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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六晚上你有空嗎？」

　　按掉手機鬧鐘正準備倒下去睡回籠覺的瞬間，沈之衍眼角餘光瞥見了傳訊者的名字，猛地直起身滑開了通知。右方幾乎佔據整個螢幕的對話框與左方一則孤零零的未讀訊息證實了他並沒有看錯，但沈之衍仍是再一次看向聊天室的上方——畢竟對方會主動約他實在太稀奇了。

　　嗯，確實是余庚年沒錯。

　　沈之衍沒有回覆，而是直接撥通了電話：「喂，店長，我週六想請假。」


＊


　　「阿年！」一路從車站飛奔而來讓沈之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喊完對方好一會兒才勉強說出下半句話：「抱、呼⋯⋯抱歉，我遲到了。」

　　「還好，也才三分鐘而已。」語畢，余庚年恰好回覆完最後一封郵件，抬起頭卻被眼前人的形象弄得一愣。沈之衍是個注重儀容的人，此刻卻捲起了襯衫袖子、外套鬆垮垮地綁在腰上，再搭配那一臉的汗水，用狼狽來形容也不為過。

　　注意到對方的錯愕，沈之衍若無其事地一邊拉平袖子一邊問道：「我們接下來要幹嘛呢？」

　　「⋯⋯參加知名圖文作家的簽書會，領取活動限定的明信片。」余庚年微微蹙眉，點開了兩人的對話紀錄，滑了幾下後遞到沈之衍面前，「也就兩三天前的事，別跟我說你已經忘了。」

　　「那不是阿年想和我約會才找的藉口嗎？」對方眉間的皺褶越深，沈之衍嘴角彎曲的弧度越大。但他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在余庚年回嘴前就搶先開口：「我們走吧，書店在哪個方向？」

　　余庚年沒搭理他，轉過頭逕自走了，沈之衍加快腳步跟在他身側，自顧自地單方面聊起天來。各式各樣的話題扯得天花亂墜也不見余庚年應一聲，沈之衍不以為意，就這麼講了一路。

　　「說起來，今天店長⋯⋯啊，是那間店吧？看到排隊的人了，比我想像中還多耶！」沈之衍拉著余庚年快步走向隊伍末端，接過工作人員發放的號碼牌後又繼續閒聊：「沒想到這種辦在文創書店的小活動也⋯⋯」

　　「你今天要上班？」

　　「對啊。」沈之衍下意識應了，才反應過來余庚年提出邀約時多半沒想到自己週末要上班，會這麼問大概是心裡過意不去吧。他頓時起了邀功的念頭，又想到以余庚年的性格特別誇耀自己的付出多半不會讓他感動，搞不好還會覺得過於沉重而反感，於是思量數秒後只含糊道：「是白天的班，幫忙店裡整修搬個櫃子什麼的而已，晚上本來就有空。」

　　這話真假參半——今晚他是有班的，假當然也不是想請就請，他和店長盧了老半天對方才鬆口准假，附加條件是白天店裡更換設備時要來當免費搬運工。這要求並不過分，沈之衍一口答應，店長也沒和他客氣，壓著他扎扎實實搬了整個白天，傍晚才放他離開。沈之衍當然不可能滿身灰赴約，他回去沖了戰鬥澡、換了身衣服才出門，也因此遲到了一小會兒。

　　「喔。」余庚年沒有起疑，就這麼放過了他，沈之衍卻有些悵然，想再順著上班的話題說些什麼，又躊躇著怕說了不恰當的話。兩人少見地陷入沉默，連余庚年都察覺不對勁打算開口時，有什麼輕輕地在他頰上點了一下。

　　「下雨了？」沈之衍伸出手，零零落落的雨滴打在掌心，帶起一陣涼意。他一邊從包裡掏出折疊傘，一邊側過頭望向身旁的人：「阿年，你有帶傘嗎？」

　　余庚年翻了翻背包，除了兩本書沒找出什麼能遮雨的東西：「⋯⋯沒有。」

　　「那我們一起撐吧。」背對著余庚年打開傘後，沈之衍轉過身拉了對方一把，「這傘不大，你靠過來一點，別淋到雨了。」

　　兩人並肩而立，余庚年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沈之衍的體溫，頓時彆扭地蹙起眉。他不排斥和陌生人有肢體接觸，甚至因為約炮認識了沈之衍，雖然他們到現在都沒上過床——或許這就是彆扭的原因所在吧。

　　沈之衍不是砲友、也算不上朋友，硬要定義的話可以說是追求者，但他也並沒有認真看待對方的追求，對余庚年而言，這段關係除了彆扭還是只能用彆扭來形容。

　　「等活動開始，應該就會讓我們進店裡排隊了吧？」沈之衍探頭朝門口的方向望去，離表定時間還有三分鐘，隊伍絲毫沒有移動的趨勢。他猜余庚年是被下雨影響了心情，便湊近他調笑道：「進店裡就不用兩個人擠一把小傘了，但大概要一群人擠一間小書店，你覺得哪個更糟？」

　　一陣莫名熟悉的香氣隨著對方的動作在周身蔓延開來，余庚年下意識在腦中翻找答案，一時忘了躲開。這反而令沈之衍吃了一驚，他伸手在余庚年面前晃了晃：「阿年、阿年？你睜著眼睡著了？」

　　「洗衣精⋯⋯」

　　「啊？」

　　「沒什麼。」余庚年向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沈之衍還想追問，隊伍卻開始移動起來。正如沈之衍所說，一群人全擠進了小小的書店裡，並沒有比在外頭好到哪去，而且沈之衍身上的味道也被周遭悶濕的氣息襯托得更明顯了。

　　「你洗衣精也加太多了吧？」余庚年終究還是沒忍住，吐槽脫口而出。沈之衍先是一愣，接著笑出了聲。

　　「抱歉，沒想到阿年對氣味那麼敏感，我以後洗衣服會注意的。」

　　「你⋯⋯」

　　「排在前面的客人，請先把想給老師簽名的書準備好，以免耽誤活動進度。後面的客人請不要將雨具直接帶進店內，門口有傘套⋯⋯」

　　余庚年這才想起他還沒拿書給純粹來幫他湊人頭多領一張明信片的沈之衍，回頭一看再兩個人就輪到自己了，連忙把書塞進沈之衍手裡，交代道：「雖然主辦說款式隨機，但在工作人員拿之前先說想要哪個他們大部分都會通融，記得一簽完名看到下一個工作人員就馬上說你想要雨天那款，知道嗎？」

　　「知道知道，這些你在ＬＩＮＥ上都說過了，我記得很清楚。」語氣雖然帶著無奈，沈之衍臉上的笑容卻格外燦爛，也不知道被人抓來湊數有什麼好開心的。余庚年雖然覺得莫名其妙，卻也並不討厭——畢竟這樣就能毫無心理壓力地找沈之衍幫忙了。

　　他無法理解那個笨蛋的想法，但只要沈之衍也有從中獲得什麼，他們應該⋯⋯就能稱得上是互惠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