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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在夏末的某一個下午出發的,A認為這樣再也合適不過,B這樣的人就應當在驕陽的沐浴中奔向遠方的未知。這次旅程的起因很是偶然,兩人想破頭也說不上來確切的原因,只曉得要一路往南走,直到某個時刻想要回頭了,便中斷這場夏夢回家去。

車一開始是她開的,一路上她甚至無心留意GPS,只管往所謂的南方進發,B並不反對她這樣與慎密毫無交雜的態度,甚至鼓勵她大膽地上路去——畢竟無論是她抑還是他,都很久沒經歷過如此任性,如此隨心所欲的日子。漸漸地車子帶領着二人遠離了都會區,公路兩旁的風景由此一成不變,眼前的馬路在遠處的某一個點消失了,在人的肉眼中,彷彿不論再奮力往前都只是在原地停留。

老舊而過時的收音機沙啞地揚聲唱着同樣過時的鄉村音樂,歌手帶着口音的嗓子正以稀鬆平常的口吻讚揚公路之旅的美好,卻夾雜幾分誠懇的天真。真是充滿公路灰塵味的歌啊,A默默想像着那一把灰塵從某處農場一路隨風飄散到無垠的地平線去。

聽了兩三句,A沒法不注意到身旁的B正滿臉陶醉地隨着音樂哼唱,這幅不同尋常的風景終於翹開了她的嘴巴:「沒想到你的靈魂這麼古老啊。」

B的頭髮在西斜夕陽照耀下染上了一抹近乎刺眼的金黃,A斜看了哥哥一眼,忽地覺得他的身影很不真實。

「有些東西跟老酒一樣——要等靈魂成熟的那一天才懂得欣賞的。」B一副意味高深的樣子,看得A有些牙癢癢。

「才比我大兩歲的人在說甚麼呢?我的好哥哥,更何況你的靈魂雖然老,心智卻追趕不上。」

B的聲音近乎輕描淡寫:「你不喜歡這首歌沒關係,等你痛過愛過,自然就能明白哥哥的心情了。」

「B你太久沒挨打了是不是。」A咬牙切齒道,B幾乎可以聽見妹妹因牙齒磨擦而生出尖利刺耳的聲音,連帶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都緊繃得咯咯作響,眼見對方即將要發作,連忙使出一貫的招式解除「危機」。

沒辦法,B一貫是個很聰明的人,總是明白合該在甚麼時候退讓。

「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都是哥哥的錯,以後不播這種會讓小朋友大腦過載的東西了。」

「B你是真的欠打!」A抬起手作勢要往B的頭扣下去,最終那隻手還是退回方向盤上。收音機播放的歌變了,這一次是時興的西方流行樂,正好是A喜歡的類型。有那麼一瞬間,她與他的四目交投了,然後一分輕飄飄的笑意盈滿了原本為歌聲所充斥的車廂。一場鬧劇結束,A踩了踩油門,再一次往即將吞噬夕陽的地平線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