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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擂台賽後

他們分道揚鑣時，格外熱鬧地辦了聚會，當年一齊闖秘境的各派摯交，和紀之凜過去引薦他認識的大能，都來為翁御風送行。場面氣派、禮數周到、誠意祝福，這裡裡外外的隆重安排，給足了即將遠行的御風面子。

然而一直到曲終人散，翁御風也沒等到紀之凜親口和他說再見。
好像過往的赤誠真心，只能用這些他從未要求過的禮數來展現。


「怎麼？我們的主人翁在找誰？」

翁御風稍稍側頭，只以眼角餘光確認來者，便頷首作為「聽見了」的回覆。
但來人本來就是講話停不下來的主，現在看翁御風一個人站著，四周暫時無人，更是膽子大著上前搭話：「在找紀之凜？」
翁御風沒回他，目光放回宴席的熱鬧中。
「幹嘛？我猜錯了？讓你覺得心裡不爽快？還是我猜對了，所以讓你更不開心？」
「……子揚。」他開口叫來者的字，以示阻攔之意。
「行吧、我閉嘴。」子揚擺擺手，像是要把那些話當雲霧拍散。

子揚煩人歸煩人，但他也是最守分際的，否則也不會和翁御風當上朋友。
他迅速轉移了話題：「風兒啊，不然這次你去百蝕窟，我陪你去吧。」
──雖然他挺有眼力的，但惹人厭的功力也是一頂一。翁御風討厭「風兒」這個太幼稚的暱稱，這人肯定知道的。

「不要。」
「有我不好嗎？紀之凜不在，但我跟師父他學過劍法。你可以站穩遠程攻擊手的位子，前方近戰交給我，搭配起來不是挺舒服的？」一邊說，子揚勾起嘴角，戳了一下翁御風的臉頰──沒有意外地被擋住了，但是他也不在意──「才說說，你又生氣。真那麼想師父，就去找他唄。問他為什麼不跟你一起去百蝕窟？問他最近幹嘛不理你。」

翁御風連制止的言語都沒有，直接以沉默面對。

「還是說……」子揚湊近了些，在他耳邊低語：「他知道我們的事了？」
他說完就立即蹬腳往後退。
但起步再快，還是沒有以攻速聞名的晉門二把手翁御風速度快。幸好他除了逃，還稍作遮擋，所以只有衣袖稍稍毀傷。

自知說得過了，子揚光速道歉。
可是他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吧？一邊道歉，一邊還不忘挑釁：「風兒啊，你以前都不會拿武器打師父的，紀之凜他當年明明說得比我過分，怎麼現在就只專挑我打啊？」

「……你不要臉。」

又是一陣疾風，這回子揚完全閃避不來。風過，熱辣的感覺在子揚的臉上燃起，根本沒有看到來物，就是一道血痕。

在戰鬥時，和翁御風拉開距離，是最不明智的選擇。畢竟移動再快，也逃不過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子揚索性欺身上前，和他說道：「畢竟做徒弟的，總是要青出於藍，對吧？」
他們十分靠近，近得子揚能從翁御風睜大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近得讓他有機會捧住這人的側臉，輕輕落下一個吻，再錯身離開。

「御之──出發的時候見──」
臨走前，子揚乖乖地叫了翁御風的字，不再用暱稱逗他。

只留翁御風，一身白衣站在原地。
眼神依然緝捕著罪魁禍首以輕功高速離開的影子，手裡的絲線倒是沒有追著上去。他盯著，直到連他的鷹眼也看不見了，才嘆了口氣離開那地。


02 人物介紹-1

「子揚」是表字，他的本名叫楊逸群。百翠樓不知從哪收來的弟子。功夫一般，符咒上稍有建樹，最主要勝在善於交際，和樓裡管事的人關係好，倒也算混了個衣食無缺。
行走在外，有人喊他「楊子揚」，但因為實在太多羊了，且帶了點想跟人拉近關係的打算，他總讓人叫他「子揚」就好。
不過若談起子揚這人，比起武藝或其師門，更多人想到的，或許會是「紀之凜的朋友」此一身分。

紀之凜，字若雲，凌雲門少主，當之無愧的劍法第一人。
天才、菁英、天之寵兒、武林第一……反正什麼正面詞彙都能套到他身上，總一個光芒萬丈、品行良好、天縱奇才的存在。

早些年還只是人口交讚的一句「少年有成」，但尚未揚名。
真正讓他進入大眾眼界，約莫還屬武林那場秘境的意外。


03 歷練分組

越過河流，便是這次歷練的範圍了。
子揚所屬的百翠樓人少，孤立無援。眼看各門派間，關係好的無不圍聚一起討論，他便湊近其中一團人，笑容拉到最適合的無邪開朗角度，聲音清亮討喜：「大哥大姐好啊，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是百翠樓的子揚，不曉得各位接下來有甚麼打算？方不方便一起同行呀？」
人群交談短暫真空，為首的男子是第一個接話的，他面容和藹，語調親切，「楊子揚？百翠樓的那位咒法天才？」

子揚眼睛一亮──凌雲門的紀之凜在這？
他趕忙叫喚起以前在鹿鳴書院共學時的暱稱，試圖拉近關係：「欸？師父也在？若雲師父，收我一組吧，我保證乖乖的。」
「貧嘴。」對方不帶貶意地笑道，「加上你的話，我們有六個門派在這。若是全部一起行動，人太多了，難免絆手絆腳。所以正打算分組行動。不嫌棄的話，就一齊吧。」

「之凜……」一直立於若雲公子旁的白衣男子開口喚到。
子揚注意到，若雲公子和記憶中一般，對誰都是一副親切好說話的溫和模樣。但是和那位白衣公子翁御風談話時，不是側個頭，而是整個人都轉了過去。
相較於和眾人談話時，那稍具力量的聲音──他們倆交談時，當真是低聲得如此近的距離都聽不清。

後續又來了一位女俠。眼見再等下去，人數就真的過飽和了。
若雲公子當機立斷，替大家分了組，並準備過河入林。

他說出各個名單時，大家幾乎都沒什麼意見，移動位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相熟的拱手作揖，不熟的也沒有嫌惡，而是禮貌地互相打招呼。

「那子揚少俠，還有剛剛加入的阿華姑娘，和我一道吧。」若雲公子主動把眾人比較不熟悉的新人拉到自己這邊，然後非常理所當然地再劃進一人，「御之也跟我一起。」

頓時，眾人起鬨聲不斷。有幾個比較相熟的，直接喊道：「若雲公子，這樣就太不厚道啦。翁御之又和你一起，誰來顧顧我們啊？」
一改先前彬彬有禮的模樣，紀之凜佯怒，幾分玩笑地回嘴：「顧什麼顧？長輩指派我們來，不就是讓各門派的年輕子弟交流交流，也鍛鍊能力？習武之人，可不能盡仰賴他人。」
「你們這樣都四個人啦，把翁御之讓出來吧！」
「說什麼『讓』，風兒可不物品，怎麼叫在下隨便相讓？而且『內人』當然跟『夫君』一起，不能拆散的。」
他習慣性地替翁御風發言，也習慣性地又提到過去雙方父母指腹為婚鬧的笑話。
而一旁的白衣翩翩公子，也只是點點頭，輕聲「嗯」了一下，便止住其他人的閒言閒語。


04 人物介紹-2

翁御風，字御之。晉門的二師兄，上頭還有一個老好人大師兄。
晉門本身是個小門派，沒什麼特別強悍的前輩，但多年行善，也有一位特別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鎮著場子。整體來說，大概是個不會特別受人推崇，但遇到了多少會帶點善意和尊重的存在。

翁御風格外擅長弓箭、絲弦等中遠程距離的武器，算是晉門難得闖出名聲來的徒弟。

雖然但是，他更有名的還是「紀之凜同伴」這個標籤。

他倆門派有些交情，甚至各自的父母是舊識，十分親近。當年恰好差不多時間懷孕，兩家割衿相約、指腹為婚。
不過出生兩個都是男娃，就改為結異姓兄弟。翁御風的父母早年也把兒子送到凌雲門學習過一段時間。所以御風跟紀之凜二人算是打小就認識。

他和紀之凜，一個擅弓、一個擅劍，默契極佳，合作起來無敵手，人稱現在江湖年輕一輩的「雙璧」。


05 師父

歷練不外乎那麼回事：險境生存、獵捕野獸。
有如今這代的第一劍紀若雲在，還有與他搭配良好的翁御之輔助，子揚跟阿華姑娘基本上可以說是來郊遊的。

若雲公子頗為熱心，待他們極好。作為在鹿鳴學院時半開玩笑認的師徒，子揚在空閒之餘向他請教劍法，他也願意指點一二。

「配合調息，腹側肌肉發力。」
「手腕不可以彎，力要吃在臂上。」
「你的動作很快，但基礎動作要再熟練一點。」

結束練習，子揚收回劍，一向嘻笑沒個正形的臉險些掛不住笑容。
「師父、先放過我吧……」他盡可能穩住氣，不讓喘聲洩漏，「若雲公子不僅武藝高強，連教學都一針見血。」
「謬讚，還要謝謝子揚願意聽在下的拙見。」紀若雲客氣地回覆。
而子楊則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想說師父果然和以前一樣，死要面子。

見二人互動，阿華姑娘不禁打趣道：「若雲公子當起師父來，還真是嚴格。」

一直僅是待在不遠處，安靜一人獨坐的翁御風，聽到這個話題，第一次加入他們的對話──卻也不是跟大家聊天，而是逕自向紀之凜問道：「這趟結束回門後，之凜也要準備『正式』收徒了？」

「正式」二字咬得稍微有些重，似乎是在刻意排除子揚這個非正式的學徒。

「沒有，還談不上。」紀之凜揮揮手，趕忙否定，「雖然已經出師，但師父讓我多歷練幾年。這次回門派，頂多是平常在學堂協助授課時，單獨挑人指點一二而已。」
話說得客氣，卻也和收徒差不多了。

子揚當即湊上來，誇了紀之凜幾句。當事人笑著搖搖頭，沒有理會這傢伙習慣性的奉承。而翁御風聞言，倒是側過頭來，對楊子楊微微一笑，透出幾分善意。

「這麼說來，御之公子是晉門的吧？久仰了。」翁御風朝他點點頭。
而子揚也回以笑顏，當即捕捉到那一分機會，以紀之凜為題，和對方搭起話來，「真可惜晉門當年沒有派你去鹿鳴書院，否則你倆的『雙璧』一說，肯定早早就從大伙兒共學時就開始流行了。」

翁御風還沒有回應，倒是紀之凜主動幫忙把話題攬過來——像他分組時替翁御風講話一般。
「若是這樣，子揚徒兒恐怕就沒機會拜師了。」
「也是，師父跟御之公子關係那麼好，肯定沒時間理我一個百翠樓的小人物。」
他倆互相開著玩笑。存在於對話中的另一當事人，則是歛眼，笑了笑，但沒有多說什麼。

阿華姑娘也沒去過鹿鳴學院，這會兒只好笑笑地聽三人——或說二人聊天。


06 分工

鄰近晚間的時候，紀之凜自然地分配下工作：由他和阿華姑娘生火與架設篷子，而翁御風跟子揚負責收集食物。
翁御風擅射，在森林間是獵捕好手。倏地幾聲，兔子、鳥類應聲落地。子揚吹了聲口哨表達讚嘆，然後自發向前，去處理獵物。

他們帶著滿滿的收穫到附近的溪邊。

「麻煩你了。」翁御風放下弓，禮貌地向子揚道謝。
「不會不會。」他則掏出匕首，熟練地砍頭放血、削皮拔毛，「師父讓我跟御之公子來，應該就是為了這個。」
說著，他轉了一圈小刀，將血甩到一旁的地上。
——畢竟是白衣翩翩的公子，怎麼好讓人家做這些髒活呢？

御風抿了抿唇，皺起眉頭，開口道：「我也來吧。」

見對方似乎心有不甘，子揚心裡了然，但並沒有直接拒絕他，而是換了個說法：「但我準頭不行。若我們交換工作，讓御之公子來處理獵物，我可沒辦法負責獵捕。」

白衣公子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點點頭，又握緊了弓，一雙眼觀察警戒四方。

子揚好笑於他的認真，但是沒有點出，而是繼續手裡的工作。

不過讓社交小天才乖乖工作不說話，就太為難楊逸群了。
「御之公子──」

他又興致滿滿地開始跟少言的翁御風搭話。
雖然那人不大說話，但有人跟他說話時，還是挺專注的──特別是子揚聰明地把話題定調在紀之凜身上。每每子揚拋出問題，翁御風都會點頭或搖頭回應（也有賴於子揚都丟給他簡單的是非題）。

一直到他們即將回隊時。

「子揚……少俠。」或許是鮮少和他人搭話，在稱呼子揚時，翁御風說話有些遲疑和卡頓，「你是為何拜之凜為師呢？」
「御之公子和師父一樣，叫我子揚就好。」他先笑嘻嘻地打蛇隨棍上，然後才回答道：「他教我劍術，我喊他師父──這不天經地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