦甚至想過，黎淵的身體會這麼糟糕大概很大一部份得歸因於他那亂七八糟的作息）。雖然同居之後生活習慣往往會互相影響，但作息的部分夏維曦倒還堅守著自己的防線，偶爾還能讓那隻不太健康的夜貓子改變一下，而這健康的習慣就算在不到二十度的早晨也一樣。
「小淵，早安。」假日的早上九點，夏維曦準時從被褥裡睜開眼睛，在手機的叫第一聲的當下就啪地滑掉了鬧鐘開關——免得吵著了身邊還半夢半醒的黎淵，貓沒有自然醒來臉色可是不會很好看。手臂伸出棉被的當下維曦確實感覺到了有些刺人的寒冷，在心底感嘆了下儘管自己長居於北歐與臺灣，但對這濕冷的天氣還是總感覺吃不消。
身邊的被褥摩娑了幾下，黎淵那頭人工染成的刺目金黃勉勉強強往上伸了伸，「……才幾點……」那雙紫色的眼睛迷迷茫茫的，頗有大為不滿的意思在。
「早上九點。」維曦伸手把棉被又往上拽了拽，然後把棉被裡縮成一球的黎淵往自己身邊攬。貪暖的黎淵在冬天會坦率點，對，就像家裡的兄妹貓一樣，喜歡往溫度高的地方靠近。「我先去做早餐，你再睡會？」在心底盤算著今天要做些什麼才能讓黎淵的作息維持在正常軸上，維曦在被子裡拍了拍穿得整隻毛茸茸的同居人，半是無奈半是寵溺地這麼提案。
黎淵沒有回話，八成是又睡著了。冬天嘛。早就摸透黎淵習性的維曦輕輕聳了下肩膀，輕手輕腳離開了床鋪就洗漱去了。
行經客廳往廚房走的維曦不經意瞥到了掛在牆上的月曆，今天被用紅筆圈了起來，寫著阿晴要來幾個字。想起來確實前幾天有聽黎淵說他的編輯要來家裡與他商討新系列出版的事項，定睛一看時間約在了下午，想必彼此都對黎淵的生活習慣瞭若指掌。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讓黎淵賴床了。維曦如此確信，並決定今天早餐要做厚鬆餅，還要加上很多楓糖，這是有效能把嗜甜的黎淵從床鋪上挖起來的高分組合。
兩人同居之後，多虧了維曦自告奮勇攬下了家裡大部分的下廚工作，黎淵的冰箱終於不再只放著甜點跟牛奶，儘管為了黎淵仍然是肉跟甜點佔了很大一部份的比例，但總比以前好上太多。
早餐做完又過了約莫四十分鐘，還順道餵完了家裡的兩隻兄妹貓，端著鬆餅的維曦走進房間，看到那團棉被已經開始蠕動，就知道黎淵基本已經醒過來……只是，還在賴床。
「小淵。」
「……睡著了。」
「早餐吃鬆餅喔，還有你喜歡的楓糖。」
嗜甜的黎淵探出了頭直盯著維曦，只是也就只有頭，脖子以下仍在棉被裡動也不動。
「可以在床上吃吧？」
「不行，你不是最討厭蟑——」
「閉嘴不准說那個詞。」
維曦聳了下肩膀溫柔一笑，時隔多年他已經不再是那隻會被黎淵的惡口嚇著的兔子。他舉高了手上的鬆餅盤，就只是持續對著黎淵微笑。
笑得黎淵默默往棉被裡縮了一縮……然後，認分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我比較喜歡你以前聽話的時候。」
「是嗎是嗎。」
黎淵抬眼看著已經長得比他還高上一個頭的維曦。
突然有點生氣。

02.
林以晴開門進來的動作簡直熟得像住在這房間一樣。穿戴著圍巾毛帽羽絨衣的她簡直比夏維曦還像待在北歐。
「小淵老師我來啦！」
「阿晴吵死了。」
「太過分了！阿晴好難聽！再說外面這麼冷，我可是也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努力出門的耶！你都不知道最近捷運……」
「以晴，下午好。」
「維曦先生也下午好！對了對了，我有帶要給老師的點心和手搖……維曦先生也有喔！」以晴一邊自然地往廚房走，很快傳來了盤子碰撞的響聲，「小淵老師還特別跟我說維曦先生的過來一定得是熱的，所以幫你裝在保溫杯裡……」
「阿晴，你話太多了。」
黎淵包在毛毯裡面，整個人縮在沙發上，抬眼瞪了林以晴一眼。耳朵有點紅紅的。
啪擦！
「幹你……！」
伴隨著一聲清脆響聲的是黎淵的口吐芬芳（美化），維曦猛地從書頁中抬起頭，以晴更是被嚇得跟著尖叫了一聲。
只見黎淵摀著自己的手指，整張臉皺成一團，面前是暫時闔上的筆記型電腦。
「小淵你又被電到了？」維曦看了一下當前狀況，想起來筆記型電腦的外殼也是金屬製的，一瞬間就推斷出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很痛好嗎。」
黎淵沒好氣地這麼說道。冬天家裡的第二樣名物：被靜電電到的黎淵，維曦可以用他長時間和黎淵相處的經驗保證，家裡任何能導電的金屬製品與表面都電過黎淵至少一次，儘管維曦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諸如替金屬表面覆蓋上不導電的貼皮材質，或是替黎淵的手擦上護手霜，但通了電的電腦表面他還真的是沒想過……
「小淵老師該不會是皮O丘？」
「林以晴妳是不是很想被我趕出去，right now。」
「維曦先生救救我——」
「好了好了。」
維曦伸手拍拍黎淵那頭金髮，手往對方的手伸過去時又是啪地一聲。
黎淵吃痛地瞪了維曦一眼，原本貼著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中間多了一個抱枕的距離。
夏維曦有點受傷。然後他決定之後要再幫黎淵挑品質更好一點的護手霜，要保濕效果最好的那種。

03.
黎淵雖然是個非常不擅長、也非常不喜歡社交的人，但如果對象是熟悉的人，又與自己的工作有關，忍耐程度似乎就能被拉到最大值。進入嚴肅的商討狀態時，以晴和黎淵的身邊就像豎起了一道隱形的高牆，只屬於作者和責編之間。
維曦其實很喜歡黎淵專注工作的神態，進入狀況的黎淵是非常吸引人的——只要這種狀態不要老是只出現在大半夜的就好了。
「姆，我覺得如果這樣安排不太好，但如果這個角色做這樣的調整的話也許會好點唷？……來小淵老師筆在這。」
「但如果這樣的話別的劇情橋段也要調整……妳的筆記。」
只見兩人頭也沒抬，甚至連一點暗示都沒有就能將彼此需要的東西交到對方手上（連靜電都沒有產生），不知道為什麼，夏維曦又突然有點不是滋味了。
儘管這很幼稚。
「呀——今天也辛苦小淵老師跟我自己了！也謝謝維曦先生的晚餐，維曦先生的手藝還是一樣好呢，小淵老師真幸福啊，我也好想要這麼好的男朋友……」
把需要討論的事項都討論完，以晴甚至還留下來蹭了一頓維曦親手做的晚餐，此時的以晴正揉著吃得飽飽的肚皮，滿足地感嘆道。
「晚餐費要算在之後的伴手禮費裡面。」
「太過分了！」
以晴鼓起了腮幫子。總在這時維曦才會想到對方還小他們幾歲。拌嘴拌完，又吸了好幾口家裡的兄妹貓，以晴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黎淵的家門，關門前還能聽到她說別忘記截稿日的叮嚀。
黎淵關上門，並且很不幸地又被沒包上套子的門把電了一下，一轉頭就看到維曦由上往下眼巴巴地盯著自己看。
和十年前對方仰視自己的目光一樣，溫柔怯弱的兔子眼神。
「又怎麼了？」
「有點羨慕你和小晴。」維曦彎下腰抱住黎淵，就像小時候他跟著黎淵那樣。黎淵在男性中本就屬於嬌小纖細的體格，和屬於歐美人的維曦站在一塊更能襯出這點，就算是以歐美人來說並不突出的維曦，也能輕易把黎淵整個人納入懷裡。
「哈啊。」黎淵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那頭毛茸茸的金色頭髮，「跟個年輕的小女生鬧什麼脾氣，怎麼跟以前一樣幼稚。」
「可是小淵……」
「和你說過了，我們兩個一點可能性都沒有，那只是工作夥伴上的往來。」
結果那眼神還是眼巴巴又楚楚可憐的，逼得黎淵真是一點辦法都快沒有了。
「好吧，那今天有好好招待阿晴的部分……」
維曦眨眨眼睛，一把把黎淵抱了起來。
「喂、不是、我不……會電到啦！唔、」
「小淵會原諒我，對吧。」
眼神變了。
被莫名其妙吻了一遍的黎淵，再被丟上床前想道。
完了，進度鐵定是要拖延了……他討厭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