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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釘】拝啓、釘崎様

※原作向,虎釘在咒術界稍微平穩後交往的if線,2021/8/7釘崎野薔薇生日賀文
※這篇的背景是用原作禪院家被滅後的設定寫的,但兩人的狀態我是按著《從死亡開始的戀愛》系列的if線接著寫的,他們交往超過半年了((也就是該做的都做了,磨合得也差不多了
※釘崎義眼設定
※有釘崎家的私設注意,是農民家庭,成員大概是傲嬌鐵骨娘祖母、性格隨和但很在意別人眼光的祖父、大男人主義的父親、任勞任怨的母親這樣
※算不上是什麼開心的故事,寫到後面開始覺得誰會想看這麼不開心的見家長橋段



大部分的時候,虎杖不知道如何讓釘崎滿意。
也許這是他在這段關係中唯一不滿的一點。


「哈、哈……你給我慢一點……」她在昏暗的房間裡,用手環著他的脖子,在他的頸窩喘著氣說道。
但等了幾十秒,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釘崎再也受不了被連續撞擊的感覺,她鬆開雙臂,努力推開虎杖的胸膛,咬著牙喊道,「……虎杖悠仁!」然後給了他一個右鉤拳。
「……!怎麼了?」虎杖的頭紋絲不動,但馬上回過神,他停下了挺腰的動作,一臉困惑地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家女友累積起的怒火隨時可能在他眼前爆燃。
「你這傢伙是在做愛的時候恍神嗎!」釘崎瞪著他怒吼。
她還維持著坐在他腿上、被環抱著腰的姿勢,但兩人間溫存的氛圍已經被燃燒殆盡。
「我、抱歉……」
聞言,釘崎用一副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開口,「我要走了。」她拉開跟虎杖的距離,然後迅速地穿好衣服就想離開。
見狀,虎杖慌張地大喊,「欸?等等、我真的很抱歉,我……」他抓住釘崎的手,開始思考要怎麼讓釘崎消氣。
「不是故意的?」釘崎挑眉。
被釘崎一說,虎杖才意識到自己原本要說的話好像沒什麼意義,只好用盡全力地顯示自己的真誠。「……對不起。」他握著釘崎的手,輕輕地用指腹摩擦她的掌心,希望可以讓她稍微心軟。
良久,釘崎嘆了一口氣,彎下腰給了他一個吻,虎杖自知理虧,便乖乖地閉上眼睛讓她吻,沒有像平時一樣貪心地用舌頭進攻,只是淺淺地感受她的溫度和柔軟。但出乎意料的是,釘崎卻抓住他的後腦勺,主動加深了那個吻,然後一路向下,吮吻他的頸側。

同時感覺到頸窩處的酥麻和下體的脹痛時,虎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是個懲罰。
他張開眼睛,對上了釘崎一直注視著他的橘棕色雙眸,然後看著她拉開距離,揚起一個惡意十足的笑容。
「我原諒你了,掰掰。」釘崎用手戳了戳虎杖的脖子,保養得當的指甲準確地指在她剛才吻最久的地方。「自己想辦法射出來吧,笨──蛋──」然後她一邊說道,一邊離開虎杖的房間。
望著闔上的房門,「呃……」虎杖抱著頭低聲呻吟,開始思考他是否要如釘崎所願、孤獨地尻一發。
「對了。」在他做出決定之前,釘崎突然推開他的房門,探頭進來說道。「我在的時候,不要擔心一些有的沒的,你鑽牛角尖的樣子太讓人火大了。」
「反正,你的煩惱大部分都可以被釘崎大人我輕鬆解決,所以想好了的話就快點說出來,別讓我等太久。」她一本正經地宣告完,就關上門離開。


她是對的。虎杖心想,最後抱著釘崎之前忘了帶走的T-shirt,意興闌珊地解決被挑起的慾望,然後躺在床上和自己的自責和煩惱繼續鬥爭。

他分心,是因為在想釘崎的生日禮物。
虎杖知道這聽起來蠢到不行,這也許是為什麼釘崎說他在鑽牛角尖,儘管虎杖不確定她到底有沒有看穿這一切,但就他對釘崎的認識,她八成已經知道了,畢竟交往至今,不只是他不擅隱藏的低落和迷茫,就連虎杖自己也搞不懂的微妙小情緒,大多時候也都會被釘崎看出來,虎杖不太確定這是女孩子們的、或是釘崎獨有的特殊技能,但基本上,他坦然接受自己有個善解人意又願意給他空間的女友這件事。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有時候他會忍不住覺得自己必須做得更多,才能填補他們之間的差距。

就像慶祝生日這件事。虎杖明明已經找了伏黑一起策畫釘崎的生日餐會,以及親手做了她喜歡的蛋糕了,卻還是覺得不夠,畢竟之前他生日時,釘崎不只把高專的大家都聚在一起、辦了很棒的賞花會,還完成了他的願望,送了虎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禮物」,導致他想出的這些普通的慶生方法,似乎都顯得微不足道。
而且這次的生日餐會,因為老師和前輩們都太忙了,目前確認會到的人只有一年級三人和真希前輩,不管怎麼想都太冷清了。

過了半年多,日本還是沒能回到澀谷事變之前的狀態,至少東京是這樣,不過他們還是試著在各種事件平穩下來後好好生活,在這點上,虎杖覺得大部分得歸功於伏黑。
「我們是咒術師,不是什麼正義的執行人,雖然現在的情況很糟,但也不是世界末日。」在找完秤之後,伏黑在返回高專的路上說道。「視情況而定,這可能會慢慢成為我們的日常。」
澀谷事變後,伏黑不只把他帶回高專,某種程度上,虎杖覺得伏黑也給了他一條有目標的道路,雖然沒能驅散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懼,但有個方向總是讓人安心。
死滅迴游結束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虎杖也是想著伏黑的這段話來抑制自己想逃離大家的衝動的。
就算咒術界想殺了他、想殺五條老師、傷害了狗卷前輩,還把真希前輩逼到殺了一整個家族,終究是他自己選擇踏入這個世界,也自願留下的。釘崎還沒從昏迷中清醒前,虎杖常常盯著她的臉想著,儘管有時候,除了七海海的遺言之外,虎杖幾乎找不到繼續戰鬥的理由,但伏黑口中的那個可能的「日常」,成為了一個他留下的原因。

東京充滿咒靈、狗卷前輩失去了一隻手、夜蛾校長被殺、真希前輩失去了咒術師身分……在這一片希望若有似無的黑暗中,醒來後閃亮回歸──這是她的原話──的釘崎,輕易地做到了他們都想要卻難以做到的,帶著新的傷疤、繼續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她照常工作、購物、和虎杖一起拉著伏黑做蠢事……像釘崎野薔薇一直以來那樣笑著,以會被別人評為張狂、但虎杖會稱其為耀眼的姿態生活著。

五條老師終於被解除封印後,東京總算平穩了點,但咒術界裡的問題似乎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於是他們慢慢地重新聚集回到高專,試著在非日常中找到新的日常,狗卷前輩裝了義肢,五條老師兼任了他根本沒在認真做的校長工作,真希前輩開始以外援或委託的方式幫忙祓除特級咒靈,伏黑把津美紀接到了更近的地方照顧……然後經歷了很多事後,虎杖和釘崎交往滿了八個月。
虎杖覺得一開始他們的互動和之前沒什麼不同,儘管貓熊前輩和狗卷前輩非常強烈地主張他們根本就是意圖把大家都閃瞎,雖然有點害臊,但虎杖和釘崎都不怎麼在意其他人怎麼想的,可能除了伏黑吧,但伏黑私底下跟虎杖抱怨過,他早在他們交往前就深受其害了,所以事到如今根本無所謂。
宿舍的其他人默許了他們偶爾會在彼此房間過夜的舉動,不過因為晚上伏黑也會在,所以他們也不會做什麼,通常都只是一起看看電影就睡了,偶爾想做的時候,他們會去旅館,或是釘崎趁伏黑獨自出去工作的白天過來找他,就像剛才那樣。
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虎杖又陷入了自我嫌惡中,「啊啊、該怎麼辦……」他用雙手摀住眼睛哀號。
雖然釘崎報復完後應該就不生氣了──虎杖知道她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但虎杖還是覺得自己的行為很糟糕。
想來想去,虎杖還是擺脫不了想給她一個難忘生日的想法,雖然8月7日已經近在眼前,虎杖已經隨時做好按照原計畫、普通地幫釘崎慶祝的心理準備了,但他果然還是想再努力一下。
虎杖在床上滾了一圈,然後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重振精神,重頭再思考一遍有什麼能送給釘崎的驚喜。
一個月前開始的、偷偷觀察釘崎想要什麼的計畫徹底失敗,因為她基本上有什麼想要的,就很快會自己買回來,所以想要製造驚喜的話,虎杖就只能靠自己找到完美的禮物了。
耳機這個實用又不會出錯的選擇已經被伏黑搶先了,所以不行;至於皮夾或包包,虎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選;他還想過要送成對的情侶飾品,不過仔細想想,他的眼光絕對會被釘崎嫌棄,而且一股腦兒地擅自決定這種事,大概也會讓釘崎不爽;衣服之類的八成是NG,儘管這些日子以來,虎杖自認為已經很了解釘崎了,但對於她想要的那些衣服、鞋子,虎杖依然一竅不通。

到頭來,他了解的釘崎大多都很日常化。虎杖心想。像是她工作順利的話,那天就會得意地講很多袚除咒靈的細節,反過來說,如果她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的話,雖然會裝做沒事,但回宿舍如果只有他們兩個,釘崎就會沉默地向他討要一個擁抱。
還有,虎杖經常聽到釘崎講電話時半開玩笑地跟朋友嫌棄他,但如果有外人對他酸言酸語的話,釘崎總是比誰都衝動地想殺過去。
想到這裡,虎杖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翻了個身,不自覺地繼續列著他對自家女友的觀察日記。
如果有人跟她借鐵鎚和釘子想就會被罵,但虎杖不只一次偷偷看到她用自己慣用的鐵鎚修壞掉的傢俱,其中一次還是來修虎杖房間的門。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但這種時候,虎杖總是覺得釘崎很帥氣。
再來就是,無論心情好壞,只要無聊了,釘崎就總往他房間跑。不開心時,她會不講理地拉著他玩遊戲,玩到她贏為止;開心的話,她偶爾會幫自然風乾派的他吹頭髮,一開始虎杖覺得有點不自在和害羞,但過了幾次後,他開始喜歡上釘崎的手指來回撫過他頭髮的觸感……
……虎杖也喜歡她睡前總是嫌棄他體溫太高、但總是睡著睡著就往他懷裡鑽的怪習慣,還喜歡她討厭下廚、但如果他說了想吃就會做拿手的料理給她吃這點,虎杖還發現了她只擅長做很樸素的家常菜,但沒膽子說破。
虎杖喜歡這些專屬於他們之間的日常,像是在彰顯他們在彼此生活中留下的痕跡,以及他們慢慢學會和習慣互相容忍、並喜歡上彼此任性的證明,但很可惜,這些理解對於挑禮物卻沒有任何幫助。
又或許是他太笨了,所以才沒辦法用這些理解找到釘崎最想要的東西?虎杖有點沮喪地想,大部分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做能讓釘崎開心,這也許是他在這段關係中唯一不滿的一點。

「……唉、算了。」還是照原定計畫慶祝吧。虎杖想著,最終放棄繼續糾結,去廚房隨便煮了點東西吃。離釘崎的生日只剩一天又六個小時,事到如今應該很難有什麼變卦了。



但虎杖顯然是錯了。

「喂,快祝我生日快樂。」他一打開門,就看到釘崎斜倚在門邊,劈頭就是這句話。
「呃、哪有自己跑來討祝賀的啊,我本來都準備好了。」虎杖站在自己的房門口,一臉錯愕地說,他手上抓著的手機還顯示著和釘崎的聊天室,輸入文字框的地方橫著他剛打完的「釘崎生日快樂!」幾個字。
「當面說比較有誠意吧。」釘崎完全沒有毀了男友計畫的罪惡感,她雙手環胸,一臉理直氣壯地說道。
時間是8月7日0時00分,虎杖悠仁在第一個慶生任務上就面臨了挑戰。
「好吧,生日快樂。」雖然有點不開心,但既然壽星都開口了,虎杖覺得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他無奈地說道。「那妳要進來嗎?」
聞言,釘崎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點抱歉,她頓了頓,才開口說道。「其實我是來跟你說……呃、對不起我明天……啊、應該說是今天吧,總之就是,我生日的時候不能待在宿舍了。」
「欸?」
「抱歉我知道你有準備好要幫我慶生了,但我突然有事要回老家一趟,你也知道我們家光是距離盛岡就車程四小時,來回一趟一天就快沒了,根本不可能趕上我的生日會,所以乾脆麻煩你取消吧,我等等也會去和伏黑道個歉。」釘崎一本正經地慢慢解釋,但虎杖卻覺得自己有點沒跟上事態的變化。
「呃、那我怎麼辦?」虎杖笨拙地指著自己問道,因為慌張而有點音量過大。
「欸?又不是你生日……」
「太冷淡了吧!」
釘崎嘆了口氣,垂眸說道。「……抱歉,其實是我祖母好像生病了,又不肯去看醫生,雖然很麻煩,我姑且還是得回去看一眼。」
虎杖愣了一下,此刻才冷靜下來,然後了然地開口。「……原來是這樣啊!家人生病的話想回去看看很正常吧,不用道歉啦!」
他看得出儘管釘崎嘴上嫌麻煩,也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但她其實很擔心。畢竟這種心情,虎杖曾經再清楚不過。
「嗯。」釘崎抬起頭來,直視著虎杖的雙眼應道。
不知道為什麼,虎杖總覺得釘崎看起來有點寂寞,於是在反應過來之前,他忍不住脫口而出。「我也一起去吧?」


因此兩人在清晨五點從高專出發,到車站搭東北新幹線前往盛岡,然後轉搭火車和好幾次公車,才在中午抵達了釘崎的故鄉。
長達七個多小時的時間裡,虎杖想過釘崎為什麼會答應他突如其來的請求,「釘崎因為不能一起過生日了而感到寂寞了」什麼的,終究只是他的直覺,就算是真的,以釘崎的個性也不可能坦然承認,所以這件事大概會變成永遠的謎吧。
比起這個,現在好像該擔心一下等等見到釘崎家長的時後要怎麼辦。虎杖想著,開始有點緊張了。
昨晚他整理行李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姑且算是見家長,所以努力地從自己衣櫃裡的帽T堆中,找出了一件釘崎之前幫他挑的米色立領襯衫,讓自己至少在初次見面時看起來正式一點。
他們從村子的入口走到釘崎家的路上,虎杖也一直在想要怎麼開場和自我介紹比較好,然而,釘崎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喂,我回來了!」一到家,釘崎就如入無人之地般一邊推開門一邊喊道。
「欸?你怎麼沒說一聲就回來了!」大概是釘崎母親的中年婦人站在廚房和飯廳的交界處,手裡拿著一碟醃菜說道。
「嗯?不是老媽妳說臭老太婆生病叫我回來看看的嗎?」釘崎一臉狐疑地問。
「但妳已讀不回,我還以為妳無視了……」釘崎媽媽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有點沙啞的聲音打斷。
「妳說誰是臭老太婆啊?」
虎杖回頭,看見從門口走進了一個有點駝背、但看起來很有朝氣的老婆婆,照常理判斷,應該就是釘崎回來的理由──她生病的祖母,然而這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生病了。
作為局內人,釘崎顯然還沒意識到她似乎有什麼誤會。「當然是妳啊臭老太婆,妳為什麼不去看醫生啊!」她以相當無禮的口氣對著自家祖母說話,讓虎杖有點小驚訝。
「說什麼蠢話,我身體好得……」祖母說到一半就發現事情不對,她頓了一下,轉向坐在飯廳的那群人,視線在釘崎媽媽和大概是這個家的祖父的人開口。「你這傢伙該不會是說了什麼蠢謊吧。」
「妳不是說想見野薔薇嗎?所以我就想了個好方法讓她回來一趟。」
聞言,祖母看起來一瞬間有點動搖,但很快又板起臉來,挑眉說道。「我從沒說過那種話。」
「但妳是這樣想的對吧。」祖父一臉無辜地回應,語氣很篤定。
在祖母回嘴之前,「哈?現在是怎樣?你們拿病危這種事情說謊騙我回來?」釘崎生氣地喊道。

虎杖開始覺得場面好像快失控了,雖然應該是不至於出什麼大事,但他不太確定自己現在是不是該先出去、給這家人一點空間。
不過,當虎杖還在猶豫下一步行動時,釘崎的媽媽就有點慌張地拉高音量說道。「……呃!總之,大家先坐下來一起吃午餐吧?」
房子內一瞬間安靜了下來,雖然虎杖馬上就看到釘崎張嘴,似乎是還想抗議,但他遵照直覺,搶在她之前開口,「我也可以一起吃嗎?」他轉向釘崎的母親,指著自己誠懇地問道。
「欸?」她似乎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但還是努力地擠出一句。「請、請問你是哪位?」
「啊、我是虎杖悠仁,仙台人,現在是東京咒術高專生。」
「這樣啊,那……」
「你們在交往?」祖母打斷了釘崎媽媽的回應,走向虎杖,直白地盯著他發問。
「是的!」虎杖有點緊張地大聲答道。
「太大聲了。」祖母皺起眉頭。
虎杖覺得她好像在瞪自己,但不是很懂自己為什麼會被敵視。「抱歉。」
「妳不要故意找碴好不好!」釘崎不爽地往兩人中間站,對著祖母抗議。
「沒關係啦釘崎……」虎杖慌張地開口,試圖阻止一場新的爭吵,雖然他喜歡會馬上站出來袒護自己的釘崎,但現在大概不是心動的好時機。
聽到虎杖說的話,一直沉默的釘崎爸爸和祖母同時不耐煩地說道。「你是在和哪個釘崎說話啊!」
「啊、好,野薔薇,」虎杖只好改口喚道。「我沒關係的。」
因為他們只在做愛的時候才偶爾會喚對方的名字,導致虎杖一瞬間有種詭異的情景錯位感,但他很快就無視掉這種感覺,認真地勸釘崎和她祖母停戰。「總之先坐下來吃飯吧?伯母準備的菜都涼了。」

於是,在釘崎媽媽感激的目光中,虎杖終於為所有人爭取到一段尷尬但還算安穩的午餐時光。而努力地銜接了這家人斷斷續續丟出來的所有資訊後,虎杖終於搞清楚狀況了,基本上就是釘崎家的祖父認為祖母想念孫女了,就慫恿媽媽編了被釘崎稱為「沒品爛謊」的騙局讓她回家,但釘崎沒有正面回應媽媽的訊息就殺回來了,再加上虎杖的存在,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
虎杖覺得這整段前因後果很像歐美那種有好幾季的單元劇的劇情,不過他倒也沒有特別驚訝,只是好像有點理解了釘崎不喜歡回家的原因了。虎杖心想,大概是同性相斥吧,尤其是祖母,完全和釘崎一樣,是那種性格強烈、以至於剛開始會讓人覺得難相處的類型。

好不容易吃完飯,虎杖想著要不要幫忙收拾,但才剛動手把自己和釘崎的碗疊在一起就被阻止了,他只好繼續留在位置上,乖乖回答釘崎爸爸和祖父斷斷續續丟出的問題。
「這孩子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從小就既衝動又不懂得考慮後果,一點也不像女孩子。」釘崎爸爸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
這段話裡隱含著的微小嫌棄讓虎杖有點不開心,不過他想了想,「……野薔薇很有行動力的地方,我也很喜歡。」最後一本正經地回答。
「是嗎?」釘崎爸爸挑眉,有點不能理解地應道。
「啊、我懂。」祖父則是微笑著對虎杖說。「不過她小時候常常被附近的鄰居說閒話呢。」
「那種事情隨便啦,一群我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人。」釘崎一邊吃水果,一邊語氣隨意地說道。「話說爺爺你編這種爛謊騙我回來,如果被鄰居發現了你應該會很困擾吧?」
「野薔薇你又不跟村子裡的其他人聊天,怎麼會被發現。」
「爺爺你心機很重欸!」野薔薇瞪大眼睛抗議道。
「是為了妳奶奶的生日嘛,偶爾回來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啊,她很想妳。」
聞言,釘崎微妙地頓了一下,然後什麼也沒說,就抓著空了的水果盤去廚房洗。
「咦?今天也是奶奶的生日嗎?」
聽到虎杖的問題,「是啊,不過你怎麼也跟著野薔薇叫她奶奶了。」釘崎的爺爺忍不住輕笑,然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說道。「對了,能不能麻煩你幫一個忙?」
「怎麼了?」
「其實我訂了個蛋糕想當作野薔薇奶奶的生日驚喜,本來想自己偷偷去拿的,但能不能拜託你和野薔薇一起去拿呢?我可以用這段時間好好勸一下她跟野薔薇和好,不然晚上大概也沒辦法好好慶生,雖然拜託客人跑腿好像不太好,但野薔薇的爸媽等等還要下田工作。」
「我不在意哦,但如果野薔薇說不要的話,我也沒有信心把她硬拉出去。」
「沒關係,你願意幫忙我就很感謝了。」祖父開心地笑道。「對了,你最好想辦法遮一下你脖子上的吻痕喔,野薔薇的奶奶什麼都沒說,不過她一直在生氣呢。」
虎杖馬上反應過來,慌張地伸手擋住釘崎昨天用力親吻的那個區域,不過他自己也知道,根本為時已晚。
看起來,今天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虎杖忍不住在心裡哀嘆。

唯一一件好消息是,問了釘崎後,虎杖得到了「可以啊,正好出去散散心」的回覆,成功地把她帶出家門,也獲得了看看釘崎家鄉的機會。
不過走之前,「哪有叫壽星去拿蛋糕的啊!」她還是不太開心地跟客廳裡的爺爺和爸爸抱怨。



「抱歉。」他們走出家門沒幾步,釘崎就突然說道。
虎杖沒馬上反應過來,呆頭呆腦地「咦」了一聲。
看到他的反應,釘崎露出了「早知道就不跟你這個笨蛋道歉了」的無奈表情,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沒有收回那句道歉,而是坦率地解釋緣由。「我們家的人不怎麼討喜吧?雖然是好人,但個性很麻煩。」
「就算是你提議要來的,但我應該多考慮一下再決定,結果害你跟著一起淌了趟渾水。」
「其實也還好啦,我爺爺也是很固執的老頭子,我知道家人有時候反而讓人覺得難應付……妳原本也不知道被騙了啊,」虎杖緩慢地說道,「而且、我很高興釘崎願意讓家人知道我的存在喔。」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有點害臊地用食指抓了抓自己的側臉。
「沒什麼好瞞的吧。」釘崎故作輕鬆地說道,視線卻彆扭地偏移了。「啊啊、早知道就留在東京了,可以好好慶祝本小姐的生日。」
沒去追究釘崎轉移話題的舉動,「但妳的家人也會幫妳慶祝吧?」虎杖順著她的話問道。
「名面上是這樣啦,但他們基本上都是以奶奶為主在慶祝,除了奶奶之外,其他人只會合送一個禮物敷衍我。」釘崎一邊語帶不滿地說道,一邊心不在焉地踢著路邊的小石頭。
「咦──!這樣不是很不公平嗎!」
「是啊!不過抗議了也沒用,這個地方就是這樣,所以我才討厭回來!總是有什麼敬老尊賢、順從男性、配合群體……一大堆囉哩八唆的潛規則。」
虎杖不太知道這種時候他該說什麼才好,嘴巴笨拙地張了又張,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又聽到釘崎開口。

「……嘛不過、說歸說,這裡也有這裡的好就是了,環境也是,人也是。」她停下腳步,仰望著湛藍的天空若有所思地說。「雖然腦子有病的人很多,倒也有不少善良的普通人,包括我難搞的家人。」
「這樣啊,不過、哪裡都差不多是這樣的吧?」想了想,虎杖沒自覺地說了一句煞風景的話,讓釘崎愣在原地。
過了幾秒,他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點白目,立刻做好了被罵的心理準備,不過,釘崎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哪裡都是這樣』,說得也是呢。」她一臉恍然大悟地說道,然後像是被自己逗樂似地笑出聲。
「欸?怎麼了?哪裡戳到妳的笑點了?」
「不、就是啊,」釘崎花了好幾秒才抑制了自己的笑意,她微微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解釋道。「大概不管是這裡還是東京,都有很多帶著惡意的蠢貨吧,想想伏黑的那套善人惡人論就知道了,但我卻從沒想過這點,只是一心厭惡這自己出生成長的村子。」
「你一說,我才想到,也許正是因為和自己有關,才更在意其缺點吧。」說到這裡,釘崎頓了頓,才咧開嘴笑道。「不過,我也沒有要冠冕堂皇地要自己不這麼想,畢竟討厭的事情就是討厭,只是、我大概得好好記住才行。」
「記住什麼?」
「『關係近的人事物的討喜之處並不是理所當然的』這點。」她笑道,然後不等虎杖更進一步追問,就轉身大步向前。
愣在原地看著釘崎前進的背影,虎杖覺得她說的那句話讓他似懂非懂,卻成功潛進了他的內心深處,等待著他能真正理解其意涵的那天。


追上她後,虎杖問釘崎在去拿蛋糕之前,能不能帶他逛逛她小時候常去的地方,她沉默了很久,最後牽住他的手說道。「那麼、我就帶你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吧!」
他們走了大概十分鐘,最後抵達了一間有點陰森的豪宅門口。
「這裡?」虎杖有點不可置信。
「對啊,我老是來這裡祓除咒靈呢。」釘崎認真地盯著他答道。
「咦?你的祕密基地是拿來練習和咒靈戰鬥的嗎?」
聞言,「…………噗、不是啦,我開玩笑的。」釘崎忍不住笑出聲。
「欸──!不要騙我啦!」
「嘛、也不能說是騙。」釘崎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道。「這裡曾經是我朋友的家,不過她被村子裡的人霸凌,所以搬走了。」
她注視著宅邸的眼神充滿了懷念,但同時又皺起眉,像在和心裡某些負面情緒戰鬥似的。「我當時討厭死這個村子了,那麼優雅又溫柔的沙織,卻被他們的自以為是壓垮了……更糟的是,這棟房子因為無人整修,很快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再加上村子裡關於沙織一家的流言,這裡很快就生出了詛咒。」

「我和奶奶是村子裡唯二的咒術師,所以三不五時就得來除靈,你應該想像得到那有多讓人生氣吧,聽那些白痴對沙織的惡意和恐懼聚集而成的咒靈說話。」
她頓了頓,像是想把記憶中的厭惡感吞進胃裡重新消化,然後故作平靜地說。「第一次聽到那些『去死』、『滾遠一點』的句子時,我就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村子了。」
儘管語氣平穩,但虎杖沒聽漏釘崎說出「去死」時聲音裡微弱的顫抖,於是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
釘崎沒有再多說什麼,不過虎杖猜大概還有很多她在意、卻還沒準備好說出口的細節,儘管如此,他也沒想再追問了。
有時候他覺得,釘崎雖然給人不拘小節和行事坦然的形象,卻總有些藏著不直說的小秘密,而她善於隱藏,如果離得不夠近,就無法輕易發現這點。虎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離得夠不夠近了,但他知道在這之前,他了解釘崎野薔薇的性格、怪癖、生活習慣和價值觀,但對她的過往幾乎一無所知。
也許這才是他在互相付出這件事上輸給釘崎的真正原因。虎杖忍不住想。不過就在剛才,他被容許跨出了新的一步,光是這樣虎杖就很開心了。


後來他們一邊閒聊,一邊朝著蛋糕店的方向前進,釘崎說帶他進去店裡的話會被纏很久,所以虎杖就主動說要在外面等,他本來以為這樣就能很快完成他們被託付的任務,結果釘崎進去了至少十五分鐘,出來的時候則是一臉厭煩。
虎杖本來以為釘崎會想抱怨蛋糕店內發生的事,但他們邁開步伐後,她也一直保持沉默,於是虎杖開口,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蛋糕是什麼口味的?」
「……南瓜。」釘崎不太開心地回答。
「妳討厭南瓜蛋糕?」
「倒也還好吧,但生日卻得吃明顯是迎合別人口味的蛋糕很掃興啊!」
聞言,虎杖想了想,伸手拿過釘崎手中的蛋糕盒,故作輕鬆地開口。「話說、我準備了特別的蛋糕要送妳呢。」
釘崎抬眼,盯著虎杖問道。「什麼蛋糕?」
「是草莓西瓜蛋糕,妳上次說最近很流行的對吧?」虎杖笑著回答。「雖然我還沒來得及做就跑來了。」
「你要親手做?」
「對啊,原本想今天早上趁妳還沒醒時做的,是生日驚喜。」
「你真的很喜歡驚喜欸,」釘崎無奈地說道。「這樣回去之後我還要等你做好才能吃。」
她嘴上抱怨,但虎杖卻從釘崎聲音中的笑意聽出她明顯開始期待了。

「是說、你明明有準備很棒的禮物嘛,伏黑有說你們原本還準備要做一整桌我喜歡的料理給我,那前天你到底還有什麼好煩惱的啊?」釘崎好奇地問。
「妳怎麼知道我那時候是在煩惱妳生日的事啊?」雖然虎杖早就猜到可能是這樣,但還是忍不住想問。
聞言,「我怎麼會看不出這麼簡單的事。」釘崎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別小看釘崎大人的敏銳度,快點從實招來吧。」
「呃、就算問我有什麼好煩惱的……」虎杖抓了抓頭,試圖給出一個答案。「可能是我總在想,交往後,釘崎給我的比我給釘崎的多太多了吧。」
「什麼意思?」釘崎死盯著他追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不管是看得到的還是看不到的,釘崎給了我很多我想要的東西,而且我生日的時候,妳不是還完成了我好幾個願望嗎,所以我就下意識覺得,我應該也要給出一樣棒的驚喜。」他努力地組織語言,花了點時間才表達完自己的一部份想法。
聽完他說的長篇大論,釘崎似乎花了點時間思考該怎麼回應,過了十幾秒才開口。「……我說啊,你好像沒意識到,但專屬的生日大餐和手工蛋糕就已經是很高級的生日驚喜了,在此之外再要求更多的話,就算是我也會良心不安的。」
「是嗎?」
「是啊!你都沒看過電視劇嗎?裡面在慶祝生日也都差不多是這些方法。」
「欸、我沒什麼在看電視劇……」
「就是這樣啦。」釘崎打斷他,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虎杖的雙眼,認真地說道。「而且就算驚喜泡湯了,我還是很高興你做的這些準備,所以你沒什麼好煩惱的,說到底、我才是壽星,所以我說了算!」
虎杖咀嚼了一下釘崎的主張,覺得他似乎能接受,畢竟壽星本人都說了不管是以世俗的或是她的觀點來看、他送的禮物都很棒了,他似乎也沒什麼好糾結的。
雖然他還是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不過那就等到明年的夏天再來煩惱吧。虎杖如此下定了決心,同時意識到他的煩惱果然如釘崎大人所言地被輕易吹散了,雖然可能不是完全消失,但他想自己短時間內不會再想到這件事了。
果然在這種事上,他只有認輸的份啊。虎杖心想,忍不住露出了暢快的笑容。「是、是。」

「還有啊、」出乎虎杖意料的,釘崎還沒說完。「如果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在意今年的禮物的話……」她的視線游移,斷斷續續地說著。「你大老遠陪我回來一趟,還願意和我一起面對難搞的家人……雖然我超級不想承認的,但這對我來是很棒的生日禮物,謝謝。」
聞言,虎杖感覺自己的心臟有某個地方被擊中了,但他無視了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向前一步抱住了正在掩藏羞恥的釘崎。
「……別這樣啦,被別人看到很麻煩的。」釘崎小聲地說,但一點也沒有要推開他的意思。
意識到這點,「嗯。」虎杖笑著應道,乖乖地放開她,然後牽住釘崎的左手,像交往以來的無數個日子一樣,走在她不想讓他人發現自己缺少視覺的那一側,和她一起並肩向前。
他想,也許出乎意料的,只是這樣普通的陪伴,就能讓釘崎滿意了。


回到釘崎家後,雖然釘崎和祖母依然不斷鬥嘴,但虎杖總覺得釘崎的態度軟化很多了。
晚餐後他們拿了蛋糕出來慶祝,釘崎說既然蛋糕是給祖母的,就讓她吹蠟燭,於是祖母在祖父的慫恿下許了三個無聲的願,大家一起吃了蛋糕,姑且安然地迎來了一天的結束。
因為沒有多的房間,虎杖睡在釘崎的爸媽一起整理出來的雜物間裡,隔音很差,晚上他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在走廊徘徊,和一句彆扭的「生日快樂,臭老太婆」,但無論什麼聲音,都沒有阻止他安穩地睡個好覺。

但隔天清晨,虎杖就被熱醒了,白天的雜物間很悶,他幾次翻來覆去試圖重新入睡都失敗了,於是虎杖盡可能地放輕步伐離開房間,越過了客廳,想到玄關乘涼,沒想到一到了門廊就看見釘崎祖母的背影。
「啊、早安。」
「……早。」她冷淡地應道,但回頭使了個眼色要他坐下。
虎杖照做了,一走近才發現她在切西瓜。
他努力地在半清醒的狀態切換成敬語模式,「啊、您也喜歡吃西瓜嗎?妳們果然很像呢。」然後一邊坐下,一邊有點開心地說。
「哼。」祖母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只是給了一個微妙的單音。

接下來他們就陷入了沉默,一直到她切完了整顆西瓜,她才突兀地開口。「你是宿儺的容器吧。」
「欸?」虎杖完全沒做好心理準備,雖然來之前他的確擔心過釘崎的家人會阻止她和宿儺的容器交往,但昨天一整天下來,他一直以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而釘崎看起來又不想說,虎杖就也決定不主動提起。
「我看了澀谷事件的影片,認得你的臉。」
「啊、是的,對不起沒有主動告訴你們。」
「那種事無所謂,我也沒傻到當著所有人的面拆穿你,更別說阻止你們交往了,那孩子一點也不懂事,被說教的話只會反彈更大而已。」祖母看著眼前的草地,以平穩的語氣說道。「我要說的只有一點,如果你沒有做好你們的關係會以悲劇收尾的心理準備的話,就離野薔薇遠一點。」
聞言,虎杖愣住了,過了好幾秒也沒有回應。
「怎麼?不接受現實?」
虎杖並沒有被她帶刺的語氣傷到,「不,」相反地,他意識到心底有某個聲音正在提醒他有必須好好傳達的話,於是轉過身子堅定地直視釘崎祖母的眼睛說道。「這種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野薔薇也……不對、她大概會反過來罵我們『別擅自覺得一切會以悲劇結束』吧。」虎杖忍不住輕笑出聲,不過他很快就收起笑容,認真地繼續說道。「她只是有自己的想法而已,就算她不聽從您的意思,那些選擇也並不只是您說的『對說教的反彈。」
「雖然妳們都不願意承認,但就算是並不聰明的我,也看得出妳們很關心彼此,不過,大概、即使感情再怎麼好的人,跟自己有著相同的想法、或著順著自己的預想行動,都不是理所當然的。」
聞言,釘崎的祖母有點驚訝,但她沒有做出正面的回應,而是有點不開心地開口。「……你還反過來對我說教了?先好好回應我說的話吧。」
「不是說教,只是覺得你們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就太可惜了,而且剛才那些話,都是從昨天的野薔薇那裡現學現賣來的。」虎杖有點害臊地笑道。「至於您說的話,我想,就像剛才說的,野薔薇她、絕對不會允許我擅自認定我們的結局是悲劇,就算我從來沒辦法停止這樣想,但看著她自信地說著『絕對會幸福地活下去』時……我就能打從心底覺得,即使最後會是悲劇,我也絕對不會後悔跟野薔薇在一起的。」

聽完他的回答,祖母安靜了好幾秒,又開口問道。「……即使傷害到野薔薇也不會後悔?」
「不知道。」這一次,虎杖答得很快。「因為我是個笨蛋,即使只是普通生活中的言行,我也常常擔心會害她受傷,說實話,不管大的還是小的,我都不希望野薔薇受到任何傷害,不過,從認識她到現在,她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我,她才是我們之中更強大的那個。」
說到這裡,虎杖頓了頓,才揚起堅定的笑容說道。「我沒辦法保證以後的我會怎麼想,但現在,我相信野薔薇的強大。」

他的宣言讓釘崎的祖母瞪大眼睛、陷入了沉默,但虎杖沒有不安,只是靜靜地等待。
良久,她撇過頭,一邊把切好的西瓜裝進身旁的保鮮盒,一邊說道。「……如果,明年你還沒被那孩子拋棄的話,再回來證明給我看吧。」
「證明?」
「證明你們是能讓彼此更好的人,讓所有村民都把你們的幸福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祖母把保鮮盒的蓋子蓋好,然後轉過頭來,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解釋。
「欸、為什麼非得讓大家茶餘飯後啊。」
「屁點大的村子嘛,做陌生人可比做朋友難多了。」她揚起大大的笑容說道,再次讓虎杖覺得,這對祖孫果然很相似。

後來,釘崎決定在吃完早餐後就啟程回高專,因為不吃午餐就離開的舉動,還引起了釘崎媽媽的抗議。
臨走前,她們還在門口為「要不要等媽媽煮點東西讓你們帶著」這件事爭論不休,直到整個早上都沒和釘崎說話的祖母強行打斷兩人才罷休。
「要走就快走。」她站在門邊說道。
「是、是,我這就走,以後沒事不會再回來了。」釘崎皺著眉,不爽地回嘴。
「我可沒說叫妳別回來,自己做的決定別推到別人身上,妳男朋友都比妳有良心,我還不如認他當乾孫子,可能還會比妳常回家。」祖母一邊說,一邊有點突然地把手裡的提袋塞給釘崎。「好了,拿著生日禮物走人吧。」
見狀,釘崎和虎杖都愣住了,他們不約而同地伸手拉開袋子,發現裡面放了裝著西瓜的保鮮盒,和一盒全新的五寸釘。



「她是個很實際的人。」坐上回程的新幹線時,釘崎主動開口。
「總是只買實用的東西、只做有意義的事,跟我完全是兩種人,」她抱著祖母給她的手提袋,面無表情地說道。「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很長一段時間,我很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大概是因為同為有咒力的人吧,在這種擁擠又充滿無知村民的鄉下村落,我們是唯一懂得彼此不滿的人。」
虎杖一點也不覺得這個一眼望去都是廣闊田園的村子擁擠,但他猜想釘崎大概是指心理上的感覺吧,可能即使沒發生沙織那件事,以釘崎的個性,也不會喜歡這個村子。
釘崎語氣一變,有點不開心地說。「不過去高專之前,完全吵翻了,明明芻靈咒法也是她教我的,雖然我到東京的理由有點不純,但我還以為她會誇我有志氣,沒想到不僅反對,居然還鬧到說想和我斷絕關係。」
虎杖原本想說點什麼,但在那之前,釘崎就再度開口。「……我知道她是說氣話,但那時候,我只一心想著『為什麼不能體諒我呢』,現在想想,她可能也是同樣的想法吧。」
「所以我才會說,距離愈近,愈容易被預設為理所當然。」釘崎一邊說道,一邊從手提袋拿出那盒西瓜和叉子。「不過也是被你的蠢話提醒了才發現的就是了。」

「下次我們再來吧?帶著要給奶奶的禮物。」虎杖忍不住提議。
「可以啊,不過,其實我這次有送。」
「咦?」
「我有姑且從東京帶了一盒新的釘子回來,昨天晚上偷偷藏在她的工作包了。」釘崎有點彆扭地解釋。
「這樣啊。」
「怎麼,想說我不乾脆嗎?」
「沒有啊,我只是在想,奶奶一定會很喜歡野薔薇送的生日禮物。」
聞言,釘崎忍不住想笑。「不會很蠢嗎?送出去一盒釘子,結果又收到一盒。」
「是有點啦。」虎杖附和道,馬上收到預料內的輕度攻擊。「但是、怎麼說呢……她應該會懂吧?釘崎想傳達給她的事。」
「……我可沒有想傳達什麼,只是送了她會用到的東西意思意思而已。」釘崎移開視線說道。「話說、你可以把稱呼改回來了!她又不是你奶奶。」
「咦──!那我還可以叫妳野薔薇嗎?」
「不行,要改的話我們就要叫伏黑『惠』了啊,我不習慣。」
「久了就習慣了啦。」

話題最後在虎杖燦爛的笑容和釘崎的不坦率中無疾而終,釘崎把吃了超過一半的西瓜遞給他,然後用手機傳訊息告訴伏黑他們什麼時候會到東京。
西瓜冰涼又香甜的汁液在嘴裡擴散時,虎杖忍不住想,釘崎祖母的那三個願望,大概都是有關釘崎的吧。
釘崎又是如何呢?
以前,虎杖從不奢求從別人那裡得到什麼,不過最近他總覺得,釘崎讓他變得貪心了,就像現在,他不禁想著,如果釘崎的生日願望裡,有任何一點跟他有關的期盼就好了。


「你做蛋糕要多久啊?」傳完訊息後,釘崎一邊收拾空掉的保鮮盒一邊問道。
「欸,我們回去都晚上了,妳還要吃嗎?」
「哈?那可是我的生日蛋糕欸,已經遲了一天了,你居然還想延後!」
已經習慣了釘崎的任性,「不講理。」虎杖無奈地笑道。
「沒錯,你就乖乖地向釘崎大人認輸吧。」她又擺出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得意地宣告,不過跟以往有點不一樣的是,她像是在撒嬌一樣,牽住了虎杖放在膝上的手,笑著地等待他的回應。
此刻,虎杖突然想到,他還沒有告訴過釘崎,他一直很喜歡她主動牽他手的時候,不論何時何地,總是能馬上讓他感到安心,安心到就算前方等著他們的可能是悲劇,也能坦然地享受一路走來的這一切。
這樣一想,虎杖才終於了解,去糾結自己付出的比釘崎少,也許打從根本上就沒意義,畢竟從喜歡上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要輸給這位,總是能輕易地帶給他安定感和決心的釘崎大人了。


The End.
未經授權不得轉載By 清紫_plurk@rohan0330