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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凰輓歌》第七章

「不過⋯⋯我有個問題。」莫雨棠眨了眨眼,看向對面的兩人。

「嗯?」雲逍遙偏頭,等待著她的後續。

「雖然我們愉快的決定了,但我可能還需要徵求我阿翁的同意。」這麼沒頭沒尾的宣布要去拜師,祖父想來是不會答應。

「上官將軍那邊我會處理,妳回去跟他說我會擇日去拜訪就可以了。」

「⋯⋯好、好的。」莫雨棠抿了抿脣,雲逍遙看了她一眼,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擾,道:「妳就回去說,妳今天在藥材行遇到泠澈,他看到妳就問妳願不願意當他的學生。」


「願不願意當他的學生?澄思⋯⋯妳是說泠澈這麼說嗎?」晚膳後的將軍府,上官羿確認的覆述。

「是的。」莫雨棠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上官羿的臉色,上官羿沉默了一會,道:「妳呢,妳自己怎麼想?」

「兒⋯⋯」莫雨棠遲疑了一會,接著深吸一口氣後抬眸:「兒想去。」

「好,那就去吧。」

「咦?」

「怎麼了?」

「兒只是⋯⋯沒有想到阿翁會就這樣答應。」

上官羿聞言,微微一笑,張開雙手道:「雪兒,過來。」

莫雨棠聽話的上前,上官羿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攬著:

「雪兒,把頭抬起來。」

莫雨棠抬起頭,對上上官羿的眸,那雙眼裡有著沙場歸來之人方有的凌厲,卻唯獨在面對她時有著數不清的溫柔和慈祥:

「阿翁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雪兒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但要記得,妳是上官家的女兒,妳有足以找到正確道路的聰慧,也有選擇道路的資格。那可以請我們雪兒拿出邁開腳步的勇氣,去走妳覺得對的路嗎?」

「再說,澄思那孩子也是靠得住的,妳跟著他學醫阿翁也放心。」

「阿翁和泠郎君是舊識嗎?」

「澄思的姊姊和你父母是舊識,妳小時候澄思也抱過你。」

「誒?」

「剩下的你看澄思要不要告訴妳吧。」上官羿道,嘴角有著收不住的笑意。

翌日,泠澈來訪,和上官羿在書房會面了一個上午,房內不時傳出上官羿豪邁的笑聲,會談結束後,泠澈從書房出來,正好撞見靠在書房牆上等待的莫雨棠。看著她略顯侷促的身影,他下意識地揉了揉她的髮,看著她驚詫的與他對望,他難得的笑了,道:

「我明天來接妳,至少先去我那看看。」

「啊、好的!」


城郊外的一座小丘,泠澈帶著莫雨棠來到一座院落,門上題著「漣清苑」三字,字體娟秀卻透著堅毅,明明應該是第一次看見的字跡,卻有著說不清的熟悉感。

「妳也看到了,從將軍府往返這裡需要不少時間,原則上我希望妳學習期間住在這,之後我每天會教妳一些醫理和實作,妳也要花點時間自己練習,剩下的時間妳可以自己利用,我不會干涉。」

「是。」

就這樣,莫雨棠開始了學醫的生活。每天早起為泠澈沏一杯茶,接著開始學習一些基礎的學理知識,接著篩藥材、煎藥、整理藥房跟行醫用具。閒暇時間裡,泠澈允許她出入書房,偶爾也會和她下棋,雲逍遙也不知怎的三天兩頭就跑來串門子。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隨著和夜嵐往返家書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次回家後整理過來的衣服也越來越厚重,不知不覺也到了年末。

初雪落下的那日,莫雨棠抱著閨房裡溫軟的被褥感嘆:

「果然還是自己家舒服。」

「娘子,東西放著就得去和將軍用晚膳了喔。」綺嫣看著一回來便撲上床鋪的莫雨棠,唇角揚起的同時也不忘提醒到。

「雪兒這次回來,就是年後才要回去了?」飯桌上,夜嵐問。

「對的,先生說再一個月便要過年,於是派了作業給兒,年後再回去就好。」

「這半年學的都好嗎?」上官羿關切到。

「嗯!先生很照顧兒,也教了兒很多東西。」

「開心嗎?」夜溟突然問,莫雨棠愣了愣,接著漾開了笑容:「嗯!開心。」

「那就好。」夜溟道,本想揉揉她的髮,但手尚未完全抬起便又落下。


是夜,莫雨棠坐在梳妝台前,一邊把泠澈給她的手札詳讀,一邊把整理思緒後的成果記錄在紙上。

『日前整理書房,找到了我學醫時的筆記,對現在的妳應當還有用處,拿回去看吧,有問題十五號來凌霄閣找我。』泠澈給她手札時是這麼說的。

「娘子,不早了,趕緊歇息吧。」似水叮囑道。

「沒事的似水,我研究完這面就去睡。」應完話,莫雨棠再次低頭看向手札。紙張上除了泠澈本人的字跡外,偶爾會有另一個娟秀的筆跡在旁下註解,讓筆記使得更加完整和淺顯易懂。那娟秀的字跡寫出的內容偶爾會帶上一些現代方有的知識,想必就是雲逍遙口中的出題者了。

繼續讀下去,有些專有名詞她不是很了解意思,忽想起府中的書房也有醫書,雖說大抵無法和泠澈的收藏比擬,但應該還是能派上用場的。這樣想著,她起身前去書房,卻見書房的燈仍亮著。

她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她抬首便對上夜嵐詫異的眼神:

「雪兒?怎麼了?」

「阿兄?啊、兒來拿書。」

夜嵐側過身讓她進去,她一進門便看到桌上那幾張寫滿文字的紙張以及一本攤開的簿子。

「阿兄在記帳?」莫雨棠一邊拿下書本一邊問道。

「嗯,要看看嗎?」夜嵐掃了一眼書名,《基礎醫藥》。

「咦?可以嗎?」她愣了愣,一個家的帳簿,除去掌事者及接班人外,通常是不能讓其他人看見的。

這樣想著,卻見夜嵐頷了頷首。她上前去,花了一點時間看懂那本帳簿。帳簿上面的數字不是她慣用的阿拉伯數字,而記帳的方式也和她印象裡不同。曾經聽說過,古代的記帳方法使用的是單式記帳法,雖然很好上手,但似乎不是那麼實用。她看著這密密麻麻的賬本,總覺得這比整本藥草學看上去還吃力。

看著自家妹妹緊皺的眉,夜嵐不禁失笑,他上前去:

「要教妳嗎?」

「嗯。」

「第一排這個『上月結存』指的是府裡上個月所剩下來的錢,下面那一行是府裡這個月的收入……」

「啊,府裡的俸料是按月領的嗎?」

「先帝時是按年發俸沒錯,不過聖人繼位之後,財政也穩定下來,便改為月俸了。」莫雨棠點了點頭,夜嵐接著介紹帳本的讀法,待介紹完畢,莫雨棠問:

「軍營的賬本,也是阿兄整理的嗎?」

「不,軍營的賬本由夜溟負責。」

莫雨棠眨了眨眼,難以想像夜溟放下佩劍坐在書房與數字奮鬥的畫面。

「很難想像?」看著她微妙的神情,夜嵐笑問。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夜嵐笑著揉揉她的髮,兩人再寒暄了幾句,莫雨棠便拿著書回房了,不過走沒幾步她又回頭:

「阿兄要早點睡。」

夜嵐一愣,隨後笑道:

「妳也是,天色晚了會變冷,妳身體不好,別著涼了。」


四更的板敲下,莫雨棠預估似水對她晚睡的忍耐約莫快到極限了,她決定將複習進度告一段落。回到書房,驚覺燈仍亮著,再次輕敲門板卻沒有得到回應,她輕輕地推開了門,只見夜嵐趴在桌上,似是累極。

她脫下自己出房門前披上的皮裘,蓋在夜嵐身上。偏頭思索了一會後,她拿起一張白紙和旁邊的筆,在上面寫了些什麼。

在她離開書房後沒有多久,夜嵐猛然睜開了雙眼,像是被噩夢驚醒。冷靜了一會後,他看了看身上的皮裘,透過上頭帶著的淡淡藥香,認出了皮裘的主人。眼角瞥見了桌上的紙條:

「在這裡睡覺會著涼的,阿兄要早一點回房休息。」

他一笑,如和煦春風。而夜半驚夢所帶來的陰霾也就這麼輕易的被心頭湧上的暖流驅散。


第二日,莫雨棠在將軍府門外,正打算前往凌霄閣時,被夜嵐喚住:

「外面涼,穿著吧。」他道,為她披上昨天的那件皮裘。

「謝謝。」


到了凌霄閣,進了初次和泠澈見面的廂房。推開了門,泠澈不在,只有雲逍遙一人獨酌於窗邊。聽見了響動,他回過頭來,朝她一笑,笑容帶著幾分邪氣。他一頭初見時的黑髮變成了雪白,若不是那相同的面容及熟悉的笑容,她甚至不敢隨意相認。她壓下心中的疑惑,回報一笑:

「一大早喝酒,不怕傷身?」

「不,這個的酒精濃度喝上去就像清水,沒甚麼好擔心的。」他說完,倒了一杯,遞給莫雨棠。

「我還未成年。」她反射性地推拒。

「說的好像妳未成年就沒喝過一樣。」雲逍遙一笑,意味深長。

「不好說。」莫雨棠報以相似的笑容,接過了酒杯輕啜一口,當真如他所說,淡如清水。

「妳想找澈的話,他大概一會就來。」

「好。」

「莫雨棠。」

「嗯?」

「來幫我染頭髮。」

她按著他的指示,用那特製的染劑將他的頭發染成墨色,染料有如猛獸,恣意的吞噬著他雪白的髮絲。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的頭髮也是染的?」

「對。」

「天生的?」

「不,我原本是黑髮。」

莫雨棠沒有再問,直至最後一絲雪白也被浸染,她才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妳不好奇為什麼?」

「好奇心不只會害死貓,更容易傷害到別人,我不需要。」

「妳很懂事。」雲逍遙微微一笑。

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但莫雨棠還是輕輕頷首:

「謝謝。」

兩人相對沉默,做著自己的事,不知過了多久,門被輕輕推開,泠澈看著廂房裡的兩人,臉上有著詫異。

「倒是巧了。」

「先生!」莫雨棠從椅子上站起,微微鞠了躬。

「坐下吧。哪裡有問題?」

「啊……等……」她說著,翻到了做過記號的頁數。

「這裡,這段兒不是很懂。」

「這個就是……舉例來說……」

兩人從莫雨棠問問題,泠澈回答問題的互動,轉變為由莫雨棠提出對某部份的看法,再由泠澈做補全和修正。


「今天真的非常謝謝先生。」日暮,莫雨棠向兩人道別後又一次向泠澈致謝。泠澈擺了擺手、讓她趕緊回家。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泠澈開口:

「我想收她為徒,你覺得她會答應嗎?」

「需要幫你探探口風嗎?」

泠澈輕笑著搖了搖頭:

「這倒不用。倒是⋯⋯我有點想把『那本書』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