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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

事情還得從一週前說起。

Ruby幫一位關係不錯的朋友算了塔羅，建議對方可以勇敢追求心儀的對象，對方成功脫單之後，送了Ruby兩張古典樂演奏會的門票酬謝。她不常出席這類型的場合，思考了許久該如何著裝出席才能兼顧得體和舒適。

於是宇望帶她上街，精心挑選了一件淡金色的緞面洋裝，肩線俐落，袖筒直挺，大圓的領口露出Ruby流暢的肩頸線條，儀態端莊；腰線收在中腰以上的肋骨位置，襯托Ruby豐滿的上圍，卻不顯得暴露風塵，而是勻稱有致，也拉長腿部比例；傘型的裙擺散開，透過腰部精巧的褶皺和輕紗襯裙，修飾了Ruby介意的臀部和大腿，而裙長止於膝上，露膚度適中，也不至於讓整件洋裝太過隆重、搶眼，而是優雅中帶有些許俏皮靈動的氣質。

Ruby對著鏡子轉了幾圈，洋裝既符合場合需求，也適合她的身體曲線，但她始終不太習慣。這時宇望提著兩雙鞋子走向她。她能明顯感覺到宇望的視線，似乎頓了一下。
「好看嗎？」
「好看，」宇望走到Ruby身旁，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寶貝真好看。」
「你喜歡這種的嗎？」Ruby環顧四周，商品按風格陳列，有媲美婚紗的長襬魚尾裙、性感貼身的短皮裙、或是西裝領的連身寬褲等等。
「顏色跟版型都適合妳，我才喜歡的。」

Ruby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宇望的視線不是黏在她身上，就是透過鏡子黏在她身上。她稍微走動了一下，感受到行走時裙襬的擺動，和空氣輕擦過肩頸、胸口的涼意。
「領口……會不會有點低？」她小聲地問。
宇望看著Ruby的雙眼。他能感覺到Ruby對於這件衣服其實是欣賞的，當中卻摻雜一些不安——不習慣？或者，露膚度讓她有些沒安全感？
「別擔心，我在。」
Ruby平視著他，沒有說話，若有所思。
他拉著Ruby到座椅區，蹲跪在她面前，親自為她穿鞋，並選中了一雙白色圓頭低跟的瑪莉珍鞋。這雙鞋以時尚的角度來說，不是最佳選擇，它讓整套穿搭的年齡下降，調性一下子傾向童話風；若是同色系的綁帶細跟鞋，會更有神話風情、鑲水晶或寶石的尖頭鞋，則更能在都會交際場上脫穎而出。但宇望知道，比起飄然若仙或是豔壓全場，Ruby會更喜歡安全牌，低調、和諧。
「你呢？你當天要穿什麼？」
「黑西裝。」宇望隨意答道，他根本沒思考過。
Ruby忍不住笑了。

挑好服裝之後，宇望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但只維持了三、四天而已。

到了音樂會的現場，聽眾們聚集在廳堂裡等待開場，觥籌交錯地聊著天。Ruby見到了贈予門票的好友，對方也是攜伴出席。宇望緊緊跟在Ruby身旁，看著她和好友你來我往地聊著，突然感到一陣不快。
他一下就發現了原因。
對方男伴一直盯著Ruby。

他又稍微觀察了一下周遭。聽眾們大多盛裝出席，當中不乏有濃妝豔抹、錦衣華服的人。而Ruby的穿著有些特殊，看起來不太像聽眾，更像是準備表演的音樂班學生，只差手上沒有拿著樂譜或琴盒。注意到他們的觀眾，不知是因為Ruby氣質出塵，或誤以為他們是表演者，視線逐漸聚集在Ruby身上。
宇望皺了皺眉，有點後悔自己把Ruby打扮得這麼漂亮。他知道Ruby今天的打扮回頭率很高，但眾人盯著她看，激起了他的佔有欲，想立刻把Ruby帶回家、關起來，只有自己能看。但他壓下了自己的衝動，小心翼翼地端詳著Ruby的神情，生怕她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還好，Ruby沒有注意到他人。於是宇望轉頭盯著對方男伴，朝著他挑眉，並給予一個嚇退的目光。對方似乎收到了警告，也識相地找了個藉口迴避。

「……怎麼了？」
「什麼？」宇望立刻開始裝傻，又牽緊了Ruby的手。
Ruby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盯著宇望看，突然瞪大了眼睛。「我居然忘了，你，你跟我來一下。」
Ruby拉著宇望到沒有人的角落，從包包裡小心地抽出了一捲布質的物件，「這個，這個是我想給你的，我居然忘記了，抱歉……」
「謝謝寶貝…！」
宇望好奇地攤開，是一條淺棕色緞面、金色繡線的領帶。他摸了摸自己的領口，原本因為不想穿得像上班族，他解了襯衫兩顆扣子，但他現在恨不得讓Ruby在這裡幫他打領帶，就算要拉著領帶牽著他走也沒問題。
Ruby看宇望不接話，有些緊張，又說，「我想說，這樣我們應該算是有穿情侶裝。畢竟西裝如果是金色……還是有點，呃，有點土。」
宇望忍不住笑了。他手腳俐落地打好領帶，捏了捏Ruby的臉頰。
她知道自己選這件衣服，是因為她眼睛的顏色嗎？

但他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太久。
演奏者一上台，Ruby的目光就從他身上移開了，還再也沒有離開過舞台。順著她的目光，宇望發現她盯著鋼琴家，那是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輕男子，圓框眼鏡、扎馬尾，細碎的髮絲隨著他身體擺動落在額前，氣質知性中又有些風流。宇望有些詫異，Ruby為何一直盯著他看？
而演奏的全程，Ruby沒有和他低聲說過一句話，視線不曾交錯過，只有鼓掌時放開兩人牽著的手，掌聲停歇後又放回原位，也沒有主動觸碰宇望。
直到散場，宇望都完全沒心思聽音樂。
「你覺得怎麼樣？」Ruby的語氣中似乎有一些些激動。
「喔…還不錯，你呢？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鋼琴家很優秀，他的琴聲……」
宇望有些不可置信。他確定自己在吃醋，但為了這種事吃醋的自己簡直莫名其妙。Ruby稱讚鋼琴家的時候，眼睛都在發光，他應該感到高興的，明明只要Ruby開心，他也會感到幸福，為什麼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呢？
「我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之類的？」
宇望看著Ruby誠懇的眼神，只好揉了揉她的瀏海，牽起她的手帶她去。最近Ruby有不少煩惱，難得像今天一樣開心，他無法拒絕這個願望。如果，如果表演者敢拒絕見粉絲，他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到了後台，他們被工作人員攔住，卻剛好碰見換完裝、離開休息室的鋼琴家。對方很友善地揮了揮手，Ruby有些靦腆，拼湊了一些稱讚的話語，而對方禮貌地道了謝。宇望明顯感覺到Ruby的緊張，她的手心都是汗，和對方說話時，指尖緊緊扣著他的手背。宇望看著Ruby和鋼琴家之間即將凝結的空氣，放開了牽著Ruby的手，一把摟住了她的腰，說，
「謝謝您出色的演奏，我女朋友很久沒這麼開心了。」
而對方稍微愣了一下，也說，「謝謝，我的榮幸。」

回程的路上，宇望盯著她看，憋了很久，才終於吐出一句話，「我，也會彈鋼琴。」而且如果他想，他可以彈的比那個人更好。
「……我知道。」Ruby終於發現宇望不太對勁，有些哭笑不得。她在家門口，一邊找鑰匙開門，一邊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那個鋼琴家嗎？」
宇望回想了一下她剛才稱讚的重點，「因為曲子聽起來很莊嚴但也很華麗，並不單調，他詮釋得很好，很投入演奏…他看起來很享受演出什麼的……」
Ruby打開家門，回頭朝宇望一笑，「莫札特第21號C大調鋼琴協奏曲，讓我想起你告白的那天。」

宇望愣在門口。
「寶、寶貝！」
他隨後衝進家裡、甩上門，抱緊了Ru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