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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夜倚靠在桌邊，饒有興趣看著對面伊得正專注地搗鼓著什麼。
　　其實論他多年遊覽過無數地區的工藝品經驗來講，小少爺帶來的那幾張看起來帶有圖案的硬紙卡、加上目前手上的所作所為來看，並不難猜測最後的成品會是什麼。
　　儘管如此，見到伊得如此專心擺弄的模樣，玖夜還是抱持著那麼一點興致。
　　玖夜難得沒有刻意打擾，在已入夜的靜謐當中，紙張的磨擦聲與伊得喃喃自語就格外明顯起來。
　　或許是意識到對面一直沒有傳出聲響，伊得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
　　「啊、玖夜你是想睡覺了嗎？我盡量弄快一點！」
　　「呵、小少爺這是又在擅自誤解什麼呢？不過是小少爺喃喃自語的蠢樣⋯⋯實在讓人不忍心打擾啊。」
　　伊得這才想起自己確實有在工作時，會把腦內所思考的東西無意識唸出來的習慣。
　　之前還有過這原因，引起隔壁同事不滿的情況，後來他就會盡量克制注意自己不要這麼做。
　　「啊⋯⋯真的是壞習慣不小心又跑出來了。」伊得懊惱，也許是過於放鬆的氣氛造就的。
　　伊得又瞥了兩眼玖夜，對方看起來似乎真的沒有什麼睡意，這才繼續努力。這會他就有意識地注意不要再讓壞習慣跑出來，又有點後知後覺地驚訝到自己居然在玖夜面前已經能夠放鬆到某種程度。
　　嘛⋯⋯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對於玖夜突如其來的惡作劇，他上當的頻率好像比剛認識時多上許多。
　　唉，這樣可不行啊！必須保持該有的警戒！伊得在內心警告自己，因為對方的多變性格並非他能完全摸透的。
　　「小少爺怎麼不繼續跟自己對話了呢？」
　　「因為有點丟臉啊⋯⋯。」伊得尷尬一笑。
　　「呵、事到如今藏起來又有什麼用處了？」玖夜毫不掩飾取笑的態度。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到他無法反駁⋯⋯伊得瞪了眼玖夜，反正自己在這隻狐狸面前確實早就沒有形象可言，幹嘛還需要委屈自己？
　　伊得賭氣般地故意將他所想的步驟大聲唸出來，反正對方愛聽就給他聽吧。但隨著重新專注回手中的勞作時，聲音又逐漸回到原本的小聲喃喃。
　　玖夜在恢復如初的悄然月色與燭光下、好笑地輕哼一聲。
　　⋯⋯他可沒有錯過，在哼笑的瞬間，小少爺手上的那絲停頓跟又略低了幾分的髮頂。

＊

　　「⋯⋯好啦，再這樣把燈綁上去就完成啦！」
　　伊得拍拍手隨性伸了懶腰，滿臉自豪地將新出爐的手裡物放到玖夜面前。
　　「看看吧，這就是『伊得特製狐狸提燈』！」
　　玖夜打量著眼前的玩意兒。
　　那是伊得用厚紙折疊穿插而成，姑且看起來像是隻狐狸的立體物。
　　「哼⋯⋯看起來不太精巧呢。」玖夜口吻略帶嫌棄，但還是拿起面前之物端詳了起來。
　　這物品的外觀與作用顯而易見——就是個用紙做的手工提燈罷了，連道可以稱作是機關的痕跡都沒有。
　　「哎呀別這麼說嘛，以生肖來說，可不會有機會做到狐狸的。」
　　伊得拿起連接著小狐狸本體的手把，將上面的開關打開，玖夜手裡的狐狸內部裝設的燈源就亮了起來。暖黃色的光芒透過伊得挖出來的鏤空往外擴散，儘管不算強烈，在靜默的黑夜之中還是顯得特別明亮。
　　「生肖？」玖夜將提燈放回桌上，透過特殊鏤空照映出來的光線被打在桌面，可以清晰看見由光影組合而成的圖案，令他有些似曾相似。
　　伊得托下巴笑看著對面大狐狸瞪著小狐狸的畫面，難得覺得玖夜也是有點可愛之處。隨即又開口說明關於生肖的事情。
　　「哼嗯⋯⋯不愧是人類，利用虛偽的故事硬要分門別類、或是製造沒有實質意義的群聚效應。」玖夜諷刺，覺得沒什麼意思。
　　「呵、不過話說回來⋯⋯這種純供欣賞的東西、可也不算有趣呢。」
　　看到伊得不解地望過來，玖夜沒解釋，只是突然打聲響指，提燈就彷彿被賦予生命一般開始自己動了起來。
　　紙狐狸彷彿剛睡醒一般搖頭晃腦，接著又轉頭環顧四周，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的模樣，嘗試行走但可能腳底板過於纖細，走起來並沒有那麼順暢，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
　　「哇啊，好可愛⋯⋯！」伊得雙眼發亮盯著紙狐狸歪斜地朝他走來，身子更是無意識地往前傾，想要更靠近地觀察有了生命力、出自於自己手裡的作品。
　　「總得要有點用處的，比如⋯⋯」玖夜在紙狐狸和伊得的距離大約只剩下一個拳頭大小的時候，不懷好意地突然開口。
　　「什麼⋯⋯哇啊！」伊得忽然驚叫著往後跌去。
　　「⋯⋯嚇唬嚇唬小少爺之類的。」
　　瞧著突然被紙狐狸噴出火球而嚇到一臉混亂的伊得，玖夜總算露出稍感興趣的愉悅神情。
　　「剛、剛剛是對著我噴火嗎！」伊得神情驚愕，回憶起方才霎那的危機，「咦、但是⋯⋯好像不燙？」
　　伊得摸了摸自己幾乎是被直擊到的鼻子，沒有任何燙到的溫度或是其他痕跡，接著馬上意會到這不過是來自於對面惡劣狐狸的一場幻覺。
　　「喂！你⋯⋯！」伊得想發作，但看到桌上原本正歪著頭好奇望著他的紙狐狸，似乎因此突然嚇到跳起來後又慌忙地來回走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錯事的無辜模樣，伊得無奈地感受到自己似乎也氣消了。
　　「唉⋯⋯算了，孩子有什麼錯，不都是有人指使的嗎。」伊得索性躺倒，望著天花板打了個哈欠。為了顯示提燈的效果，所以他是傍晚快接近日落時才找過來的。
　　「⋯⋯孩子？」
　　玖夜站起身，邁步走過伊得的身側，將正灑進月光的窗戶關上，頓時裡頭的光源就只剩下一開始小少爺要求的桌上燭光與還在蹦跳的提燈紙狐狸了。
　　「是啊、我製造了他，你給了他生命力，那就是有生命的個體了⋯⋯」伊得支身坐起，一臉促狹地笑望向玖夜，「不覺得四捨五入⋯⋯也是我們的孩子了嗎。」
　　玖夜聞言挑眉。
　　「唉，不過可惜的就是外表像你，連個性都像你，這可怎麼辦⋯⋯未來真是讓人擔心啊。」伊得看著桌上發光的紫色小狐狸，繼續無邊無際地說著胡話。反正說說不用錢、剛剛受傷害的也根本只有他自己，講點佔便宜的話也不為過吧。
　　「這樣⋯⋯我倒是有個不錯的提議給小少爺呢。」
　　語畢，玖夜蹲到伊得身邊，倆人的距離瞬間貼近到伊得抬頭就能靠到玖夜肩上的程度。
　　「呼呃！」還沒提問，伊得就突然感覺到腰腹上有隻手無預警地移了上來，纖長的手指更是毫不客氣地按壓著他的肚子，動作曖昧到他反射性地縮起肚子的肌肉。
　　「不如⋯⋯小少爺努力一點、再自己生個像你一樣的孩子怎麼樣？」
　　耳邊傳來玖夜帶有魅惑人心的言語，加上腹上越來越不規矩的觸摸，伊得吞了吞口水，不禁想起很久以前他們也胡話過這方面的事情。
　　「別、這樣⋯⋯孩子正在看呢⋯⋯」
　　聞言還沒做任何反應，玖夜就突然身體不明顯地顫了下，接著他低垂眼簾看向某方。
　　「呵呵⋯⋯」玖夜揮手，在桌上的紙狐狸就停止了活動，裡頭的光源也跟著熄滅，完全回到了最初剛完成的模樣。
　　「小少爺這言行不一的程度⋯⋯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玖夜輕笑，身前人講孩子在看的同時手可是開始不安分起來呢。
　　玖夜低頭，屋裏只剩下微弱燭光，抓住自己身下之物撫摸的手，似乎又更加大膽起來了呢。

＊

　　玖夜將手把上的開關再度開啟，狐狸提燈又再度亮了起來。部份的光芒映在伊得伊得熟睡的臉龐上，而刻畫出來的突然再度呈現在桌面上。
　　他很在意這些圖案似乎在哪看過。
　　拾起手把將燈提起，紙狐狸便輕晃搖擺著、角度時不時地變幻。玖夜細看後才發現角度不同，呈現的圖案都有些微妙的不一樣。
　　他瞇起眼，感應到什麼似地抬頭看向伊得，突然流露出若有似無的涼意，讓伊得皺起了眉頭，但隨即又放鬆開來繼續沉睡。
　　「哼嗯⋯⋯這刻得可真醜。」
　　玖夜輕𠳓，又將提燈的光熄滅，所剩無幾的燭光也同時燃燒殆盡，這一刻，黑暗繚繞。

　　——萬花筒裡的圖案，該是長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