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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旅人
*咒術迴戰
*五／夏短寫
　
　
　
　
　　然後他張開眼睛。
　
　
　　夏油傑就在他身旁靜靜坐了下來。彼時悄無聲息，空蕩校園一隅只有他倆，任何熟悉都不在這裡存在多餘，他們好像摒除所有身負己任的命運只是坐在這裡，用純粹的彼此。山間夜空閃爍千萬星芒，人間煙火於山外彼端，磷火卻簇燃飄移不定的微光於觸手可及，恰能照映身旁一半的身影。對方忽然側躺將頭放他腿上，那頭以往紮得過緊的髮髻失去綁縛，鬆散髮縷虛掩側臉，而他低頭看人不清不明，存在的感知忽然不那麼實際。躺在腿間的人悠然嘆息，悟，你什麼時候才要醒？那時候他才感覺眼前的一切並沒那麼真實，只是現下擁有的重量、溫度皆實在地讓人錯亂。悟，你不能總覺得一切只是夢。被說中的氣惱充盈，他預備劇烈反駁的說詞下一刻變成無用辯解，只因夏油傑終於側過臉來，那種笑容太久未見而顯得陌生，像是如釋重負，他數度張口卻接不上話，所有沉默溫順貼附在他們周遭，他又覺得這樣很好，停留在這裡的親暱能永恆的話。他伸手細細撫摩男人的面龐紋路，好像重新找回舊識的用力記得。男人露出極少鬆懈而疲憊的臉了，毫無防備的釋然源自某些東西崩毀的時候，不要太筆直承認所有不變皆依序誠然地質變就不必面臨感傷。也許我是累了吧，悟，但你不也是嗎？你擁有的強悍畢竟是無法雋永的。他好像第一次聽人這麼說。不，我才不累。而他向來不那麼聽話，即使清楚對方眼裡盛滿了燃燼後的油盡燈枯，那種一點一點將滅不滅的讓他乾涸的情感重複濕潤、擰出淚水。
　
　
　　——你過得還好嗎？
　　——不太好，你走了以後這個世界更腐敗了，但我也更強啦。
　　——⋯⋯說什麼呢，早就已經很強了吧，不是叫你忘了我嗎？
　　——那就不會夢見你啦。
　　——唉⋯⋯悟總是那麼自說自話。
　
　
　　懷裡的人伸出手向他探去，眼前的頭巾隨人輕摩而撫去痕跡，他親眼見證那種溫柔到有點叫人噁心的笑容、那種無可奈何、那種彷彿餘暉將至的口吻都不像夏油傑。感覺周遭一切正在褪去，物換星移、迎接破曉、金烏西墜，所有日子重複曝曬，他們瑣碎細言，無關乎自己的、他人的、那些生活，隨機談什麼就往下，不用結論就再談另一個生活，好像能延續之間的對話就好。
　
　
　　——七海又回來了，硝子繼續當校醫，夜蛾當上了校長，我也還在蠱毒學生這條路上勤奮努力。
　　——你可沒忘記教他們開帳吧？你總是被夜蛾老師教訓呢。
　　——傑自己也忘了提醒我吧。
　
　
　　他們對視而開懷大笑，那些瑣碎往事被一件件提及，不那麼開心的就淺淺帶過，開心的事就用力被記得。他代養了一個養子，傑也從那個村落撿了兩個女孩。怎麼那麼年輕就當起了爸爸。傑自己也是吧？提及青春期的小孩歷代教養問題不約而同歎了口氣，再彼此相視而笑。然後笑著笑著傑卻伸出手抹去他眼角。
　
　
　　——怎麼就哭了？
　　——我這是笑出來的。
　　——對不起啊，悟，沒能讓你救得了我。
　
　
　　溫柔到悲涼的直述終於讓他忍不住抱緊懷裡不夠充盈實在的虛幻，所有撫觸像裹了一層透明的膜，怎樣都無法徹底抱擁眼前的人，對方誠實了一種真相，夢也不得不清醒。按理說他們的對話已經構築一種存在，他卻還是看著夏油傑一點一點漸淡，不是泡沫式的殞毀，而是更為殘忍的消失，什麼也不留下。
　
　
　　——對不起啊，悟，看來時間到了。
　　——沒有這種事，我們還很多時間的吧。
　　
　
　　然後他張開眼睛。
　　
　
　
　　今天五條悟又做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