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 <06> 致宗理,我仍然這樣說著話,一遍又一遍。 我記得你告訴過我的所有話,然而我也知道,我所訴說的話卻再也無法傳達給你。 我始終在這片月色下呼喊著,期待月光灑落的銀光可以將我的願望實現一點點,但當我試圖握住什麼時,留在手中的終究只有流淌而去的海水。 致宗理,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抓海貨賣了很多錢,我有很大的住處,我認識了很多妖怪有很多的妖怪朋友,也認識了不少的人類,他們都是很好的人類,真的。 我很棒,做的很好吧,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就只是想將這些親口告訴你。 僅此而已。 七月十五,滿月,東京郊區一處大宅。 「妖......妖怪......!」 穿著見習神官服的年輕男子拿著祭具顫抖著指著前方,「妖怪,不准過來,不,不然我可不客氣了......!」他吼著。 趴搭,是腳步輕輕踩在水上的聲音。 「......為什麼?」 只要那水並非血色的話。 「我們只是想找個人而已,為什麼要攻擊我們呢?」 聲音層層疊疊,似乎有著無數的聲響在說著話,年輕男子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閉,閉嘴!我們跟,跟妖怪沒什麼好說的......!」抖動的聲音間他鼓起勇氣凝結法力便要往前方攻擊。 但攻擊未被發出去就被一聲嘆息中斷了。 「......唉。」 黑色與白色的髮絲飄盪,映盪飛濺的鮮血和落地的頭顱。 後方迎向前的其餘人類害怕的兩腿打顫,再也沒有人敢迎向前迎戰他們至今為止見過最令人恐懼的妖怪。 被漆黑深不見底的霧氣包裹著的東西僅能隱隱約約看見輪廓,黑霧蠕動著,一隻又一隻腥紅色的眼瞳目視著前方,沉寂的死色盯著所有一切,又帶著深不見底的憤怒與憎恨。 明明並非所見過最巨大的妖怪,但那一隻隻恍如將災禍與死亡散播出去的視線,卻讓即便有經驗的神官們也兩腳發軟。 這究竟是從何而來的怪物......?! 「唉,我們就說了,我們只是來找人。」 層層疊疊的怪物聲音發出膽寒的言語。 「請問,這個吉川家中,那個叫做吉川宗理的人類在哪裡?」 刷的,黑霧又攔腰斬斷了一個從後方偷襲的人類,血光四濺,許多人類又發出了尖叫聲。 真吵啊,他只不過是來找人而已,為什麼聽不懂呢? 人類果然......不行,可不能被本能影響了,克制自己不全部殺光已經很累了,可別在想些別的東西...... 這時幾聲穩健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怪物無數雙的眼瞳轉過視線,看見了一個身著高調華麗衣裝的男人雙手攏袖走到了眾人前方,怪物瞇起眼睛。 「我乃當代吉川家的當家主吉川宗項!」男人以中氣十足的聲音朝他一喊。 他就是吉川宗項嗎...... 「你這妖怪殺我族人數十,我們吉川家乃眾神的侍奉者,定然不會允許你繼續為非作歹!」吉川宗項又說。 怪物無語,「......說了,我們只是來找......」 「但是!」 吉川宗項打斷了怪物的話,只見他勾起了似乎是志在必得的笑容,道:「正巧本座知道吉川宗理的位置,我們不如各自行個方便如何?」 「......」 「那傢伙現在是我等一族的罪人卻不肯伏法,還故意在禁地設置了障阻礙本座,本座雖認為他罪孽深重但礙於同族情誼仍是下不了手。」吉川宗項故作悲傷的說:「但想不到他居然還招惹了你這種大妖......」 ......啊,接下來好像會聽見不想聽見的話啊。 「所以,你來替我們處決吉川宗理吧,這樣本座就對你的行為不再追究......嗚?!」 吉川宗項的話還未說完,怪物包裹著黑霧的小小身軀就瞬間來到他的面前,只有幾十公分的距離他與無數顆腥紅色的眼瞳對上視線。 「......我們本還覺得你身為一族之長倒是有些骨氣,但也不過如此。」 怪物伸出手觸碰吉川宗項的臉龐。 「人類果然是,既醜陋又噁心的生物啊......」 「放肆!」 吉川宗項向後退開大喝,他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帶著神之氣息的長劍舉向前,「出雲諸神啊,著請借我力量消滅人類的危害!」說著便朝著漆黑的怪物揮下長劍。 怪物卻不閃不躲,劍鋒上神氣劃開了黑霧,露出包裹於內裡的真身,一個留著黑白長髮看不出男女的小少年,小少年掛著人畜無害般的微笑,框的,單手夾住了揮向自己的長劍。 吉川宗項一驚,「這......這怎麼可能!」他不可置信的大吼,「我等吉川家的神器是真的經過神之手的,而你這個死與汙穢的怪物怎麼可能抵擋?!」 黑霧再度蔓延而上,怪物嗤笑著,「嗯,是啊,那個討厭鬼神明送我們的寶珠還是挺實用的。」 「倒是你......藏在袖中的劍本是打算趁我們不注意攻擊?唉,雖說生存所需,但還是十分噁心呢,你這個人類。」 「什......什麼,等,等等,饒我一命,我拜託你,求......!」 刷,還未等吉川宗項再說些什麼,黑霧便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 吉川家內部的人們恐懼的尖叫逃跑,怪物伸出手,無形的直接按住了一個來不及逃跑的小侍從。 「我們說了,我們只是來找人。」 在隱隱約約傳來的腥臭味中,無數的腥紅色眼瞳直視著恐懼的小侍從,「你知道吉川宗理在哪裡嗎?」 「不......不知道......我只是個小侍......」侍從顫抖著聲音說著:「但,但我知道禁地在哪......求,求您饒我一命......」 眼瞳滿意的瞇起眼。 「一開始就這樣不就好了。」層層疊疊的怪物聲音說。 「不殺你,但你最好在我們心情變壞以前帶我們到目的地。」 名為深月的化鯨跟在帶路的人類後方往前走著。 將部分本體的權能釋放讓他們得以在陸地上活動如此之久,也讓他們能夠直接闖入人類神官們的居所,並且有賴某個自稱路過的無用之人送的寶珠,他們甚至暫時抵擋了神氣對象徵死亡的自己的侵蝕。 只是釋放的本能也隨之洩漏,對人類的憤怒不斷傾洩而出,他們得壓制一下那種慾望,不然「深月」會困擾的。 小小的虎鯨靜默著,將自己的尾鰭藏在黑霧中。 究竟宗理看見做了這些事情的自己究竟會怎麼想已經渾沌的無法考慮了,將聯繫具象化的寶珠匯聚成線,閃爍著不斷變粗象徵著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 儘管明白自己會看見什麼,還是抱持著微小的希望驅使著自己前進。 他們沿著走廊不斷往深處前進,最後來到了房屋某個角落裡隱藏的門,走下了由石窟硬鑿而成的樓梯。 「到了,就,就是這裡......」小侍從對他說,指向前方被兩個守衛看守著的紅棕色大門。 守衛不知方才上方發生了什麼事,盡責的舉起武器,「站住,這裡是禁地不許靠......」 話未說完,黑霧刷刷兩聲就將兩個守衛的腦袋給砍下,鮮血噴濺上石窟壁面,小侍從恐懼的縮到角落,害怕這個怪物發現他的存在也順手解決了。 但深月並未理會他,深月感覺到,宗理就在前面。 紅棕色的門被暴力破開,映入眼簾的是深不見底的巨大石洞以及沿著側邊蜿蜒而下的小路......那是人類走的道路,深月毫不猶豫,直接跳進了洞窟之中。 墜落,墜落,不斷墜落,往深沉的黑暗中墜落,但還是偶爾能看到亮著的微小光輝,一點一點的,指引著自己不會迷路。 而道路的盡頭始終有什麼亮著,儘管知道終有熄滅的一天,卻仍然冀望著它能夠再亮久一點。 他感覺到某種覆蓋在洞底的熟悉力量,深月憑著聯繫毫無阻攔的穿過屏障,最後撲通一聲,他落進了洞穴底的深潭中。 浮上水面後,散發著微微螢光的花叢中央放置著一塊綁著注連繩的巨大石塊,而自己一直在找的人類正低著頭靠坐在那。 「......!」 黑霧散去,深月慌張急忙的奔向前,「宗理!宗理你還好嗎?」 水面漾出急促的漣漪,水花晃蕩,深月按住宗理的膝蓋,「宗理,是我啊,深月!你醒醒阿,你......!!」 話語一停,他摸到了溫熱的液體,略帶黏稠的沾在手掌上,細看之下也才發現,四周原本清澈的水也早已因染紅而混濁不堪。 「......」 這個出血量,正常人類早就該死去了。 深月啞然的,無助迷茫的輕輕推了推宗理,「宗理......宗理......」他呢喃著,顫抖著的雙手最終停下,低下頭。 是阿,早該知道的,因為最後的那一點連結被做成了寶珠,失去了實質的感應反而希望起了渺小的可能...... 「......」 「......深......月?」 忽然的,深月猛地抬頭,「宗理!你還......」 不,不對,只是因為此地的神氣濃厚,身為神官的宗理性命因此被延長了而已,依然沒有脫離已經油盡燈枯的結果,這只不過是一點的迴光返照......意識到這點,深月咬住唇。 而動也不動的人類僅是微微睜開眼睛,剩餘的東西已經無法支撐起其他的動作了。 「......是幻覺吧,哈哈......深月怎麼可能會在這裡......」他喃喃著。 「不是的,宗理,我就在這裡!」 但似乎連聲音也無法傳達了,宗理什麼也沒聽到般,艱難的扯了扯嘴角。 「我把他留在了蝦夷......再不回去的話他鐵定會很著急的......」 「但是,對不起啊,深月......我想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霎時,僅僅是聽到這話的當下,始終強撐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的深月終究是流下了眼淚。 「我很快就要死了......連結會斷掉,你會很快知道的......那傢伙大概會想要為我報仇吧,只......算了,也拘著你夠久了,之後我也沒辦法拘著你了......」 趴搭,趴搭,眼淚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水面上。 「幸好你不在這理......因為你一定會哭的,但我沒有力氣再安慰你了......這樣也好,起碼不知道真相的你不會受傷太多......」 「不是的......不是的,宗理......我......」深月用力抹了把眼睛,卻完全止不住淚。 「死亡是所有生物的終點,你很明白的......」 「不是這樣啊,宗理......」深月帶著哭腔喊著。 「只可惜沒有好好和你道別......」宗理彌留之際的聲音說著,「但你會過得很好的......」 「不是啊,宗理!」深月大喊,「不要擅自定義我會不會過的好啊!我的未來一直都是希望與你一起啊......而且你也說了你沒有好好和我道別阿!不要擅自的說些自以為是的話啊!」 「死亡是生物的終點,對,儘管我們是最理解死亡的妖怪,儘管深刻明白死亡是什麼含意,但......!」 淚水止不住的墜落,像是要將身體中的水分都滲出一般。 而那小小的靈魂用盡力氣的呼喊著,嘶吼著。 「但是面對死亡這件事,我果然還是無法接受啊,究竟要怎麼樣笑著面對死亡這件事,我果然是沒有辦法做到的啊......!」 只是再也沒有誰會回應小小的靈魂了,寶珠中最後一點力量散去,最終他也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池底的某種力量在震盪,大石後面的空間忽然如裂紋般破裂了一條縫隙,深月聽見了海潮聲。 隨後有兩個腳步聲急促的踏上水面。 「深月!宗理!」「深月!宗理......阿阿......」 凌和啟一前一後的來到,卻也同時停了下來。 深月慢慢的,將宗理的身體放平擺放整齊,然後站起身。 「......你們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宗理呢?」他低聲問。 「......」啟抿唇,低頭,「我們剛來到吉川本家時便中了宗項大人的法術被迫化為原型。」 「就在剛剛我們感覺到法術被破除了,察覺施術者死亡了所以急忙過來。」凌接著說了。 深月仰起頭,側身對他們露出笑容。 「抱歉,別緊張,我們並沒有什麼意思。」他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笑的像是在哭,「但也沒錯,吉川宗項是我們殺掉的,嗯,看來這個現世我們可不能再待著了。」 「等等,深月,你別去......!」啟急忙喊。 但深月搖搖頭,從裂縫吹起的海風撩動長髮,帶著妖氣與海水的氣味。 「抱歉,啟,因為『我』仍然想要是『我』,」深月說著:「所以我不可以再回來了。」 「永別了,凌,啟,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快樂。 「但願你們於此世再也不會遇上,如此糟糕的我......」 他的告別散落於空中,任由後仰的身軀跌入那巨大的縫隙之中。 朱紅色的鳥居靜靜的佇立著。 那是一百多年前,最後的故事。 <END>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rDxmPrrxLKMjo97cXec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