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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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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戶洋平知道自己在面對櫻木花道的時候懦弱又膽小，他瞭解自己，他明白他有多畏懼打破維持多年的現狀。

他一直以來都將自己鎖死在友情的圈子裡，哪怕渴望得近乎瘋狂，他也從來不敢踰矩。

因為他必須保護花道，也保護他自己。

而鎖死自己，鎖死水戶洋平的慾望，就是保護他們最好的辦法。

——但他幾乎要被說服了。

就在今天，此時此刻，花道的這番話，幾乎足夠讓他說服自己，往外跨出那麼一步。

可是真的有那麼容易嗎？

他在枷鎖構成的舒適圈裡面待得太久，他害怕自己因為一時的腦熱，踏出去了，而讓兩人都受傷。

「但是我跟不上你⋯⋯」水戶洋平嘴唇顫抖，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跨出那一步，他不知道跨出那一步後，他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會拖累你⋯⋯或許你現在足夠冷靜，但等到你這陣子的激情過後，你或許會後悔。」水戶洋平的語氣既輕又緩，痛苦而且哀傷，「如果你後悔了，我會瘋掉的。」

他的眼神有些空茫，看著櫻木花道，卻又像透過櫻木花道去看向那個可能存在的、會讓他痛苦萬分的未來。

「花道，我真的會瘋掉的。」

他光是那麼想，光是想像，就覺得心臟絞痛，全身的血液都發涼結凍。

那是他最懼怕的景象。

「我承受不住。如果從來沒有擁有過，我還能把自己鎖死在朋友的界線內，但一旦你是我的，我死都不會放手。」

「我死都不會放手。」他又重複了一次，「如果真的⋯⋯到時候我可能會傷害你。那是我最害怕的事情。」

「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但那不是健康的、正常的情感。」

水戶洋平感到悲哀，為他自己的不正常，為他腦內盤桓不去的惡慾。

他喜歡櫻木花道，喜歡到快瘋掉。

面對櫻木花道，他偏執又壓抑，卻又不敢有絲毫動作。於是陰暗面在他年復一年的克制和隱忍中，不斷地滋生在這份「喜歡」上，把這份情感籠罩得漆黑又黏稠。

「是很自私的，很難看的，很⋯⋯糟糕的東西。」

水戶洋平最後道，「我怕你因為我而受傷。」

櫻木花道靜靜地聽水戶洋平說完，然後換他開了口。

「所以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

水戶洋平想要辯駁，但櫻木花道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接著道，「你覺得我會後悔，你覺得你很糟，你覺得我會被你傷害。」

「對嗎？洋平？」

水戶洋平的聲音乾啞粗糙，他沈默良久，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是⋯⋯」

於是櫻木花道的怒火被點燃。像燎原的大火，燒得理智近乎斷線，燒得他吼出的每個字都喉管發痛，「但這些都只是『你覺得』！」

「你問過我了嗎？水戶洋平，你憑什麼那麼覺得？」

櫻木花道用力攢緊了水戶洋平的領口，他甚至在這一刻產生乾脆掐死他好了的念頭。

——掐死他，然後再掐死自己。這樣他們都會得到自由，都能脫離這個局面。

但櫻木花道捨不得。他還沒和洋平在一起哪怕一天過，他還有很多事情想和洋平一起做。他捨不得。

他的呼吸粗重，指節用力得發白。

他做不了任何事，他拿水戶洋平完全沒有辦法。於是他只能像困獸一般，用盡全力的低吼。

「你憑什麼覺得沒有你，我會過得更好？」

「你說啊？你這個混帳！」

「你憑什麼覺得我應該活在一個沒有你的地方？憑什麼讓櫻木花道的身邊沒有水戶洋平？」

「我那麼喜歡你，就算你覺得你很普通，就算你覺得你不值得，我還是可以說出你的一百個優點，我可以說出一百個我喜歡你的地方。」

「所以你憑什麼覺得我將來會後悔？」

「更重要的是，你憑什麼——覺得本天才和你在一起，就會被拖累，就沒辦法飛得高，沒辦法發光發熱了？」

櫻木花道將水戶洋平的領口扯得變形，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盯著他。

「水戶洋平，你到底在看不起誰？」

水戶洋平愣住了。

他看到櫻木花道的眼神。

憤怒、哀傷、難以置信，很複雜，很深刻，充滿了幾欲噴湧而出的情緒。

但非常堅定，眼裡彷彿有光。

那是水戶洋平最喜歡的，彷彿眼前一切障礙都能掃蕩，能不畏艱險勇往直前；彷彿找到目標，並且願意窮盡一生去追尋的目光。

——那是和花道說著他的夢想時一樣的眼神。

水戶洋平的淚水終於在這一剎那奪眶而出。

他哽咽著，同樣也抬手抓著櫻木花道的領子。

「我不憑什麼，我錯了，花道⋯⋯」

「⋯⋯但是、我真的值得嗎？」水戶洋平淚水越發洶湧，他止不住，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制止。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道，「我真的⋯⋯可以嗎？」

櫻木花道把水戶洋平摟進懷裡。他抱得死緊，不留餘力的，彷彿要將兩人融為一體。

他從來沒看過洋平哭成這樣，洋平的眼淚讓他難受得要死。而且他看洋平哭，自己也想哭。但總不好兩個人都哭，於是只好將水戶洋平的腦袋壓進自己的肩窩，讓自己無法看見對方的眼淚。

櫻木花道不擅言詞，但他決定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告訴水戶洋平，他要再告白一次。

他這輩子被拒絕過很多次，他被很多人拒絕過，以往被拒絕他也就放棄了。但洋平他是不會放棄的，他會一直告白，直到洋平聽懂並且答應他為止。

「洋平，你喜歡我，你覺得因為我是最好的，所以我值得最好的。」

「那麼我想說，我也喜歡你，我也覺得你值得最好的。」

櫻木花道吸了吸鼻子，他剛才也哭過，現在聲音聽起來瓮聲瓮氣的。

「剛好，我就是最好的那個。」

「所以本天才認真的覺得，你值得一個『我』。」

「你值得一個『櫻木花道』。」

聽到櫻木花道信誓旦旦的這麼說。水戶洋平今天不知道第幾次愣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前方，腦子裡重複迴響著這幾句話。

因為抱得緊，他能感受到櫻木花道劇烈的心跳，和不穩的呼吸，他甚至能感受到這個人逐漸上升到體溫。

接著他很快意識到，花道在害羞。剛剛那些，都是花道的告白。

然後他覺得有些想笑。

儘管他被這個過於用力的擁抱勒得肋骨都痛，但他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過花道的邏輯那麼鬼才？

「哈⋯⋯哈哈⋯⋯」

櫻木花道聽到笑聲，不禁腦羞成怒，整張臉漲的通紅，剛才悲傷沈重的氣氛消散了一點。「你、你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哈哈哈哈⋯⋯抱歉，但是、哈哈⋯⋯」

櫻木花道更火了，手忙腳亂就想把水戶洋平抓到自己面前，好面對面給他一個頭槌。

但剛把水戶洋平抓到面前，看到他又哭又笑的臉，想到現在的氛圍不適合頭槌。他還沒追到洋平，現在給頭槌的話，可能就更追不到了。於是只好又無奈的敗下陣來，重新把洋平的腦袋壓回肩膀，乾巴巴地兇他。

「你還笑？本天才那麼認真，掏心掏肺的告白，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我很開心喔，花道。」

水戶洋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放鬆下來。他學著剛才花道的舉動，將臉埋進花道的頸側蹭了蹭，鼻尖唇角都掃過對方溫熱的頸側肌膚。

他感受到花道似乎因為覺得癢，而下意識縮了一下，但他沒有避開，而是維持在了那個距離。

這個動作確實過於親暱，超出了朋友的界線。

水戶洋平跨出了那一步。

「你果然是天才。」水戶洋平摸著櫻木花道短短刺刺的後腦杓，又感嘆了一次，「你果然是天才啊，花道。」

「我感覺我糾結了那麼多年，都沒有你三個月想得透澈。」水戶洋平放縱地將下巴擱在櫻木花道的肩膀上，他攬著自己喜歡多年的人，將自己賴在了他身上。「是啊，你說得對，我憑什麼呢？我的花道那麼厲害，我憑什麼覺得我會拖你的後腿？」

「抱歉，花道，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我只是⋯⋯」水戶洋平頓了頓，「我只是，對自己沒自信。」

他只是沒自信，只是膽小，只是害怕離開舒適圈，害怕受到傷害。

說到底，都是他自己的問題。

「⋯⋯沒關係。」櫻木花道也把下巴放到水戶洋平的肩膀上，兩人面對面抱著，他嘟嘟囔囔地道，「雖然你很可惡，讓我有點想揍你，但是算了，我原諒你了。」

水戶洋平又笑了出來，他感覺此刻前所未有的輕鬆。身上束縛多年的枷鎖已然鬆動，他覺得只要他和花道繼續敞開心扉的溝通，似乎就能從那些糾纏他多年的痛苦中脫出。

「我還是覺得自己很普通，還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水戶洋平制止櫻木花道欲出聲反駁的話，「但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我應該相信你。」

「我相信你這個天才，一定不會被我拖累。」

櫻木花道癟了癟嘴，「你早該相信我了。」

「但我還是會努力的。」

「花道，我會努力跟上你的腳步。」

水戶洋平摟著自己心愛的青年，第一次沒有任何苦痛的用肢體和語言表達了自己的愛意。

「我可能這輩子都跟不上你，但是我會跟在你後面，我會看著你飛。」

「如果你飛累了，就停下來，回家休息。」

「花道，我可以回答你的那個問題了。」

「我願意當你的家。」

水戶洋平稍微拉開了一點和櫻木花道之間的距離，然後他捧著他的臉，湊了過去。

在雙唇即將碰到前，櫻木花道聽到了水戶洋平對他的告白給出的最好的回答。

「我想當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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